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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入伙

发表时间: 2023-03-28

季先生贴的太近,温愈感到阵阵冷汗,她整个人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她想逃,试图偏开头,却怎么也躲不开。

她想后退,但跪坐久了,腿麻得根本动弹不得。

慌乱之中,持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杯顺着衣衫袖子啪的一声落了地。

幸好,没碎。

季先生没再向前,她站起身,背对着温愈没再看她。

“你上课时从不积极,但学习内容却一字不落,考试时也很在意结果;你看着不求上进,但却选了文人家姑娘都会避开的马术课;你说自己胆小怕事只求活着,但却在旁人危难时挺身而出,你总是把自己形容得不堪,但该做的努力一点不少,该尽的道义分毫没缺,甚至隐隐期待能够获取成功或者被人坦诚相待,若是成功便是小出风头一番,若是失败你就只说你毫不在意这些,可你不是在藏拙,你是在害怕。”

温愈突然被人说中了心事,浑身一软,没了力气伏在桌案上,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季先生又接着说道:“你害怕权势?不,你今日既敢挡在荣宪身前,就说明你还不够怕,那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温愈的神智逐渐模糊,只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被逐渐击溃,她下意识地拼命摇着头,口中嘶喊着:“别说了!别说了!”

季先生没理她,转过身俯瞰着温愈,给了她一锤定音:“你害怕失败,你不敢承担失败的后果,你想让人瞧得起,却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怕被人说自己贪慕名利,你想做人上人,却不想囿于婚事,你想得人尊重,却想别人谈及你时是温愈,而不是谁的夫人,对吗?”

温愈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摧毁,她一把掀翻了面前的书案,桌上的茶具连带着壶中滚烫的茶水应声落地,这次碎了个彻底。

她声嘶力竭地回应着季先生的话:“对!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明知自己实力不济,却总想争强好胜,又畏惧他人耻笑,我把自己藏起来隐于人后,试图一鸣惊人,我生性追名逐位,不似先贤淡泊名利,高山仰止的德行我一概没有,季先生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憎恶我才是,憎恶我这种贪慕虚荣的小人!”

她大口喘着粗气,说完这些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口干,但桌上的茶水都已经被她亲手打翻。

逼她亲口承认这些话,季先生很是高兴,耐心更叠了一层:“我为什么要憎恶你?谁告诉你有野心便是贪慕虚荣?野心和欲望是最好的催化,人生在世平淡无错,精彩更无错,至于说小人你不是,你所行所为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可曾伤害过旁人一分一毫?既然没有那就无需贬低自己,实力不济就去学,何须自卑?”

温愈就像蔫了的花朵一般紧紧的抱住自己,人活两世,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将自己的心事明明白白地剖开,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你无错。

她常常在想,这世间芸芸众生大多都是普通人平凡人,可是为什么那万中无一,立于巅峰的不会是自己呢?

她的家人总是催促她去相亲,她的爸爸老是对她说,总是忙事业有什么用,结婚生子才是一辈子的大事,难道以后有了家庭也要像这般早出晚归地不着家吗?

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女孩子,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平平淡淡过日子才是真,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但她没想到,竟然是在古代,在封建王朝中,一位相识不久的女先生,血淋淋地救赎了她。

温愈突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抬头,原来是季先生半跪在她身边抱住了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像陆氏,像她的母亲一样。

过了好一会季先生方才开口:“哭够了便起身吧,这乱糟糟的,我们换个地方。”

温愈看着被她弄的一片狼藉的桌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撑着已经彻底麻掉了的双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季先生看着温愈这个样子,怕是也再坐不下了,两人便都默契地站在窗前。

温愈缓了半晌,捋了捋褶皱的衣袖,思绪也平静了下来,再开口语气已然不像刚刚那般激烈:“先生今日叫我来,与我说了这许多,相必定然有所谋求,刚刚先生说要找我这样的人,找我这样的人做什么呢?”

两人的话题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季先生也没遮掩:“我想要你做我的人。”

“做先生的人?”

“是。”

“那先生又是谁的人?”

“你觉得呢?”

温愈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个答案,可她不敢说,只用手指了指天上。

季先生看着她一乐:“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这屋子没人敢偷听。”

“是陛下?”

季先生点了点头:“还算聪明,陛下喜欢聪明人。”

温愈摇了摇头:“我并不通朝事,自个儿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怕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

“不通就去学,学不会就罚,罚到无可再错就是,更何况世事纷杂,上位者讲求用人之道,执事者各有本事,这才能谋成局,做成事。”

“陛下需要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做什么呢?”

“儿郎有儿郎的用处,我们女子自然也有女子的用处,于天下布局,什么样的人都需要,你看陛下如今处境如何?”

温愈略加思考道:“我只知道,世家门阀林立,陛下虽励精图治,但最多能和这些个士族打个平手,占不了上风。”

季先生赞同说道:“知道这些就足够了,陛下宏图大志,然如今大燕内忧外患,虽说面上看还算平静,但这下面却是暗流涌动,若陛下昏噩,就这么和世家虚与委蛇地耗着也未尝不可,但若想真真正正惠及百姓,匡扶社稷,就必得将这烂根彻底挖掉。”

“先生不怕我拒绝吗?”

“你不会,也不敢。”

瞬间温愈的眼神凌厉起来:“这是要挟?”

“是。”

“用我的父母族人?”

“算不得,温愈你不傻,我既已拖你入局,你就该知道你没得选。”

温愈心里清楚,正如季先生所说她没得选,这样的秘密,知道的只能是自己人和死人,温愈并不想做后者,更何况她身后还有温氏全族。

季先生见她没搭话又继续道:“更何况你会拒绝吗?我说了你心中有江海,天地阔大,后宅不是你的归处。”

“那我的族人呢?”温愈需要一个保证,虽然只是口头保证。

“陛下力所能及之处,当力保温家无虞。”

这句话讲得有很大退路,但是温愈只能信,她没得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下了改变她两辈子后半生的决定。

温愈缓缓跪下起誓道:“温愈此身听凭先生差遣。”说完拜了一拜。

虽然她至今都无法习惯跪坐的姿势,但是跪拜的礼节却是已经轻车熟路,她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空口白牙表忠心的方式。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前行。

季先生却是纠正道:“是听凭陛下差遣。”

温愈没应答,季先生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小瓶膏药:“这药你拿着,昨日骑了马,缰绳勒手吧。”

温愈没客气接过来低声道了谢。

窗外日头渐西,温愈虽是让泽兰以看顾季先生为由报了陆氏,但是也委实到了该回家的时辰,再加上来得匆忙未曾用午膳,现下已经是饥肠辘辘。

季先生本想送她,却被温愈制止了,只说先生留步,便自己离开了。

屋中一时寂静,季先生走进内室浅声道:“她已经离开了,出来吧。”

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赫然正是那定安王世子苏遥。

“季先生觉得她可用吗?”

“世子觉得呢?”

苏遥摇了摇头:“我与她相识太浅,不敢妄下定论,但她心里有德无君。”

“此子确与常人不同,我等自小受教三纲五常,以陛下为天,天子所赐,错也是对,罚也是赏。”

“但是她不这么想。”苏遥接过她的话,“我观其人,心中对是非对错有自己的一套论断,只从道义,不从君父。”

“世子可是担心,若他日见解不同,温愈会背叛陛下?”

“是,她刚刚拜您,乃是因为认可先生,但即便先生纠正,她也不曾跪拜陛下。”

“那世子觉得,陛下而今所为是否有违道义?”

苏遥摇头:“自是不曾。”

“既然不曾。”季先生颔首,“那又担心什么?陛下既为道义,那追随道义便是追随陛下。”

苏遥还是心存疑虑:“可若将来?”

季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这样的人谈何将来?”

苏遥听了先是一愣,而后释然一笑:“先生说的对,我们这样的人谈何将来。”

“更何况你之前说,温愈曾在半年前去过故山郡。”

“确实如此,就算温愈和那件事没什么牵扯,也必然在无意间知晓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苏遥回答道。

“既然不知是敌是友,就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推给贼人。”

季先生走向前,停在了刚刚被温愈掀翻的桌案处,俯下身,捡起了那唯一未曾被打碎的杯子:“而且说不定她就是这玉碎之中的唯一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