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移民计划

男女主角分别是演九零,景医生的其他类型小说《半移民计划》，由网络作家“三山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因为地球表面的污染日益严重，污染速度之快，人类还没有来得及移民至其他星球。作为折中方案人类在天空中建造了“新城”，并计划将地球表面这座“旧城”里的人都移民到“新城”里。地球表面的这座“旧城”就被人类弃用了，仅仅用做关押犯人的监狱。演九零是“新城”里炙手可热的知名记者，一夜之间却被扔进了“旧城”里。

《半移民计划》精彩片段

今天从送餐管道落下来的仍然是一个盒子，和每天收到的黏糊糊的食物不一样，演九零取出了盒子，看了看，里面竟然装着一块方形的小蛋糕，外面附着一张小卡片写道：

演九零，一百岁，生日快乐。

演九零看了卡片，感觉胃里很不舒服，身处在监狱里，她哪有什么心情过生日，更何况明天才是她的生日，因为之前工作很忙碌，她一直没有把系统里自己的生日日期更正过来。她把蛋糕放在了桌上，一口也没有吃。

这是演九零在旧城里待的第七十六天。她被关在一间三十平左右的房子里，从房子里装修的样子来看，她推测自己是被扔在了旧城。

自从地球表面的污染日益严重，污染速度也快到惊人，人类还没做好移民至其他星球的准备，作为折中方案人类在天空中建造了“新城”，并计划将地球表面这座“旧城”里的人都移民到“新城”里。地球表面的这座“旧城”就被人类弃用了，仅仅用做关押犯人的监狱。

演九零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顿时映出一张年轻姣好的面容。一双杏眼，眼珠子乌黑，鼻子挺翘，鼻尖带一点儿圆润，虽然唇形略薄，但生在这张脸上却是恰到好处。这具身体已经活了一百年了，是依赖于医疗技术的发展，自己看上去也才二十五六，同样是医疗技术的功劳。她的头发比刚到监狱时又长长了一点，齐肩短发已经长到了锁骨的位置。

她从洗手间里出来，顺便又从抽水马桶的水箱里取了一截塑料出来，走到门边开始涂涂抹抹。这是演九零被关起来的第四十天想到的逃生方法。

用来做监狱的房子，门都是用特殊的胶封的死死的，拉也拉不开，砸也砸不碎。窗子看出去至少有八九层楼高。房子里的家具少的可怜，除了一张木头床，也就只有一张木头桌子了。

眼下她正耐心的把那截塑料在门缝处的胶上摩擦，手里的塑料像是粉笔一样渐渐减少。演九零其实在新城里已经生活了好几十年了，对于塑料几乎已经忘记了。塑料因为不环保，新城在建造时就完全没有用过塑料的东西了。而新城一直使用的新型建筑胶水却和塑料材质相互可以消融。演九零觉得真是讽刺，似乎只要带上足够多的塑料制品，就可以亲手把新城毁的一干二净了。

但马桶水箱里的塑料零部件并不多了，大门上的胶水也只溶解了一小部分，无论怎么拉扯门，门都纹丝不动。

演九零回头看见桌上孤零零的蛋糕，感觉和此刻的自己并无两样，她不禁回想起以前的生活。

一直活在光鲜中的演九零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自己为什么会沦落进了监狱。她猜不出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她把自己生活在旧城里和新城里的每一段时期，翻来覆去的想，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线索。

2090年，地球上出生的人口已经很少了，演九零就是出生在这一年。因为环境污染越来越严重，能用的土地也少了很多，人口也少了很多，一些国家就逐步的消亡了。后来地球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人们聚集生活在一个地方，就把当地叫做“某某区”，有的区面积很大，有山川和河流，有的区面积极小。

再后来当联合委员会提出了将所有人移民到“新城”的计划后，这些地球上的“某某区”就被统称为了“旧城”。

联合委员会是由科学家和财阀控制的。移民新城是他们对抗生存环境恶劣的计划，最终移民到其他星球上才是他们的目标。

移民到其他星球，还有一些技术问题没有解决。所以科学界提出在天空中搭建一座新的城市，演九零有时都怀疑，“新城”这个想法是不是抄袭的很古早的动画片《天空之城》。

新城的面积不大，十几年便竣工了。联合委员会全权负责这个新城项目，所以科学家和财阀是新城的第一批移民，演九零的父母是科学家，也在这批移民里。

演九零随着自己的想法，在媒体融合的浪潮里，选择成为了一名记者。当她移民到新城时，已经是一名炙手可热的知名记者了，经常出现在网络里，采访着金字塔尖的人物，新城里没有人不认识演九零。

演九零打开盒子里的蛋糕吃了一口，除了是个蛋糕的模样，味道一点也不像是个蛋糕。这是她头一次懒的把这个食物收进自己的空间里。演九零是有一个静止的空间，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需要荒野求生，她的空间里只有纸质书，连把利器都没有。

关于旧城监狱的传闻一件件的涌上她的心头。

“留在旧城里的都是犯人，你报道他们干什么？演小姐，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不如多报道报道新城的新气象吧......”

“演老师，那些犯人，是不会带来新城的，联合委员会打算直接把他们都关在旧城里......”

“旧城里随便挑了一些房子，简单改改就是监狱了啊！具体监狱都分布在哪里，这鬼知道呀......”

“我还听说有人越狱了，但是你知道，就旧城那个环境，那么差，越狱出来，能活的下去？”

后来随着联合委员会公示了所有犯人的罪行和身份，传闻在新城里就销声匿迹了。也没有人再关注那些留在旧城里的犯人。

演九零收回思绪，她起身贴在一扇窗子上，窗外静悄悄的，安静到让人茫然。窗缝上的胶已经溶解的差不多了。她一边用力企图拉开窗子，一边从窗缝对着窗外大喊。

“有没有人啊！”

她想，还能遇见比现在更糟糕的结果吗？最多就是遇见个生化危机，那么自己这条命也能结束的痛快点。

这时窗子明显的松动了，她一把把窗子拉开到了最大。

“喂！有没有人在啊！”她又喊了一遍。

在她的声音停了几秒后，演九零听见有窗户拉开的声音，生化危机的画面纷纷闪过脑海，还是让她心头一紧。

就在这时，隔了几个窗口的一间房子里，探出了一只手，还夹着燃着的香烟，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女人的手。

演九零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了，她不知道在旧城里会有什么，其他犯人？或者其他生物？她正想着怎么开口，就见那只手收了回去。演九零赶紧往外探了探身子，就看见一名女子微微探着身子靠在窗框上。

演九零快速打量了一下女子，但目光没有过多的停留，她不希望对方觉察到。

“你......来到这里有多久了？”演九零先打破了沉默。

“刚刚好好......第八支。”女子浅笑了一下，随即摇晃了一下指间的香烟，补充道：“一天一支。”

原来女子是通过香烟来记录在监狱里的天数，演九零自己则是每天从空间里抽出一本书放在床头来计数的。

“你从这里出去过吗？”演九零心里想问女子房间的大门能不能打开。

“那你觉得呢？从这里出去......又能去到哪里呢？”女子抬了抬下巴。

演九零顺着她的示意，视线落到窗外的景象。对面的几栋楼房破破烂烂的，外墙壁都剥落了，视线再往楼下看，外面都是断壁残垣，肆意生长的植物和楼房缠绕在一起，显得更加破败不堪。

演九零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有尖锐的工具吗？”

才被关进来八天，这女子肯定在新城里生活过，那么她应该也有空间，或许带了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呢，演九零暗自思忖。

“刀片？剪刀之类的......你有哪些......”

“我有手术刀，可以借给你用。”

说完，女子从窗口消失了一会。回来时，她的手里果然多了一把小手术刀。

演九零离的有点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的确能看见女子手上有一件锃亮的东西。她还在思考如何能把这把手术刀传递过来。

“我丢给你，你往后退点。”女子一只手略微的挥了挥，示意演九零往屋子里站一点

演九零心里好怕这手术刀万一掉落了下去，就什么利器也没有了，她慌忙准备阻止女子扔手术刀，还未开口，手术刀却已经稳稳的扎进了她面前的水泥窗台上。这手术刀就算是新城里的材料制成，锋利无比，但女子不仅扔的精准，在这么远的距离下，手臂的力度更是惊人。

女子见演九零若有所思，开口道：“大大小小的手术刀，我还有很多把。况且我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女子没有笑，而言语之间却流露着自负的笑意。

演九零暂时顾不上那么多，她拔出手术刀便大步走向门口。锋利的刀刃是能插进胶水里，但是这种新材料的胶水非常可怕，刀无论怎么划过，就像划过水面一样，痕迹就消失了。演九零沿着门上已经被消融了一部分胶水处，用刀开始撬门的边缘。门渐渐被刀撬的扭曲变形了，然后演九零又拖过桌子，把桌子腿塞进撬开的缝隙里继续借力。不知道捣鼓了多久，门几乎被扭开了半扇。

演九零趴在地上，向门外看去，对面的门上写着1102，原来自己是在十一楼。她没有急着出去，而是退回房间里，环顾四周，看还能带上点什么。她打开空间，又盘点了一番每日自己特意存留下来的食物，再用一些空的饭盒在水管处接了一些水，存放在空间里。

收拾好这些，演九零钻出大门，径直走向了电梯。和她预想的一样，电梯已经不能使用了。演九零观察过窗外，只要太阳一落山，外面就没有一点光亮，她猜想旧城可能早就没有电力了。

太阳已经开始西落，天色渐暗，演九零不知道这栋楼里是否存在着其他危险，但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因为已经“撕开”的大门，对她提供不了任何保护。

她把手术刀握在手里，在门口站了一会，外面仍然是一片死寂，她迈开脚步，开始下楼。

这栋楼应该都是改造成了监狱。演九零下楼的过程中，看见其中的一些大门，留着从内向外撞击的痕迹，有的门口散落着一些小纸片，演九零捡起来看了看，像是从很老旧的杂志上面撕下来的，整个楼里完成闻不到什么腐烂的气味。

演九零虽然心里非常紧张，但是一直走到一楼，都很顺利。地面都是斑驳的褐色痕迹，是污染的海水倒灌时留下的，脚踩上去还有点泥巴的泥泞感。

她抬头盘算了一下隔壁的女子所在的位置，但她每上一层楼，就多生出一丝犹豫。离开监狱后，自己可以去哪里？外面是否能找到吃的？她不知道隔壁女子的名字，也不知道女子是不是真的犯人，而且女子身上明明有很多利器，难道没有思考出一点儿逃跑的方法吗？是女子才被关进来，还没来得及思考？还是这本就是个陷阱......

思考之间，演九零已经爬到了十一楼。

她凝了凝神，还是果敢的去推了门，然而门一碰就开了，这是演九零未曾预料到的，她继续朝里迈了一步。女子仍然靠在窗框上，她正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蓝色香烟盒，她缓缓抬起头对视上演九零。

声音淡淡悠远的飘了过来。

“演九零，你来了。”女子脸上仍是没有笑容，但言语之间夹着笑意，声音倒是很好听

“你......认识我？”

“网络上都是你，新城里连楼宇的表面，也都是你采访的投影。你很有名。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还不知道。”演九零如实回答道。演九零只知道自己照常出门去上班，要去采访关于改造人的事情，再醒过来时，就已经身在旧城的监狱里，身边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你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吗？”女子盯着演九零的眼睛问。

“毫无线索。”演九零还不知道女子的身份，去采访改造人的路上遇袭的事情，她决定暂时不提。

“那你是为什么会关在这里？”

“是医疗事故。”

演九零职业本能的想追问下去，但是就目前的处境来说，他们俩都是犯人，新城给他们定的罪，在此刻都显得毫无意义了。

“那你有出去过吗？”演九零想起刚刚一推就开的大门。

“嗯，出去过。”

“那你为什么没有离开这里？”

“你知道这是哪个区吗？”女子反问道。

“我......还不太清楚，但是看建筑风格，应该是？集江区？”演九零想起那些被植物包裹着的断壁残垣。集江区水域丰富，有江有河有海，植被多为阔叶和藤蔓，以前环境还没有被破坏时，建筑与植物交相辉映。

“如果是集江区，那么集江区的污染也非常严重，外面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更找不到干净的水。”女子说道。

演九零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监狱水管里放出来的水，有些涩嘴，但至少可以饮用。如果外面无法生存，那么她想要活着，就得生活在监狱周围。看似逃了出来，却有一条无形的脚镣将她牢牢的困住。

演九零平静了一下心绪，开口问道：“我怎么称呼你？”

“景，景色的景。”

“姓景？名？”

女子微眯着眼睛，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演九零敏锐的觉察到，并自圆其说的提议道：“那我今晚可以暂住在这里吗？明天天亮了，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女子放下手里的香烟盒，平直清淡的眉微微蹙起，一双瑞凤眼盯着演九零，仿佛在思考演九零留宿的动机。

“我......实在不想在黑暗中再爬回那边的十一楼，集江区这里现在有人还是有鬼，真说不清。”

女子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房间整体不大，演九零选了靠近窗子的墙角，凑合着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太阳很早就晒了进来。

“景医生，我们现在出去吗？”演九零见女子已经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道。景医生是演九零昨晚睡前想出来的称呼，见女子有手术刀，又总是透露着不疾不徐的神色，可能是位医生吧。

“嗯。”

女子也没有否认，估计医生这个职业猜的八九不离十。

集江区荒废有些年头了，曾经这里植物在建筑群中穿插，一时间大有空中花园的模样。而如今，植物要么大片大片的枯萎，要么就是遮天蔽日的生长。它们把建筑完全的包裹起来，把电线杆、广告牌都压断了，有的路口也被植物编织的巨网给阻断。

演九零和景医生好不容易走到了集江区的中心广场，这里曾是人工河流的汇合点，人们建造了很多条人工河道，河道顺着建筑不断架高，再从真正的河流里抽取出水来，让水从低到高逆向流动，然后在中心广场断崖式落下，形成瀑布。巨大的环形瀑布下盛放着形状各异，品种稀有的花，而瀑布上方，不时显现的彩虹，让人一时迷了眼。

如今这里没有了水流，人们移民到新城后，所有的花上都附着着果冻状的“鲜凝剂”——用来防腐的。花朵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永远鲜艳，永不枯萎。准确来说，是联合委员会将所有可能腐烂的东西，都喷上了鲜凝剂。

“整个集江区的电力应该都停了。”看着干涸的人工河道，演九零疑惑道：“那我们在监狱里能喝到的水，难道是新城运送来的？”

“怎么可能大费周章的从新城里运水过来。”景医生笃定的说道。

“如果是过滤了集江区现有的水，那我们倒是可以去找找过滤器，这样以后，就算从监狱离开，也有水可以喝了。”

景医生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去找水源。从中心广场往东走，沿着一条轻轨，就会遇见很多条河流，它们都在最东边汇入海里。”演九零提议道。

“你在这里生活过？”景医生探寻的眼神打量着演九零。

“短暂生活过。”

轻轨在他们头顶上方四五米高的位置，他们沿着轻轨的方向往东边走。有时能看见停在轨道上的地铁车厢。他们一路上检查着路边的汽车，希望能从中找到一辆可以用的。但似乎都被污水浸泡过，无法驾驶。

演九零看见不远处有个大型商场，她记得这个商场的顶楼是停车场。

“我们去那个顶楼的停车场看看，集江区挺大的，最好能有辆车代步。”

爬上八楼，停车场零零星星的停着一些车，有的积灰很厚重，有的已经被外力敲打的变形了。看着已经变形的车辆，想起之前被撞变形的大门。演九零感觉这里应该还存在其他人。

“我觉得集江区......可能还有其他犯人。”

“不过能不能遇见，则是另外一回事了。”景医生说着，正用手擦去车玻璃上的灰，她贴近玻璃，望向车子里面，同时右手握着一个细小的刀具轻轻的门把手上操作了一番。她轻巧的拉开了车门，顺势坐了进去，录入了人脸识别，然后启动了汽车。

景医生一气呵成的架势，让演九零恍惚之间以为这根本就是景医生自己的汽车。

“你瞧，新科技，也有新漏洞。”景医生指着人脸识别的界面说道。旧城的汽车后来都是通过人脸识别启动，信息直接同步给车主，要是盗用车辆，车主立马就能把车“锁死”。如今早已经没了车主。时隔多年，这辆车可以开，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演九零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车内陈旧的气味几乎要将她“活埋”。她从空间里掏出一张纸质的集江区地图，景医生没想到还能看见纸质的地图，显得有些惊讶。虽然有了汽车，但没有电力的情况下，还是要依赖传统的汽油。

加油站这样的场所已经消失很久了，装汽油的罐子改良后，已经改为自动贩售的形式，但是这种自动贩售的柜子很少，因为汽油已经很少了，汽油对于人们就像停电后的备用蜡烛一样，只是备用。

好在地图的版本不算老旧，演九零在地图上看到两个自动贩售柜。

“也就只有你会收藏纸质的东西了吧？”景医生看了一眼演九零，又继续目视前方。

“你知道旧城里最后一家出版社吗？”

“就是那个，一直出各种纪念册、纪念版书籍的出版社？”

“嗯，我做记者之前，在那里实习过。”

“所以你才有纸质的地图？”

“我还有很多纸质的东西。”演九零小心的合上了地图。

他们到达地图上第一个汽油的自动贩售柜时，发现贩售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精致的门店，销售的是“旅游纪念品”——集江区的模型。

“这应该是移民新城前出的纪念模型。”

“都要开展新生活了，要这模型能做什么呢？”景医生拿起看了看做工精细的模型。

“这个位置的灰尘......”演九零看着地上的灰尘有点疑惑，这个位置似乎以前放着过什么大件的东西，但是被移开了，外围的灰尘明显更厚，而中间只是薄薄的一层积灰。

“模型。”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演九零继续说道：“这里原来放置的应该是个非常大的集江区的模型。”因为旁边的模型是由小到大依次排列着的。

“看来这个搬走的人，需要的也是一张地图。”景医生补充道。

“说明集江区里还有其他人。”

“我们别逗留了，这个人有没有找到吃的、喝的，还说不准呢，是否活下来都不知道呢。”景医生站在店门口催促道。

从店里出来，景医生把车换给演九零开，自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们朝着第二个贩售柜开去。

第二个贩售柜比较偏远，开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到达。这次贩售柜还在，但是显然演九零他们来晚一步，贩售柜每个格子都被打开过，里面一罐汽油也没有了，旁边还散落着一地空空的罐子。

就在演九零犹疑下一步该怎么办时，一个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周围。演九零很确定自己听见的是汽车开过来的声音。

她慌张的望向景医生。

“快上车。”景医生坚定的语气将演九零的思绪拉了回来。

演九零一脚油门踩到了底，速度快到，差点将自己甩了出去。景医生右手牢牢抓着车窗上方的扶手。

刚刚听见的汽车声并没有因为演九零的车速而被甩在身后，相反，声音竟然越来越大。演九零从后视镜里看清楚后面的车辆时，感觉后背已经都是汗水，这是一辆有三米多高的运输车。车的长度演九零预估不出来，运输车看具体输送多少货物，而挂多少节车厢。演九零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撞击到自己的汽车时，简直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后面的运输车猛烈的追上来，肆无忌惮的压碎着道路两边的栏杆和路灯。就在距离演九零的车不太远的位置，运输车又突然停了下来。演九零觉察到运输车的异常后，也立马开始减速，她怕前方根本没有路。

景医生死死的盯着运输车的动向，然而运输车向右边拐进了另外一条路，就消失在景医生的视野里。

“他们是放弃追我们了吗？”演九零在后视镜里看不见运输车，赶紧问道。

“我觉得，来者不善。”

演九零心里还想继续问，但是她突然看清前面是一个很宽阔的十字路口，她立马向左打死了方向盘，车子还没到十字路口就掉了头。因为拐弯的太突然，车子有点失去平衡。但没出几秒钟，果然运输车像一片阴云一样从路口猛的钻了出来。演九零没有猜错，这辆运输车想从侧面突然冲出来，将他们压的粉碎。运输车因为惯性太大，冲出去了好远，并没有再跟上演九零他们。

确认附近足够荒凉，演九零才把车停了下来。

景医生看了看油表，备用油暂时够他们开一段时间的。

“我们不要把油耗费在寻找汽油上，还是先找吃的和水重要。”景医生说道。

演九零感觉惊魂未定，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集江区没有什么小门店，区域内功能划分的很清晰，所以取而代之的都是大型的超市。有时一条街上，可以连着开很多家超市，总是有源源不断的，集江的热闹是彻夜的，永远灯火通明。演九零用手擦了擦玻璃窗上的灰尘，超市里摆放着的水果依然鲜美，只是都覆盖着一层鲜凝剂。人都移民去了新城，但一时也不会移居到其他星球，鲜凝剂是用来覆盖住旧城里可能会腐烂的东西。只要无人机侦测到了食物之类的，就会自动喷洒鲜凝剂，自然也不用大费周章的去销毁食物，但是这些食物是吃不了了。

“所以旧城里，的确没有能吃的食物了......”演九零搓了搓手上的灰。

“现成的食物肯定是不会有了，就算有，在旧城里摆放了几十年的蛋糕，你敢吃吗？”景医生撩了一下刘海，看着演九零。

“那你的意思是？”演九零思忖了一下，旧城的食物妥妥的都过期了，能吃的东西还得......

“所以我们得找到食物的种子？”演九零脱口而出。

景医生点了点头，斜分的刘海也跟着晃了晃。

“且不说能找到可以种植的种子，没有被污染过的土地也是个问题，还有可以收成果实的时间，在那之前我们还不能被饿死......”阻碍越数越多，演九零的声音越说越小。

“饿死，不至于。只要你没有死，监狱就会给你继续投喂食物，直到你死了，被无人机侦查到了，处理掉你的尸体后，你的监狱才会停止投食。”

“这......你也知道？”演九零觉得不可思议。

“嗯。”

演九零见她话不多，此刻追问下去也没什么必要，演九零现在还不想失去这位“盟友”。

这回倒是景医生先开了口问道：“集江......哪里会有保存种子的地方？”

保存种子的地方？集江区荒芜多年，已经没有什么农作物，而种子的确有个地方有储存，但是演九零心里也没底。她之前采访报道过的新闻里，介绍过每个区将会带哪些特有的植物、动物、农作物去新城。

“集江区的最南边，有个科研基地，去采访过，那里是存储带去新城的种子的地方。”

“远吗？”

“嗯，有点距离。”

“走吧。”

车子开到科研基地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科研基地就一栋楼，孤零零的立在园区中央，楼里都是被人翻找过的痕迹。泛黄的文件散落一地，踩满了脚印，地上到处是瓶瓶罐罐打碎的玻璃渣。即使是地上散落的很细小一粒种子，都被鲜凝剂死死的覆盖住。

“你跟我来。”演九零环顾了一下四周，记忆涌了上来，那时候她来采访，主持集江区科学家和在燃区的联合委员会直播连线。几乎整个旧城的人都会观看这场直播，那时她还风光无限。

演九零带着景医生找到一个很不起眼的通道，通道口堆放着纸箱和拖把等杂物。楼梯很长，演九零心里算着，觉得他们大约已经下到地下负三层了，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大铁门。演九零叫景医生一起帮忙，拉开了铁门。铁门里面才是真真实实的密码舱门。

景医生心里想，这外面的破铁门是挺掩人耳目的。没到一分钟，演九零就按开了密码舱门。景医生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密码的事儿，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阴暗的地下室，反而是一个明亮的仓库。景医生顺着光抬头望去，仓库的天花板是透明的，顶上是晃动的江水，略微有些浑浊，但是太阳光照射的进来。原来这个仓库隐藏在江底下。

仓库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银色冰柜。景医生随手打开了一个冰柜，里面歪七扭八的散落着一些玻璃器皿。景医生的指尖触及器皿，传来一丝凉意。

“这些冰柜......还在制冷？”

“是啊。”演九零回答道，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一个接一个的把冰柜打开。

器皿上分别标注着：豌豆、丝瓜、青菜、西瓜......

但器皿都是空的。

“在我们之前，竟然也有人想到了要找农作物的种子。”演九零语气里有点失望。

“毕竟集江区里不只有你和我。”

“我们又到哪能找到这些人呢？”

“演九零，你先告诉我这些冰柜是太阳能的吗？”景医生看着头顶翻滚的江水问道。

“冰柜的材料是特殊的，可以高效吸收太阳能。只要冰柜不坏，几乎就是一台永动机了。”

“我们把这些都先带走。”

“嗯？你是说冰柜吗？”

景医生点了点头。

演九零想到自己空间里只有书和节省下来的食物，的确该储备一些可能用的上的东西。于是和景医生一起，把冰柜都装进了空间。

这是演九零离开监狱，在外面住的第一晚，她目前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所以也没返回监狱去了。从科研基地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车子又往南边开了一些，已经到了集江区的边缘，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建筑，很开阔，相对也安全些。

车子停在跨海大桥的下面。这是几十年来演九零再一次看见真的大海，而海水是浑浊的褐色，已经退到了很远处，裸露出一些沙石。

车门都大开着，海风从车厢内穿过，演九零和景医生并排坐在后排，演九零小心翼翼的把空间里的食物和水拿出来分给景医生。

海浪声很大，持续了一夜。第二天，演九零很早就醒了。景医生醒的更早，已经站在车旁边抽烟。

她见演九零醒了过来，便说：“今天，我们把集江区开车绕一圈，如果有农作物的地方，肯定附近是有人的，看看是什么人，能不能交易些种子。”所谓交易，无非是偷或者抢，在这里，估计没有公平交易可言。

但比起非公平交易，令人更加失望的是，集江区没有正在生长的农作物。

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些人类的踪迹，有几次也险些被对方发现。

傍晚，他们又将车开回跨海大桥下面停好。这一天几乎没有什么收获。

“我以前还去过甚区，那里已经不复存在了。”演九零指着海对岸说道。海浪中只有几个看似零星小岛屿，那里曾是繁华一时的甚区，现在也只剩幽暗一片。

“如果真的找不到种子，我们接下来该去哪？”

演九零回头看见景医生正靠在后备箱抽烟，黑暗中火光忽明忽灭。

“中心广场......人工河道......逆流的水。”景医生自言自语道。

“哦，那是有电的时候，水是抽上去的，水哪有可能逆流呢。”演九零说道。

“但是有一栋楼上，没看清的植物，长得郁郁葱葱。”

“嗯？哪里？但这......不太可能吧，现在没有电了，要是屋顶上的植物，应该早就枯萎了。谁会从江里不停的背水，爬楼梯，再去楼顶灌溉植物。”演九零一边说着，一边思考为什么要种在楼顶。

演九零顿了一下，仿佛有点吃惊的样子，立马又问道：“在哪里？这不寻常啊。”

“是不寻常。要么这人有电力，要么就是楼顶种植的东西很重要。”景医生弹了一下烟灰。

“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呀。”

“嗯，就在今天路过的集江大学里。”

这次演九零没有因为这个新的发现表现的很兴奋，反而有点沉默。

“早点休息吧。”景医生见她脸上带着疲惫。

“嗯。”

“演九零......”

“嗯？”

“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生日？”

“因为你是名人啊。”

景医生说完就闭目休息了。

集江大学，在最东边，紧贴着海。天亮后，演九零把车开到了集江大学。集江大学的门头都塌了，但门口清楚的看见有几个人来来回回的走着。

“他们可能一直盘踞在这里。”景医生眯起眼看向大门处。

“他们也是犯人吗？这得越狱出来了多少年。”演九零问。

“别研究这个了，先把车停好。”

演九零把车子停的很远，和景医生在学校外围绕了一圈。

“学校南边是观景台，栅栏外就是海，我们可以从栅栏那里翻进去。”演九零看着景医生说。

因为海水已经退去，下面都是沙石，演九零心里想着，这要是摔下去，会摔断腿的。她用力拉扯着铁栅栏，还算结实，可以踩着栅栏外的水泥台面翻过去。演九零翻了进去，景医生也跟了上来。

他们在大楼的旁边等了很久，确认没有人把守才进了楼内。爬到楼顶，果然如景医生所描述的，在开阔的楼顶，大片大片的植物正在生长。不过都是采用的水培，种类很多，但是看起来比土培的干瘪一些。在角落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太阳能银色冰柜。果然冰柜里装满了种子。演九零和景医生将一盒子一盒子装满种子的玻璃器皿放进自己的空间。

演九零正暗自庆幸偷种子的顺利，准备从栅栏原路返回时，背后响起一个刺耳的嗓音，围过来五六个壮汉。走在最前头的男子，从耳后有一条很长很丑陋的刀疤一直延伸到脖子处。他一边开口，一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疤。

“你们是谁？”男子扯着不自然的嗓音问道。

这时后面的一个光头男子插嘴道：“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哎？”

刀疤男子听闻，回头瞪了一眼光头男，视线很快又落回到演九零他们身上。

“还敢过来偷东西，把你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吧，一件也别想带走。快点！别消磨我的耐心了。”刀疤男语气有点不耐烦。

演九零和景医生对视了一秒，缓缓从自己的空间里象征性的拿出了几个器皿。

“少糊弄我，难道你没把我的楼顶搬空？”

“那是真没有。”演九零略微尴尬的笑了一下。她是拿了不少，但搬空还不至于。光头男又在旁边低声补充了一句，刀疤男这才知道的确没有被搬空，但是他仍然觉得演九零这张生面孔，说不定身上带着了什么有用的玩意。

“身上总有带些好东西吧？”

刀疤男见演九零只是看着自己没有答话，又问了一遍：“真的不打算出点东西吗？”

“我有......一些书......”

“哈？书？”刀疤男作势要上来打人的样子。

“我有过滤水的药品。”景医生往前跨了一大步，直视着刀疤男说道。因为她没有看见过滤水的机器，如果对方有过滤器，那肯定对她的提议毫无兴趣，如果对方有兴趣，则证明这些水培的植物依然依赖于监狱的水源。

说着景医生从空间里拿出几粒药片。刀疤男回头冲自己的人示意了一下，随后光头男等人就拿来了一桶水和几个花色各异的杯子。刀疤男倒了一杯水递给景医生，景医生利落的丢进了药片，喝了下去。刀疤男打量了一会景医生，见没有异样，于是接过药片自己也倒了一杯水，递给光头男试喝。

“老大，好像这水的味道是好了些。”光头男似乎还在品味这久违的“干净水”的味道。

刀疤男于是接过景医生手里的更多药片，自己拿过光头男手里的杯子，也浅浅的抿了一小口。身后的几个人都生出了好奇心，也都接过杯子尝了尝“干净水”。

刀疤男脸上堆着笑容，伸出手做了掂量的动作，问道：“那还有什么好东西？”

尝到了甜头，刀疤男不想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他们。

“那......再给你们一些其他的药？”景医生缓缓的回复道。

正当刀疤男还在思索还有什么好东西时，只觉得头重的像一块巨石，突然就倒地了。身后的几个壮汉也纷纷倒地。

“他们这是？”演九零有点吃惊的问，因为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生是死。

“他们只是摸到了一些麻药，又吸入了而已。”景医生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

“集江区东西少的可怜，而犯人看起来并不少。我们在这停留会失去更多物资。”景医生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们已经碰上了莫名追踪我们的运输车，还有盘踞在集江大学的犯人，才获得这么点种子。”

“可能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你是说找一个其他区生存？”演九零问道。

“嗯。至少找个安全些的地方。”

这是演九零在集江区的最后一晚，她和景医生已经决定好了，等待天亮了就离开这个区，因为集江区已经贫瘠的厉害，种子即使水培也撑不过多少年，再说灌溉的水源会极大的限制他们活动的范围。

演九零打开车子的前大灯，在光里蹲着清点今天偷来的种子。

“接下来去哪里，你有想法吗？”演九零抬起头问。

景医生摇摇头。

“那先吃点东西吧。”她抽出一盒子食物递给景医生。

“你还有多少食物？”景医生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毕竟接下来去任何一个区，是否能找到食物都难说。

“监狱的食物那么少，你还能存下来食物？”这一次景医生的语气不再是波澜不惊，反而染上了一丝狐疑。

“够我们俩吃二十天的。”演九零很肯定的回答道。

“你为什么能存下这么多食物？”景医生显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疑点。

本来演九零是不想提起自己改造过胃部的事情，但是一想到以后可能他们要共同面对的事情更多，演九零还是决定把这事说出来。

就像有人猜测过，演九零是不是对自己的脑子动了手脚，做了半机械化的改造。实际上演九零根本不屑于对自己的脑子进行提升，因为她已经足够敏锐和记忆力超群。在新城改造人类身体的医疗成熟后，她首先就选择了改造自己的胃，因为她想摆脱每天都需要吃饱饭的感觉，她恨不得人体早日进化到光合作用续命。

“改造过胃部......”景医生听完，只是缓缓的重复了一遍，她轻轻微握起右手，一道不易察觉的金属光泽在她手背的皮肤下面划过。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集江。”景医生说道。

车子开出集江区，道路变的十分颠簸，演九零坐在副驾驶上翻找着各种地图。一张又一张无用的地图，让演九零失去耐心，她一股脑的把地图都丢在了车后座。

景医生侧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没找到合适的下一站？”

“和集江比较近的区，我们车的汽油，根本不够，到不了。”演九零大有一种破罐要破摔的架势。

“哎，演九零，以前都是屏幕上看见你，你的沉着、你的冷静，这些都是假的吗？难道你们记者还有人设吗？”景医生又瞥了她一眼。

演九零没好气的说：“没有人设，我又不是明星，但我以前过的顺风顺水，我哪里过过这样的日子啊！”

要是换成旁人，定然觉得演九零是在炫耀，但是景医生不同，她从小就没有过过这样顺风顺水的日子，她听见演九零这样说，觉得演九零似乎就是在陈述事实，一个她年少时没有拥有，更没有想过的事实。

演九零见景医生不语，又换上平和的语音语调：“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啊......”

景医生浅笑了一下：“没事。”

“要么停车，先省点油，我们商量商量走哪个方向。”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到岭。”

“岭区？”这次换演九零困惑了。

因为岭区早就消失了。地图上早就没有印制岭区了。

景医生见演九零没吭声，继续解释道：“我在那里做过医生。那里地势很高，可能没有被污染。”

如果岭区还存在的话，自然是离集江不远。岭区会消失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去往岭区的路简直是高山迷宫，怎么样才能到山顶的岭区，早就没有人知道了。

“岭区，我们如果走错路，就会陷入迷宫一样，活不了多久的。”

“嗯，但可以试试。现在活着的每一天不都是多出来的吗？”景医生说道。

这一路上还有很多新的问题。高速公路没有指示牌。有的路段，光是清理倒在路上的巨大树枝，就已经耗费了很多时间。有时，演九零发现路上的护栏年久失修，也会徒手拆了护栏，在逆行的车道上继续行驶。

演九零和景医生轮换着开了两天两夜的车，就来到了一片山脚下。山峰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上山的路是找到了，但是车子是开不上去了。演九零把车子停在比较隐蔽的地方，景医生也帮忙，往车玻璃上撒了很多土，装作是一辆已经报废的车。

午后，两人开始上山。山上不时有石头滚落下来，太阳火辣辣的，晒的人很不舒服。爬了三个小时后，看见脚下的路，是下坡，想着离山顶又远了，演九零心里一沉。

演九零停了下来，递了点水给景医生。景医生往手里倒了点水，一个巴掌轻轻的拍在演九零的额头上。

“你以前都不爬山的吗？”

景医生看出了演九零有些沮丧，平时路上都是演九零话多。

水从演九零的额头流下，和汗水混合着。

“我......坐索道比较多。”

“岭的山路一直是这样起起伏伏的，但是我们没有走错路，不用担心。”

“嗯。”

“估计今天是到不了山顶了，等会我们路上找个地方住一晚。”景医生说道。

云霞已经染上天际，总算是到了半山腰了。根据景医生的记忆，已经避开了很多死路。他们找了一处比较浅的山洞，其实就是岩壁上凹进去了一块。演九零一米七的身高，躺下去大半截腿都在外面。景医生比演九零还略高一些，她脱了鞋子，脚还伸出了山路一些，就这样悬空着。

第二天醒来，眼前的景象就都变了。演九零的脚朝向的不再是悬崖，却是一些晃动的草丛。风愈吹愈烈，又高又茂密的草丛晃的人心慌。演九零下意识的往后坐起身来。

“别慌，是海市蜃楼。”

演九零又朝着右手边上山的路看了看，昨天看的真真实实的山，竟然一夜之间，仿佛劈开了一道峡谷。峡谷的岩壁上，又多出许多条看不见尽头的栈道。

“我们会不会受海市蜃楼影响，选错路？。”演九零问道。

“会。”

演九零现在算是信了岭的“迷宫”是有多可怕了。不仅有明明白白的死路，还有真真假假虚幻的路。

“海市蜃楼只是扰乱你心智的。你不用落入它给的希望，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登顶，然而就能顺利登顶吗？演九零在心里悄悄的问自己。

他们上山的速度比前一天慢了许多。路开始变窄，更难走了。景医生心里却更加确认自己走的是对的路。

就在景医生想和演九零说他们应该距离山顶不远了，只听见“啊”的一声，演九零就不在身后了。

演九零没有想到脚下的石头一松，整个人滑下了山崖。她感觉自己的手臂应该都磨破了，而现在的处境让她顾不上疼痛。她死死抓着手里的藤条，微微转身看了下，身下是一张藤条组成的网，但好似也没那么牢固。

“景医生，我......”演九零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但她的气息似乎震动了周围的岩壁，她自己也察觉到了，慌忙住口了。她滑下去了七八米，显然是爬不上去了。

“演九零......演......”又是一些碎石的坠落，景医生也发觉这里不太对劲，于是没有对着山崖下喊了。

“我拉你上来。”景医生将要说的话浓缩了一下。

“我去找藤条，你等着。”景医生又补充道，但是因为声音，景医生正前方的山崖突然碎裂，她连忙退后了几步。

演九零感觉身后的藤条网没有那么结实，自己摇摇欲坠。是等了片刻，景医生的找来的藤条就落了下来，离演九零有些距离。景医生又收上来，重新抛了一次，这次演九零是抓到了。光是藤条摩擦着崖壁，都会落下碎石。演九零觉得光靠景医生的力量是无法将自己拉上来的。

这时候，演九零已经在藤条网上躺了好一会了，她回想了一下刚刚石块落下时，身后有明显的石头落地的声音，一个想法涌上她的心头，没准这下面不是万丈深渊，可能是有底的。

“下面可能是有底的，我下去看看。”

景医生还在上面找适合的树绑住藤条，同时她也听见了演九零的话。

演九零发现崖壁上的痕迹的确像是被人开凿过。她轻轻拉扯了一下景医生抛下来的藤条。

“绑好了。”景医生的声音从上空轻轻的落下来。

演九零拿藤条绑住了自己，脚蹬着崖壁，开始向下。崖壁粉的就像是踩在雪地上，所幸是没几米就到达了底部。

和演九零预想的一样，山谷是人工开凿的，很开阔，但是也同样荒废了很久了。有风从身后灌向一侧，演九零顺着风向，看见了一个洞口。很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隐隐约约能听见水声。

演九零感觉头顶上又是一阵碎石滚落，她赶紧站的远一些。过了一会，伴随着碎石下来的还有景医生的身影。

“景医生......”

“你......还好？”景医生打量了一下演九零。

“我没什么事，不过这里有个洞口。”演九零指着洞口的方向。

“拿着。”景医生递给了演九零一个很小的灯。

“医疗用品？”演九零在手里拨弄了一下，转开了灯。清脆细微的声响很快被山洞吞没了。

景医生拿着小灯走在前面。光源的面积很小，但很亮。景医生照亮脚下的路，查看的很仔细。演九零跟在后面则往四周照，除了能看出是人工开凿的，其他一无所获。

再往前走，水流声渐渐清晰。

“不会前面有桃花源吧？”

“做梦。”景医生缓缓的说道。

临近水源，水声变的震耳欲聋，原来是瀑布。人工开凿的石路像是一圈黑色的玉环，瀑布从中落下。低头看去，深不见底。

“小心脚下滑。”景医生的话仿佛被水声切割，断断续续的。

“我们......绕这个圈......走一圈吧。”演九零提高了嗓音。

走了没一会，演九零感觉到周围渐渐明亮了起来。她抬头往上看，顶端黑压压的东西似乎正在一片片剥离开来，好像是某种鸟雀从洞穴上方飞走了。光透进来，周围的石壁上细看有众多的雕刻纹路，仿佛有人在刻意记录岭区的生活。

“为什么有人用这么古老的方式去记录岭的生活。”这种雕刻形式早就消失了，演九零觉得很新颖，肆无忌惮的就上手去触摸。

“每个人心中关于永恒的表述可能是不同的吧。”景医生比演九零活的年限长，她有幸见过一次这样在岩石上的雕刻。

雕刻的纹路有着色，金丝一般的线条与此刻撒在石壁上的阳光一样耀眼，线条和阳光一静一动，演九零仿佛被时光晃了眼。雕刻中有提到人们在岭区挖掘洞穴，但单从雕刻中看不出原因。

“现在有阳光，看的清洞穴内部，我感觉我们比刚刚的位置有所上升，这路可能能带我们出去。”景医生抬头往上看。

阳光在景医生的周身勾勒出轮廓，这是演九零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盯着景医生看，景医生真的生的颇为精致，外观的这种精致感倒是让演九零心里觉得景医生更像在新城里出生的人。

“你也不怕这是死路，就这么下来了，最终我们两都饿死在这山洞里，成为了两具干尸。”

“这么潮湿的山洞，你能变成干尸？”景医生手里的灯光在演九零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

洞穴里修的路果然是通向山顶的岭区的，出了洞穴，便看见瀑布的源头是一条河流。景医生蹲下，用玻璃器皿取了一点水，放入一粒白色药片。

“这里的水没有被污染过。”

“是吗，我们赶紧装一些吧。”说着，演九零就开始装水。

景医生的视线则追随着河流，随着瀑布落入黝黑的山洞。景医生惊觉，岭的下面，是不是都被这样挖空了。

岭被破坏的很少，演九零环视着身边的街景，这里的楼层非常低矮。

“这里没有什么污染，有水，也有干净的土地，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景医生用手翻动着泥土。

“不过......我们得先确认这里有没有其他人。”演九零补充道。

“岭不大，我们很快能走完一圈。”

“但是这房子数量也不少，都需要检查的。”演九零看着眼前的一排小楼房。

“那我们先检查几栋，把今晚能住的地方确定下来。”

他们找到了一栋别墅，有两层楼。这栋楼离其他的房子都有些距离。景医生让演九零仔细检查了下刚刚摔下山，身体有哪些伤口。演九零用景医生给的消毒喷雾一一给手臂上细小的划伤做了消毒。

即使检查了别墅，第一夜也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安稳。

夜里，没有电，整个岭区很快就被黑夜吞没，好在仍有星光。山顶上很凉爽，没有预想的冷。演九零一边暗自感慨旧城的气候都变了，一边犯着困意。

一阵脚步声从窗外传来，这脚步声甚至没打算遮掩的样子，沉重有力，一声声的传进演九零的耳朵里。景医生几乎是同时被这声音惊醒，她一股脑的坐了起来，对上了演九零的视线，演九零眼里透露着同样的困惑。

演九零悄悄从二楼的窗往外看，见窗外的黑影，是四脚着地的，黑夜里分不清是什么动物。黑影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渐渐退进身后的草丛里。

天亮后，他们继续在岭这里小心的搜查，白天他们没有遇见任何人。

“难道这里只有动物，而且都是晚上出没吗？”演九零心里想这里不会已经是动物的天下了。

“如果有人刻意避开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们拿点武器吧。”只见演九零准备去拆路边的栏杆。

“昨晚那个不明黑影的个头，你这栏杆估计不够对付的。”景医生做势摇了摇头。

演九零还真卸下了两根铁棍，递到景医生手里。

“我们往南走去看看，这里地势高，南北两侧接收到太阳光还是有差异的。”演九零跟着景医生的提议往南边走。

南边的景象果然令演九零大吃一惊，整整齐齐的稻穗在眼前绵延开来。

“这里一定还有人......”演九零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巨大的黑影扑倒了。

景医生眼疾手快的给了黑影一闷棍，黑影竟然喵呜的一声跑开了。景医生赶紧蹲下查看演九零的情况。

“这是猫叫吗？”演九零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脖子后面，一边站了起来。

演九零还来不及细思，两声响亮的枪声又划过耳边。

“快走！”景医生一把拉起演九零就跑。他们躲进了高一些的植物下面，但夜里那个厚重的脚步声又传来。演九零心里想着，完了，这猫都进化成猎犬了吗？黑影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枪口。

“你们还会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吗？”

“别，别开枪。”说着，演九零和景医生缓缓站了起来。

眼前举着枪的，是个和演九零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模样，个子不高，但是身姿结实，脸上还有点婴儿肥。

“你们是谁？”他的声音也很年轻。

演九零猜测这人实际年龄就很小，不像是靠着技术“保鲜”的。

“黑上校！”只见男孩喊了一声，刚刚那个黑影就跑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猫吗？”演九零问道，心里想着这分明是大型犬的大小啊。

“你别岔开话题。”男孩紧紧的盯着他们，举着枪的手微微有点颤抖，但没有一丝的松懈。

演九零细心的觉察出了男孩的紧张，她放柔和了语气道：“我是演九零。”

“那你呢？”男孩的视线落在景医生身上。

“景。”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男孩觉得演九零似乎看起来好说话一些，便又向她问去。

“我们从集江过来的。”

“集江？”

演九零只见这个男孩又没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旧城里的集江区，那么男孩是从出生就生活在岭吗？想到这里，演九零开口问。

“你是出生在岭这里吗？”

这句话说者无意，却深深的刺痛了男孩。

他出生在新城里。

见男孩只是沉默着，演九零想打破僵局，又开口说道。

“我出生在旧城里，我在新城里生活过。”

“你......在新城......哪里生活过？”

演九零听出了对方要和自己核对信息的意思。

“你要么先把枪放一放，我和你慢慢说。”

男孩朝后退了一步，放下了枪，但眼神仍然和身边这只变异动物一样警惕。于是演九零把新城里自己工作的地点和一些知名事件都说了一遍。

男孩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因为这其中只有很少的事情是他所知道的。

“你是犯人吗？怎么在旧城里？”

旧城是关押犯人的，男孩是知道的，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犯人。他六岁时被父母偷偷带来了旧城，随后就一直生活在岭。他父亲将他们安顿好，就返回了新城。又过了一年，母亲也返回了新城去寻找他的父亲。再后来谁也没有回来，就他自己一个人一直留在原地生活。

“我的确是被关来旧城的，但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但是岭这里不像是有监狱，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知道，这里，就我，嗯，还有黑上校。”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生物？”演九零看了看黑上校。

“就是猫。变异的猫。它也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

景医生一脸冷峻的问：“你在这生活了多久？”

男孩觉得仿佛手里拿着枪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男孩有点抗拒，没有回答。

“这些都是你自己种植的吗？”

男孩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景医生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有些慌乱，他怕自己会把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于是反问道。

“先说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关我的那个地方，就是集江，污染已经很严重了，我是来找可以种植食物的土地的。”演九零插嘴道。

“呵，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可能等不到这一季的稻穗熟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可能要崩塌了。”

崩塌？演九零心里觉得好不容易寻找到的一片新的土地，很快又要荡然无存了。

景医生看着男孩说：“我们一路上山，发现山体很脆弱。而且岭的下方几乎被挖空了。很早之前，岭这里的人就陆续搬走了。你现在打算离开吗？”

“我想......回去新城......”男孩欲言又止。

回去新城，这四个字突然撞进演九零的脑海里。

“你有回去的方法吗？”演九零赶紧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

“你别激动。”景医生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演九零的肩膀。

“你之前有收获过农作物吧，我们别站在这了，我饿了，尝尝你的食物吧。”景医生看着稻穗，语气却比刚刚缓和了许多。

即使景的语气有所缓和，仍然让人有一丝压迫感，男孩没有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就近找了个地方开始生火做饭。男孩始终年纪还小，聊了大半天，就变的话多了起来，虽然常常说的词不达意。男孩名叫二四六。他母亲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也一直没有人说话，时间久了，关于名字，他自己都有点模糊了。后来他翻到父母留下的几件物品，上面就有这三个数字，于是他决定就叫自己二四六。

二四六会种植食物，也会做饭，这些都是他母亲刻意教给他的。这是多天以来，演九零第一次吃上新鲜的菜色。

夜晚，岭的生物似乎都休息了，又恢复了静悄悄的，围着篝火，演九零好奇的问二四六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二四六也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景医生小心的插起盘子里的土豆，问出了一句，顿时火热讨论食物的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我觉得这里随时都会崩塌，我们尽快离开比较好。”

“我们现在是三人一......巨猫......”演九零看着趴在旁边睡着的黑上校，黑上校即使盘着睡，也犹如一张黑色的巨毯。

“离开，我们能去哪？”二四六小心翼翼的问。

“让我想一下。”景医生说着，吃掉了盘子里最后一块土豆。

他们灭了篝火，相约第二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再到这里碰面。

回到住处，演九零问景医生计划第二天就离开，是否太匆忙。

“这里远比你想的危险，那天你在山谷里叫喊，崖壁都摇摇欲坠，虽然不知道岭的山体为什么会被掏空，但是这里支撑不了多久了。”

景医生看了看坐在窗前的演九零继续说道：“你不用可惜那些没成熟的植物了。”

演九零一下子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惋惜啊？”

“你吃二四六做的饭菜时，那眼神里的喜悦藏不住。”

“我也没打算藏啊。不过你觉得明天二四六会和我们一起走吗？”

“岭区，待不下去的，他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那我们能带上这么一个孩子吗？”

景医生看了一眼演九零，没有接话了，夜又恢复了宁静。

第二天，演九零和景医生到的时候，已经看到二四六和黑上校在等他们了。二四六给他们带路下山，下山的速度更快。

“你说你想回去新城，那你为什么没有下山离开？”演九零问着步伐轻快走在前面的二四六。

“说来也巧，我其实有点害怕外面的世界，我有一次好不容易说服我自己下山，结果走到半路，远远看见一个上山的男子，我本来打算停下来观察一下的。结果没一会儿，那个男子竟然失足掉下了山崖，我又没敢继续下山了。”

二四六又继续说道：“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还有，还有就是我父母都曾说过，让我一定要在岭区等他们回来。”

演九零心里想着岭区的空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挖出来的，二四六的父母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又没及时回来接二四六，怕不能是已经发生了什么意外了吧。演九零回过神的时候，二四六还在继续说着。

“没事呀，我收获了好多年的农作物，都存在空间里了！肯定是够我们吃的了。”二四六摸了摸黑上校的头。

演九零心里想的关于二四六父母的事情，终究是没能开口。

没用到半天时间，他们就抵达了山脚。

二四六惊讶于他们居然还有一辆汽车，很兴奋的就推着黑上校坐进了后排。坐进车里，演九零摊开地图，有一点茫然，本来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现在突然有了二四六收获的大把的食物，可却得在外继续漂泊了。

是找一个和岭一样的地方，一直待下去，还是想办法回去新城。但是顶着这张名人的脸，在新城里自己根本无处可躲。这些矛盾的想法，一件件浮上演九零的心头。

“试试去燃区吧。”

演九零笑了一下问道：“景医生，你是会读心术吗？”

“不是，燃区是我们的油唯一能撑到的地方了。”

“燃区？”二四六凑近，看着地图又问。

“燃区都有什么呀？”

“燃区集中了大部分的实验室和科学家。”演九零解释道。

“一个只有科学家住的地方吗？完全没有其他人住吗？”

“嗯。”这回是演九零和景医生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这么奇怪的地方，他们可以不吃不喝的吗？”

“燃区里很多设备都是自动化的，联合委员会的人会定期给燃区补充货物。”演九零把地图仔细的折叠起来。

“那燃区不就是个大的监狱嘛。”

听二四六这么一说，演九零心里不禁震了一下。

从要建设新城之初，燃区就一直在招募科学家，研究的东西从植物、动物、材料到移民外星，应有尽有，演九零的父母也在其中。演九零只去过燃区一次，印象最深的还是那里永不停止的噪音。

路上走了很多天，越接近燃区的路段，越是平坦好走。道路两边漆成白色的护栏，仍然洁净。栏杆外没有植物，都是巨大的亚克力牌子，牌子里都有亮闪闪的灯光。上面什么都有，写着进化论、资本论里面的文字，诗歌、流行音乐歌词。根本找不出什么规律。再次看到这些的演九零，只觉得陌生，也觉得很莫名。

随之而来的是燃区的噪音，毫不留情的钻进了他们的耳朵里。车窗已经隔绝了一部分噪音的力度，无法想象等下暴露在车外，会刺耳到什么程度。

“我把车停在我父母公寓的楼下，先去他们公寓里躲一躲吧。”此刻没有人回答演九零的话。

二四六感觉到胃里有点翻腾。景医生的手在安全带的卡扣上摩挲。演九零知道，果然还是噪音让人感觉到了不舒服。

他们到达燃区已经是晚上了，整个燃区，灯火通明。各种太阳能的灯牌在夜晚争奇斗艳。建筑都是拔地而起，最少的也有一百多层。曾经这片土地下有取之不尽的资源，所以最早得名“燃区”，寓意燃之不尽，永不枯竭。资源带来的是资本，资本又促成了科技，科技又带来了无尽的收益。

燃区弥漫着科幻主义的色彩，它包罗万象，容纳所有的思想。但它也掩耳盗铃，在这的人们只追求高效和结果，连日益增长的噪音都不在乎。只要吵，就加厚玻璃就行了。所有人都忙着科研，却又建有嵌着整面钻石的奢华酒店、饭店。燃区是新城的雏形，但最后新城只是建的十分科技感，没有像燃区这样矛盾又浮夸。

二四六抬头看着这些高楼，沉迷在这动人的“钻石钢铁森林”之间。景医生没有任何表情，演九零只觉得她是在厌烦这些嘈杂。

车子驶过一些实验室的大楼时，即使先进的玻璃也阻隔不了内部传来的噪音。车子离演九零父母的地下车库不远了，但没有油了，所有人只有下车，噪音让人的恶心感一下子涌了上来，走了快五十米，才好不容易的躲进了公寓大楼，噪音瞬间消散了。

演九零父母的公寓里干净整洁，除了一些摆放在外面的合照和一些收藏的画作，这个家里只有现代化，没有人情味。说是以前那种展示用的样板房都不为过。

在公寓里，三个人稍作休息，准备在燃区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最终三人决定还是先找些汽油，顺便一路上观察下，燃区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燃区里就像是人类都突然蒸发了一样，设备仍旧在运转。加油站倒是非常好找，距离演九零父母家不太远。演九零在加油站内找到了一罐罐装好的油，二四六带着黑上校去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景医生则留在加油站外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二四六兴奋的拿着自己发现的防噪音耳塞，正想叫住在加油的演九零，和她炫耀自己的发现。演九零看到二四六在叫自己，但是混着一些噪音，也听不清，于是她抠出耳朵里塞着的棉花。突然间，她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紧接着听见一声巨响，后面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她一头倒在了地上。

等景医生从地上清醒过来时，她确认刚刚是发生了爆炸，但是始终没有见到演九零的身影，景医生很快就明白了，这不是一场意外，是有人已经盯上他们了。

演九零也感受到了爆炸，但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明亮的酒店房间里，她只记得爆炸发生前，自己还拿着汽油。她感觉手臂有点疼，发现只是一些擦伤。

演九零想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雕塑上。是一座机器人女性雕塑，演九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是空山基的作品《机械姬》。她立马就知道自己在第一奢华酒店RAN Hotel，因为只有RAN酒店当时存放了几乎每一个造型的机械姬。

突然传来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演九零一股脑的从沙发上起身。只见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坐着轮椅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戴着墨镜的男子。

“演九零，你醒了。”女子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演九零并不认识眼前这名女子，没有贸然的回话。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女子先开口道：“演九零这些新闻都是你写的吗？”

戴墨镜的男子递过来几张打印出来的新闻，纸张上竟然都是自己做过的新闻报道。演九零接过纸张，发现这几篇报道几乎都是同一个主题，都是和新城里的“改造人”有关。

“是……我写的。”

“你......真是个无耻的东西！”

“......”演九零被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惊的抬起了头。

“做无良媒体是要付出代价的！”女子的手向后伸去，戴墨镜的男子递给了她一把手枪。

“等下，我只是写了这些报道就要死吗？”演九零眼里都是惊恐。

“你自己下去和一静成解释吧！”

一静成——新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我知道她的死！我知道......”演九零的声音慌张的有点变了调。

女人缓缓将手枪放在腿上，眼神突然又很平静的看着演九零。一袭黑色的皮衣衬托出女子姣好的身材。即使是坐着轮椅，也不能锐减她的风采。演九零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情绪变来变去的疯女人。

忽然，演九零想起了另外一张脸，应该说刚刚她就想起了，只是此刻这张脸才与眼前的这名女子的脸重合，那就是一静成的脸。一静成生的灵动明媚，美而高挑。除了做明星，无论她做其他什么行业，都会让人觉得无法展现她所有的光芒。所以当她跨入娱乐界时，几乎顷刻之间征服了所有的资源。

眼前的女子和一静成长的颇为相似，却比一静成阴郁太多。演九零觉得这绝不可能是死而复生的一静成。但是枪都在眼前了，演九零心里一横，想着不破不立，索性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你和一静成是什么关系？”

女子的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她的面容在银色的手枪壳上一闪而过。在一静成死后，她再也没有浓妆艳抹去掩盖她姣好的面容，她再也不用遮掩自己和一静成生的如此相像的事实了。

演九零脑子里飞速回顾着一静成的所有信息。一静成的确是突然隐退了，当时震动了整个娱乐界。

“可是一静成是死于......身体虚弱？”演九零想起来当时其他同事负责的这一报道。

“她的死很蹊跷。”黑衣女子的视线又重新落回在演九零的身上。

“但我的确没有报道过娱乐界的事情，而且我和一静成都没有见过面。”演九零坦白道。

“你是觉得一静成和改造人有什么关联吗？”演九零又问道。

最初“改造人”是新城里才出现的，最开始是有钱人才会去改造，他们通过改造身体的部分器官获得更多好处，比如演九零改造过胃，只是为了不受限制于食物，她可以每次进食很少的食物也能生存下去。

但毕竟到达新城生活的人并非都是富有的，一小部分人因为生活，找了些门路去改造自己的身体，以适应更枯燥重复性的劳动。改造大脑，减少自己的睡眠，或者让自己对外界的喜怒哀乐感知力下降，从而干更久的活。可惜这些是演九零远远不知道的。

“你帮着财阀们一遍遍宣传改造人的好处，你不就是个洗脑工具吗？”

“可是改造人是我们新城里技术的提升啊。”

“呵，是吗？技术的提升？”黑衣女子还没等后面的男子递上纸张，直接转身扯着这些纸头狠狠地甩在演九零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