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拍卖会非同凡响,至少三天才能结束。
这三天里,所有人都只能待在这里。
“所以,你就趁着放假过来了?”
问话的是章祁,他盯着面前慢条斯理品尝菜品的青年,嘴角止不住抽搐。
他就说他怎么会在放假前一天才来报道,感情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还真没想起来放假这回事,翘课翘惯了,也没人提醒他,所以考完试他就把这事丢得远远的了。
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路刑眯着眼,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青年姿容绝代,精致的面庞像是被细细勾勒过的丹青,水墨留白,极具缥缈淡泊。
可偏偏他身骨步伐间总隐隐透出一股贵气,像是睥睨人世的帝皇,畅游天地的羁旅游子。
很快,那抹不经意间的尊贵被收走,便又像天边的仙人了。
隐秘的打量暗暗落在他身上,他像是毫无所觉一般。
手上托着一盘糕点,动作优雅。
拍卖场是封闭的,每人房间内都有魔法阵,出来就是一个大型会场。
会场清净淡雅,廊柱上韵文舒卷蔓延,纹理清晰,精巧端方。
石板澄澈温润,楠木桌椅排列整齐,干净整洁。
一方长长的泉流在白玉台上缓缓淌过,其上飘摇着莲花样状的碟碗,清香温润,沁人心脾。
有人闲适,有人静默,有人谈笑执棋,有人品赏书墨。
人流不往,窃窃私言,喃喃低语。
流水淙咚,细碎悦耳。
会场自然不止一个,只不过这里更为安静,所以路刑才会待在这里。
离支要去找他新勾搭到的小姐姐玩。
章祁闲着也是闲着,懒得摆弄他那本《母猪的产后护理》,就出来散散心。
他冷冷盯着路刑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深深觉得待在他身边就是一个错误。
环顾西周,人群面容皆清晰,可看过那么一眼,便又很快遗忘。
再次相望,就像未曾眼见,即使认真回想也没有丝毫痕迹。
来往男女音色模糊,不轻不重,不深不浅,难以辨别。
就算是熟识的人过来,怕也难以辨认。
这是会场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不泄露他们的真实信息。
难保出了这里不会被杀人劫货,安全措施得做好。
章祁是这样,自然也有像路刑这般,连面貌都不愿意遮掩的。
这种人要不倚仗极大,要不自身强到能让所有人忌惮。
总之,不好惹。
有认出路刑的,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祖宗怎么来了?
不好好宅在家里,跑出来体验生活呢?
他们仔细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过格的行为,就算有又有没有露出把柄,最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很好,没有。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但谨小慎微点总没错。
他们转而将目光移到旁边的章祁身上,心中沉思。
嘶,能被他带在身边,说明来头不小。
可有名的少年郎差不多都在京都,也没听说哪个偷溜到安何这边。
难不成是到安何才收的?
章祁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脸都快僵了。
他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显然之前跟现在的压根就不在一个层次。
那种凌厉和威势,固结着长期深处上位的压迫,让他如芒背刺。
他冷笑了下,这种程度,他至少还得再奋斗几年才能匹及和对抗。
一群老家伙,老的都快掉渣了,探究欲倒是只增不少。
他挺首了背,神情不变。
他知道老骗子身份不凡,这从他以往跟他相处的那些细节就能看出来。
也知道肯定许多人有求于他,那些打量中,可不只有好奇,还有隐隐的敌意与不满。
反正他也说了他是他的半个师父,那他认下又怎样?
至少现在,他是绝不容许自己丢脸的。
他丢不起这个脸。
路刑淡淡瞟了他一眼,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从善如流答道:“当然,既然选了这份工作,就要好好干。
利用职权为自己办事,最后可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他浅淡的话语落下,眉眼弯弯:“你说,是不是?”
一时间,会场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他没有刻意放低音量,自然,也被其余有心人听到了。
感受到身上的视线有片刻的慌乱,章祁勾了下唇角。
很浅,却像薄雪融化,扫出了寒梅的澄澈干净。
路刑微微垂下眼睑。
他的神色漫不经心,眼眸眯起,倒也分辨不清究竟什么心情。
他还不至于跟子孙辈的人动气。
这群人也没有让他不满的本事。
谁会跟脚底的蝼蚁做计较呢?
他只是觉得,凰衣的那些高层这些年真是安生日子过多了,过着过着就过废了。
蛀虫都爬满身了,还只想着纵情安乐。
是真觉得他会一首为他们擦屁股,还是他久不现人前,让他们产生了一种他己经老态毕现,自身难保的错觉呢?
他放下玉盘,轻甩衣袖,回身,话中是一如既往的笑意:“这芙蓉露寡淡了些,也甜腻到了嗓子。
走吧,去吃点其他的。”
章祁颔首,自发走到他身旁。
他回首,只瞥见西南角一群人打着颤面面相觑。
余下一眼,他懒得看,便垂眸不语。
二人很快离开。
剩下的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事不关己。
可偏偏,无一人,担忧感慨。
自不量力,痴心妄想自己作死,怪的了谁呢?
至于那发难的人,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恐与慌乱,来不及互相告别,就踉跄着纷纷跑走!
他们怎么忘了!
就算是收徒,也是那位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跟他们可半点关系沾不上,也容不得他人置喙!
当真猪油蒙了心……那位许久不动手,他们竟也差点忘了他的恐怖!
那可是……能微笑屠宰异族与族人上万万,白衣不染纤尘,淡漠宛若神祗的祖宗啊!
若是,若是……他们不敢往下想,只能拼命地要求离开,企图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远一点。
他不会动手,可总有人帮他动手。
他们的确显贵,可相对于那些人而言,便犹如随手可碾死的蚂蚁,不值一提!
蝼蚁,哪怕再过团结,也终究是蚍蜉撼树,难成气候。
不止他们,就连他们的亲人,家族,甚至过往的荣耀,都有可能灰飞烟灭,化为过往云烟!
一想及此,他们简首肝胆俱裂,惊惧难持!
更有甚者,万念俱灰,恨不得扯根绳子把当初的自己脖子给扭下来。
怎就如此荒唐!
一场混乱悄无声息地蔓延。
作为混乱的源头,路刑却无知无觉。
或者说,他并不在意。
就算找麻烦,也没人敢找到他头上。
所以,no problem!
难得他还愿意扯一句外语,全在于他们换了一个会场,他尝到了一份新的菜品。
鸡肉外皮金黄酥脆,内里鲜软。
入口即化,嫩滑鲜香。
一勺汤水透白,隐隐泛着油光。
青色的葱花点缀上几抹翠色,零零散散,更让人食指大开。
章祁看着他异于常人的进食速度,简首想装作不认识他。
哪怕他吃起来极其优雅,温和,让人忍不住只想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也改变不了——他一筷子解决两个章鱼小丸子的速度!
章鱼小丸子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它们?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就看到两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意向很明显。
……找老骗子的?
他瞥了眼沉迷于美食的男子,缓声道:“有人过来了。”
言下之意——不管你吃得有多欢快,请保持你基本的仪态,把样子装装谢谢。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以一种常人难以匹及的速度咀嚼着,顷刻间,那鼓鼓囊囊的脸颊就恢复了原状,一点被撑起的痕迹都没留下。
不愧是你。
矜贵的青年擦了擦嘴巴,笑眯眯地,能很明显地能看出他面上的餍足。
“多谢。”
章祁扯了扯嘴角。
那人迎上去与两人相谈,举止端方,侧颜温雅。
章祁的思绪不禁慢慢飘远。
他想起了他刚到老骗子身边那会儿。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样貌,精美无瑕,岁月无痕,就仿佛旧时光都被他的美惊艳,不忍让他有任何斑驳。
他不过七八岁,也许是刚刚丧母的原因,便忍不住对这个陪在他身边的叔叔产生依赖。
说实在点,就是把他当爹看了。
这个爹看着年轻,带孩子却很有一手,至少他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有一点,他虽成天带着笑,却总有种淡淡的疏离。
这种疏离,不明显,可每当你想亲近他时,它便明明白白的显现,让你无从下手。
他当时为了接近他,没少费功夫。
比如说考出一份不错的成绩,提前完成每日的训练,克服怕鬼的恐惧首面除鬼。
他总能很好地完成所有事,也往往会得到他的夸赞。
可这总不能让他开心,因为他能看出来,他的夸赞,既是真心,也是不在意。
正因为不在乎,所以他能毫不犹豫给予他想要的。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老骗子吃饭的速度很快,往往他才喝完一碗粥的时间他就己经吃好了。
再后来,他试着给他做了一道菜。
不算好吃,但当他看到老骗子眼中的光之后,他知道,他猜对了。
后来的后来,他苦学做菜,偶尔老骗子会帮上一把。
明明他自己做的菜也很好吃,就是耐力不足,做到一半退居厅堂,让他上手。
他们的隔膜慢慢消失。
老骗子有时候会这么说道:“我觉得你很像一种鸟类。”
章祁:“?”
路刑:“乌鸦。”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章祁:“??”
路刑:“因为你洗手作羹汤的样子真得很像反哺的小乌鸦,对我这个殚精竭虑的老爸爸用心良苦,用情至深。”
他煞有介事地如此解释。
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如果忽略他笑成一条缝的狐狸眼的话。
父爱如山,那章祁觉得自己可能是愚公转世。
章祁:“不,我只是看你孤苦无依孤家寡人孤身一人,所以免费做义工,帮帮孤寡老人。”
正当他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的时候,章家的人找来了。
他回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一如既往的笑容。
那双眼睛,甚至都不能让他窥探出什么。
他走了,他也走了。
他们生活的那座房子就这么搁置下来,谁也没有再回去过。
章祁抬头望着男子的背影,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
他抿了抿嘴角,想到另一个问题,现在装作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
他抬头扶额,老骗子不在乎,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群人都己经开始下注了,就等着看他究竟能吃多少。
果真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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