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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梅花鹿内心野马的耳科医生宋添香,同时又是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不折不扣的扶弟魔。一次乌龙约会遇上明明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偏内心老不舒坦的霸道富三代霍元豪,俩人一路纠缠,你追我逃相爱相杀,最终互相救赎、共同成长。
主角:宋添香,霍元豪 更新:2023-03-29 08: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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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添香,霍元豪的其他类型小说《非我不可》,由网络作家“花满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外表梅花鹿内心野马的耳科医生宋添香,同时又是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不折不扣的扶弟魔。一次乌龙约会遇上明明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偏内心老不舒坦的霸道富三代霍元豪,俩人一路纠缠,你追我逃相爱相杀,最终互相救赎、共同成长。
十月黄昏的周五,A市盛华医疗中心。窗外一树百年的金桂开的正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香气。
宋添香站在六楼听力中心值班室的窗口,她探出脑袋,深深吸了一口长气:空气真甜。
她低头看了眼左腕的手表,简洁大方的表面,宝蓝的皮质表带,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下午五点二十五分,时间差不多了。
她挎上自己淡绿色的大布袋,走出值班室,上六楼电梯,按一楼下。
叮—
电梯门徐启,宋添香抬眸:一个年轻男人随意站在电梯口两米开外,略低了头翻看手机。
白衬衣,淡淡的灰色竖条纹。衬衣只扣上中间二粒扣子,领口慵懒散着,一侧下摆随意塞进腰际,里面也是同色系T恤,颈项有一金属挂件,挂坠隐藏在T恤里面。黑色长裤很是削挺,黑色皮鞋,皮质考究,鞋面湛亮。
男人身型修长,肩膀宽而坚挺,发色浓黑,一侧留海微微半遮浓眉,下颚角棱角分明,鼻梁立体,薄嘴唇,线条生硬。
男人仿佛感觉到了注视,抬眉缓缓朝宋添香斜睨过来:额,竟然是大眼睛!这么硬线条的轮廓,竟然安上一双大眼睛,而且是双眼皮,双眼皮宽且清晰。
宋添香的认知里,宽大双眼皮往往代表了温和呀可爱呀善解人意呀……
然而对面这个男人看起来与温和可爱善解人意没有半毛钱关联。
他周身散发着傲骄,眼神锋利。当焦点对准宋添香的刹那,眸底闪过几秒的疑惑,仿佛快熄的炭块被风一吹,一下子咝咝往上窜火。他略拧起浓眉,肆无忌惮上下扫视,一侧嘴角轻轻往上勾起。
宋添香没由来打了个寒颤,第六感秒启,直挺挺磞出一个词:小心!
二十三岁的宋添香常常遭遇异性的灼热目光,也常常在超长注目礼下感觉不安。但是这么强烈的不安感,想立马逃之夭夭的危机感,还是第一次。
她赶紧移开视线,下意识看向鞋面。
左脚小白鞋的鞋带散了,这个时候鞋带居然散了!鞋带蹭着地面的灰,宋添香的洁癖强迫症要发作,此时系还是不系?
宋添香快步走出电梯,侧身走到一旁,如果是平时,既然第六感警示,怎么也得忍住小洁癖,先一走了之再说,但是今天不行。
“周五下午五点半,医疗中心大楼一楼电梯口,白衬衣黑长裤,翩翩青年才俊周可轩!注意,注意,敲黑板了!你若起临阵脱逃之念,赶紧默念三遍:宋添华的耳朵,宋添华的耳朵,宋添华的耳朵!”
吕薇薇耳提面命,已经殷殷切切在耳边回放数十遍,宋添香不记牢才怪。
绝不能做逃兵!宋添香深呼吸,气过丹田,士气猛然高涨:纵然翩翩青年的描述和面前痞痞的青年形象出入不小;纵然观面相,此人决非什么好说话的主,但是,一切为了宋添华的耳朵,一切为了宋添华的前程,五百张毛爷爷呢,宋添香呀宋添香,革命尚未成功,此时正需努力!
宋添香转过脸去,莹莹含笑看向白衬衫,嘴角夸张上扬,双颊顿现一对浅浅梨涡。
白衬衫也正看向她,他的眼神已经恢复如常,突然撞上宋添香突兀的甚至有点讨好的笑,漆黑的眸仁顿时又泛起涟漪。他湛亮的皮鞋在迈入电梯那一刻停了下来。
宋添香连忙伸出右手食指点点自己显眼的绿色大布袋,男人挑了挑眉。
宋添香尴尬地咬了下唇,鼓足勇气又用食指点点自己黑色连衣裙的领口。眼神强烈示意:周公子呀,说好的绿色大布袋,黑色连衣裙呐,是我,是我,约的就是我!
原来地下党接个头这么不容易,接下来可怎么办?我都这么表示了,这个周可轩他到底明不明白啊?宋添香又尴又尬。
哎哟心慌气短,宋添香不由低眉垂眸,卷翘浓密的睫毛快速扑闪着,就像蝴蝶的两对柔翅。
视线再一次落到鞋面,想着:天哪,史上第一尴尬!不管了,不如我先系上鞋带!
宋添香正欲弯腰,男人的黑皮鞋突兀移近,宋添香猛然闻到一股陌生又好闻的男性须后水的气味。
俩人距离实在太近,一种描述不清的男性力量瞬时强势笼罩了她,她懵了一懵,踉跄着想后退。
“别动,”男人的声音傲骄低沉。
下一秒,男人下蹲,单膝前曲,极其自然地系紧宋添香散开的鞋带。
系上后,动作停滞几秒。宋添香不知所措,目光所及是膝前男人浓密的黑发,心头竟奇异地升腾出一种想要抚触一下的念头!宋添香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不由自主连连退了两步。
男人起身,差不多高出宋添香一个头,宋添香脸红得可以滴出血,她别别扭扭地道谢:“额,那个,谢,谢谢啦”,心里却嘀咕着另一个版本:周公子,我们还没那么熟吧,初次见面干嘛帮我系鞋带?过了,实在过了!
男人“嗯”了一个音节,便无下文,气氛再次陷入微妙。
宋添香赶紧再次默念三遍“宋添华的耳朵!”鼓足勇气说:“额,那个,我最近正备考,想先去书店买本书,你要不要一起?”
“好”。男人没多作考虑,干脆利落一口答应。
出了盛华医疗中心大门,左转五百米,再穿越一条马路是个巷子,巷子东首是一家书店,店名可可西里。
书店规模不算大,但生意不错。全市最有影响力的公立人民医院和私营盛华医疗中心都座落附近。
基本上医院内所有年轻医生,包括实习、进修、规培、住院、主治医生,都是可可西里常客。
宋添香感觉身边这个不紧不慢跟着的男人,并不熟悉路径。
奇了怪,吕薇薇不是吹嘘他的手术已经做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吗,如此人物居然不上书店不看书?是天才?是谣传?
当然,若如吕薇薇所八卦,周公子背景如斯强大,无论本身成不成材,人生都会足够精彩,根本轮不上自己母鸡孵小鸭瞎操心!
宋添香呀宋添香,当下重要的是你待会儿怎么讨他欢心,怎么顺利拿到“天籁列车”捐赠名额,又怎么得体的全身而退!
因为路程短,宋添香又一路只顾打腹稿,俩人全程无交流,奇特地默契着进了书店。
书店原本是挑高深一层,装修后隔成上窄下宽的两层,正进门悬挂一长串纸鸽子门帘,掀起帘子,但见全馆落地窗设计,通透明亮。
一层靠墙是敞开式林立柜书架,中央是长桌,长桌上也都是书,桌边围些矮长条凳。
根据需求,一层的书架划分成好几个区域:新书畅销书推荐区,文学区,人文社科区,艺术时尚区,儿童绘本区,义务教育教学区,临床医学区。
一把木质盘梯上二楼。二楼空间相对狭窄,墙面书柜陈列着内外妇儿口腔耳鼻咽喉、生理解剖超声影像、传染预防心理听力等各类教材用书,以及执业医师资格考试用书,全科培训,主治医师考试宝典……
旧书允许阅读外借。
宋添香径直走上二楼,浏览片刻,抽出一本《耳组织学》,翻开书页,心情一下子松驰下来。
宋添香打小有个恶习,只要钻进书里,琐事皆抛,忘了周遭。
她忘了,此刻还有一位她邀请来的男人,被晾在一旁,正目不转睛盯着她。
霍元豪健硕的双腿倚靠着书柜,左手半插裤袋,右手食指漫不经心轻敲,视线始终牢牢锁定面前这位,一见面便让他方寸大乱的女孩。
二十七年来,第一次,他觉着不可思议。
如果今天之前,有人告诉他,你霍元豪某一天弯腰为一个女生系上鞋带,你霍元豪某一天会乖乖听话跟着一个女生进了书店,你霍元豪长时间被晾一边,居然还特么有一点点心情愉悦!
他肯定一脚先踹飞那人。怎么可能?胡说八道白日做梦,给爷有多远滚多远!
然而鬼使神差我今天居然全做了!我凭啥会这么做?
她是谁?她之前认识我?为什么我感觉她非常熟悉却没有任何记忆?
更匪夷所思的是,我第一眼看到她,就产生感觉,好比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品上桌,还未入喉,我的舌腺自然生津温热。
这个现象怎么解释?
霍元豪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女孩,想要找出答案。
A市的十月中旬,天气凉爽舒适。宋添香今天穿着件黑色连衣裙,短袖,中规中矩的西装领,双排扣,高腰,A字裙下摆,长度及膝。
黑色衬托得宋添香的裸露部分皮肤愈发瓷白润透。
宋添香的后背单薄,腰身纤细,显得上身更加饱满。
宋添香从十四岁开始想要小心翼翼隐藏住自己的饱满,因为这加深她的不安全感。她只买单层纯棉内衣,夏天再热,也不穿无袖无领衣服。
事实上她的隐藏效果并不理想。
此刻霍元豪的视线从她樱桃色微抿的嘴唇落到白皙秀颀的颈项,最后不受控制地滑下去,落在起伏的柔软的高度…
霍元豪心中腾地升起一股陌生的躁动情绪,喉结情不自禁动了动,眸底幽深晦暗一闪,耳根诡异地红了。
色令智昏?他轻咳一声,有些慌乱地转移视线,暗暗整理掉越来越不可描述的情绪。
他需要找回一切皆在掌握的感觉,包括面前这个女生。万事向来跟着他的节奏走,被动不是他霍元豪风格!
他起身,走近宋添香。
宋添香手中的书砖厚砖厚,霍元豪站她身后居高临下看了个大概:大段的专业文字穿插专业配图,实话说这些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真不知所云。
霍元豪有些无趣,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头发上:二十三年来宋添香从不曾染发,原生发质特别浓密光滑,黑瀑布一般垂坠于肩胛之下。
霍元豪嗅到她发丝间若有似无的香味,不知不觉加深呼吸,心动异常,猛然察觉自己今天的行径实在反常,索性粗了声音:“喂,这书你买是不买?”
宋添香惊了惊,惘然回首抬眸,先是一脸懵,仿佛还没从书中完全出来,紧接着在霍元豪肆无忌惮零距离的注目礼下,双颊霍然绯红,条件反射般想拉开距离,慌乱中一个踉跄没站稳,反而整个人扑入霍元豪怀中。
霍元豪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接住她手里的书,这个姿势十足暧昧。
霍元豪轻笑,一侧唇角上扬,来回巡视她绯红的脸颊,故意压低声音痞痞说:“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你确定喜欢这样?那我也不反对哦。”
宋添香囧出新高度,她下意识咬了下唇,再一松开,唇色嫣如丹果。她结结巴巴说:“额,那个,周,周医生,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有事情找你…”糟糕,这是神么解释?
“周医生?”霍元豪唇角笑意渐收,浓眉稍拧,收了痞气冷下脸,墨黑的瞳仁直直盯着宋添香的眼睛,看来是真的出乎他意料。
宋添香没由来又打了个寒颤,这个人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总让她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诫她,离他远点,离他越远越好!
这时候,宋添香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命中注定,上帝让原谅你,要我们粘在一起,还是爱你。
宋添香像是找到魂,一弯腰从霍元豪臂下逃开。
她接通电话,吕薇薇的高分贝在那头传来:“香香,周可轩下班之前接了个急诊,被拖班,一时下不来了!你先回家吧,下次再约他!”
宋添香举着手机,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眸,露出小鹿般的疑惑。她看向霍元豪,小心翼翼问:“额,你不是周医生?那你是谁?”
“我为什么是周医生?”霍元豪眯起眼睛:“你不知道我是谁?!”
宋添香彻底懵了圈。
时间回拨到三天前:宋添香上午出门诊。出门诊的概念是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一点半,几乎一分钟不停息的接诊,期间尽量不喝水,因为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上卫生间。
忙碌到中午十一点半,宋添香已经唇干舌燥,胃鸣音亢进,临近低血糖水平。
终于看完当天上午最后一号,她开始洗手,标准的六步洗手法。
然后沿耳际小心扯掉外科口罩,从白大衣口袋摸出一颗水果糖塞入口中,得赶紧提升血糖水平!
吮着糖走出办公室,边走边打开手机,取消静音,一一刷新未接来电和未读新信息。
宋添华的班级群里班主任陈老师出了新公告,大意就是高三新学期已经开始,下周起作息时间有调整啦,夜自习时间延至晚上十点,望各位家长知悉。
杨瑞成也有个新信息:姐,咱妈的哮喘药快没了,这周末你和弟回不回家?
宋添香打开医务群确认一眼自己周末的排班,回复:大弟,我这周日休息,肯定回家,二弟学校如果没特殊情况,我俩一起回家。
她穿过一个走廊,走廊尽头是值班室兼更衣室。
宋添香进去的时候,吕薇薇正站在墙上半身镜前涂遮瑕粉。
吕薇薇身高一米六十公分,齐肩短发,娃娃脸,因为肤色瓷白瓷白,鼻翼两侧点状雀斑格外显眼。吕薇薇为此去做了两次激光祛斑,可是没过多久雀斑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吕薇薇为此心力交瘁。
“香香你知道吗,盛华集团要搞个“天籁列车”捐赠活动。”吕薇薇最近几月在助听器室工作,每天面对听障群体,不知不觉习惯了对谁都大声说话,音量高尖,自带音效。
“嗯?天籁列车?”宋添香从储物柜取出自己淡绿色的大布包,宋添香喜欢大容量的包,包里一年四季常备一把折伞、一本书。
她从包里找出一把木质月牙梳,扯掉头发上十元三条那种黑色橡皮筋,凑到吕薇薇旁边去梳理。
“是呀,我听沈主任说盛华集团在搞捐赠助听器的慈善活动。”
“捐赠助听器?!”宋添香立马停了头梳,兴奋地把脸贴到吕薇薇鼻尖:“什么时候?哪里报名?”
“嗨嗨,月亮姐姐您过去一些,可别遮了我的星光!”吕薇薇抿了抿红唇,眦了下牙,瞟了一眼镜中的宋添香:鹅蛋脸,肤润如玉。再看看自己颊上死灰复燃的黑芝麻点,哎,不能比呀,人比人气死人。
“额,好薇薇,求求你别卖关子啦!什么月亮遮星光,这话你从大一说到现在,已经了无新意!况且在我眼里你才是光芒四射太阳级!你不就心烦那几颗雀斑嘛,要不,你把它剪贴给我?”
宋添香嬉笑做势把脸贴上去,宋添香身高一米六五,穿着平跟小白鞋,也比吕薇薇高出一截。
“你少来这套,饱汉不知饿汉饥!”吕薇薇一边躲一边咕噜咕噜笑,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盛华集团这次活动不小,据说是捐一百位人工耳蜗植入,目标人群是一到五周岁重度、极重度听障儿童。另外还捐赠一千台助听器!牵手落实本次活动,做人工耳蜗植入手术任务的就是我们科室团队。”
太好了!否极泰来,天要怜我!宋添香大喜过望:宋添华这个老式的耳背式助听器已服役七年,已近最大使用年限,极需尽快更新。但是目前更新一个中高配版本最起码需要五万人民币,宋添香A医大毕业后入职才三个月,没有多余积蓄,正日日为此烦恼,殚精竭虑。
吕薇薇看到宋添香眼中火花乱窜,极不忍心,无奈幽幽补充一句:“但是,据说此次助听器受捐目标人群是四十到七十岁的社会听障人士…”
扼,宋添香的狂喜一下子熄灭:“这受赠年龄定位依据是什么?谁定的?搞社会调研了吗?中老年人得到这份捐赠的确锦上添花,而听障少年若能得到这份捐助却是雪中送炭,往更宏大深远说,就是生命的重生!”
“不合理,不合理!”宋添香越说越沮丧,垂眸半咬唇,下唇咬出一条白线。
良久苦恼道:“薇薇,你知道,添华今年高三了,太需要这个捐赠名额,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我如果直接去找我们范院长,你觉得成功概率高不高?”
吕薇薇将遮瑕气垫放入化妆盒:“这受捐赠人群范围是集团总部框定的,范院长只负责落实而已,你一个新人小医生,冒然要求超范围变动,你觉的能成?”
宋添香再次瘪下去,又不死心道:“好薇薇,你消息灵通,足智多谋,医疗中心认识的人也多,劳您开动智慧,帮我出谋划策。”
吕薇薇笑:“服了你,你就是传说中的扶弟魔,扶弟时刻口吐莲花,百折不挠。”
宋添香虔诚折指作匍匐状:“薇薇女侠,求您指点迷津,您大恩大德,千秋万代铭记。”
吕薇薇笑喷:“有条曲线救国的路,你敢不敢走?”
“我当然敢,”宋添香嘤嘤又添上一句“除了杀人放火和…卖身……”
吕薇薇笑得花枝乱颤:“这几年我算看够了你怂!好吧好吧,给你透露个绝佳消息,上次我听沈清说,普外的周可轩,他老爸是人民医院精神科主任,老妹是A市卫视名主播。据说他手术做到出神入化,人又长的超正超正,当之无愧翩翩青年才俊…乖乖,我瞧那沈清迷他迷得五迷三道…”
“停,停,女侠求你说关键。”
“关键是,千真万确,他家和盛华集团霍家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他能出面,你弟的助听器名额还不信手拈来?”
宋添香连连点头,两眼生辉,美丽不可方物。
吕薇薇伏耳低语:“怎么样香香,我周末替你约上他?”
额,必须的,约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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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拉回,红霞飞上宋添香双颊:这个人,居然不是周可轩?周五下午五点半,白衬衫黑裤子,医疗中心大楼一楼电梯口,明明标签全部正确,剧情为何乱套?
出师不利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宋添香呀宋添香,你生平第一次主动约个男生,竟能约出事故来。
世上啥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宋添香头顶黑鸦鸦一群什么鸟怪叫着飞过。她收了手机,红着脸,低了眉目,嘤嘤说:“额,那个,真不好意思,真对不起哦,我认错人了。”说罢转身就撤。
霍元豪一时跟不上节奏,愣住几秒。回过神来,追上去,一把牵住宋添香手腕。
情急之下霍元豪施的力度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大,宋添香吃痛,一个挣扎欲挣脱,但力量悬殊丝毫挣不脱。
宋添香抬起头,颊绯如霞,眸底一池慌乱,楚楚可怜状望向霍元豪:“疼”。
霍元豪触电般松手,打开双掌,下意识半举,急切表达自己没有恶意,他看着宋添香的眼睛,突然诡异地红了红脸,低哑着说:“我勉强考虑考虑,可以不介意继续错下去。”
“你千万不要考虑,千万不要勉强,因为我很介意!”宋添香惊了惊,头也不回,夺路而逃。
宋添香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回医院门口。盛华医疗中心是一幢二十二层的独立建筑。在外面看起来,医疗中心更像是五星级酒店。
其地下一层是车库,一楼是急诊、挂号收费、药房,二至四楼是放射影像、检验、超声心电科,五楼是内镜手术治疗中心,六至十五楼分别是眼耳鼻咽喉听力、口腔、内外妇儿、美容皮肤、骨伤康复等临床专科门诊。十六十七楼是贵宾病房。
十八楼是职工食堂。十九、二十楼是行政办公室,二十一楼是会议室,二十二楼目前是职工活动休闲娱乐场所。
从医疗中心A站出口搭乘四十分钟地铁,宋添香回到出租屋,张罗着洗菜做饭。
宋添华十七岁了,个子还不及宋添香,细胳膊细腿,高中住校两年没长个子也不见长肉,宋添香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宋添香下定决心,自己入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学校旁边租个房,方便照顾宋添华,让弟弟尽量吃好睡足。
宋添华先天不足,若是再错过青春期最佳生长发育时间,她会追悔莫及。
所以租房必须离学校近,其次也要离地铁口近,方便宋添香通勤。
宋添香住院医师的薪水不是太高,租金预算非常有限,那段时间宋添香精打算盘、天罗地网找房子,找得真辛苦。
吕薇薇是宋添香的大学同学,她父母家经济条件不错,家距离单位也不算远,但她就是想外面租房住。她说成年后的子女不能一直与父母同住,一定的距离才能创造和谐。
吕薇薇提出合租建议时,宋添香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做了一份红烧肉、一份橄榄菜炒四季豆。
中午吕薇薇吃的嘴角抹油赞不绝口:“香香,你的厨艺绝对是专业水平!同学四年我早知道你能干,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能干!”
宋添香趁势诱惑:“薇薇,好吃吧,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全包。”
吕薇薇连连点头,心甘情愿入圈套:“过度殷勤必有妖,快说吧,糖衣之下包着什么毒药?”
“咱糖衣之下不包毒药,包花生。呵呵。合租后就是辛苦你大小姐每天早起半小时,因为咱们房子得租到三中附近去!”
“去三中附近租房?这不是舍近求远嘛,为什么?”
“放心,我去考察过了,那里有地铁三号线直达我们医院。”
“这没有说服力,说真正的原因吧。”
“额,好吧,好薇薇,我向你坦白,真正的原因是我弟,他在三中读高三,这是他人生的关键时期,我得首先保证他的起居方便,就只能辛苦你啦,因为,我弟他是个听障。”
“啊!你弟是听障?是后天所致还是你家有听障基因?”吕薇薇咬着一截四季豆,啊一声惊呼,半截四季豆掉进碗里。
宋添香之所以喜欢吕薇薇,就是她的真性情,其他人一听这种事,反应通常是同情怜悯,或者忌讳莫深。但吕薇薇不会。
宋添华的听障一直都是宋添香的心病。
按照宋添华自己的说法,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宋添华来到这个世界正值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这么美好的季节,宋家迎来了宋添华,也在同一日带走了宋添香的母亲。
宋添香的母亲产后羊水栓塞,抢救半个小时,说走就走了。宋添华产后新生儿呼吸窘迫,一出生就被拉进ICU。
几天内宋添香的父亲宋大业把多年开货车辛苦积攒的全部积蓄付进医院收费窗口,数天后接回一个劫后余生的听障儿子。
一个春风拂面的中午,宋大业拖儿带女走进B镇他姐夫家的早餐店。
宋大业的姐夫叫杨光,中等个儿,年轻时眉目清秀。他沉默寡言,一年四季都在厨房忙碌,除了烟瘾大,挑不出什么坏毛病。
宋大业的姐姐宋菊花是个瘦小的女人,眼睛很大,发质黄而稀疏,从小肺气不足,一生气就喘,一劳累也喘。
宋大业抱着饿的嗷嗷哭叫襁褓之中的儿子,背着几天没洗脸,头发打结的女儿,到了宋菊花家,神情沮丧行动笨拙。
宋菊花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嘀咕了句:“走的倒轻松了,留下的才真可怜。”
说完叹一口气,扎上围裙进了厨房,麻利地下了一大锅馄饨。
宋菊花包的馄饨皮薄、陷多、汤汁鲜美,宋添香一生都记得那滋味。
更不能忘记,那日小她三岁的杨瑞成指着宋添香手上端的馄饨碗,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碗,这是我的碗,姐姐你抢我的饭碗!”
之后的几年,宋添香一家在B镇安顿下来。
在B镇的时光是宋添香少年时代最美好温暖的时光。
宋大业开货车的收入,宋菊花家早餐店小本生意的收入,尽管没有多余积蓄,但足够维持一大家生计。
宋菊花这人又特勤快,把老房子收拾得窗明几净,三餐热食,四季添衣。
每学期宋添香拿了奖状回来,她眉眼带笑,小心翼翼用围裙把手擦干净,仔仔细细贴在早餐店墙面,逢人便说:我家侄女又拿第一名了!
十四岁那年,宋添香初潮,裤子后面红了一大片,杨瑞成见了连跑带跳冲进厨房,对宋菊花说:“妈,姐屁股被什么咬了,裤子上都是血!”
宋添香本不自知,被杨瑞成这么一吓,她面色刹白,惊慌失措,捂着屁股,顿觉屁股也疼,肚子更疼。
宋菊花啐了杨瑞成一口:“你这浑小子,呆一边去!”
宋菊花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生姜红糖水,让宋添香喝了暖肚子,又手把手教宋添香使用卫生棉,说:“添香,不用怕,姑娘家人人都有这么一次,以后你就是大姑娘了。”
第二天,宋菊花特意在姐弟俩的房间中间拉了一个厚布帘。
那天晚上,宋添香辗转反侧,初潮的紧张,对宋菊花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感恩,在黑暗中,她不禁泪流满面。
宋添香再一次泪流满面,是一年后的B镇医院急诊室。
那也是一个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第二天就是宋添华九岁生日,他在电话里对宋大业说:“爸爸,你明天回不回家?”
宋大业对一双儿女格外疼爱,尤其是儿子,他说:“回,明天你生日了,爸爸一定赶回来,爸爸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变形金刚。”
当天深夜,宋大业夜车急赶,春雨淋漓,雨夜山路路况差,在坡路上突然遇上一辆电瓶车逆向行驶,货车眼看就要与电瓶车相撞,宋大业紧急避让,一个紧急刹车,不料方向盘打滑,导致车坠半山腰,人当场死亡。
宋添香失母时尚年幼,并没有太多真实的伤心,十五岁又失父,真真切切感觉丧亲之痛。
她搂着九岁的宋添华,泪如雨下。
杨瑞成这浑小子唯恐天下不乱,指了宋添华放出一支冷箭:“你说你,过什么生日呀,你一过生日没了你妈,再过生日,没了你爸,你们成孤儿了…”
啪,宋菊花平生第一次恶狠狠给了儿子一巴掌。
杨瑞成还没开哭,宋添华已经满脸泪水,仰头问宋菊花:“大姑,什么是孤儿?都怪我,是我害死我妈,又害死我爸..”
宋菊花心如刀割,一手揽了宋添华,一手揽住宋添香,喘着粗气说:“我可怜的娃呀,这是命呀,不是你的错。不要害怕,有大姑在,你们不是孤儿,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妈!”
***
手机铃声响起。
宋添香关了水笼头,湿手划开接听键:“您好,陈老师。”宋添香不曾怕过自己的历任班主任,却对宋添华的班主任某名敬畏谄媚。
“宋添华姐姐是吗?你现在方便吗?有时间的话赶紧来学校一趟吧!”
“陈老师,是不是我家添华又给您添麻烦了?”宋添香诚惶诚恐。
“哎,你说这些孩子,都高三了,马上就要冲刺了,学习任务本来就重,还闹这种事情!当然王小川同学在黑板上画助听器嘲笑宋添华同学的行为,肯定是错误的!我已经严厉批评教育他了,但是,你们家宋添华同学动手打人的行为,更加是恶劣的!万万不可取的!需要深刻检讨的!这届学生呀,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呀……”
宋添香点头如捣蒜,唯唯诺诺:“是,是,对,对,陈老师您说得对,我马上来,等会儿我一定狠狠批评他…”
心里更是一阵焦灼:宋添华佩戴的助听器是旧款耳背式,外机挂在耳廓后面显眼位置,导致总有同学嘲笑、捉弄他。宋添华性情敏感,一个控制不住就容易走极端。
此事刻不容缓。
目前市场上耳内式的助听器,轻颖小巧,隐匿性好,性能更高端可靠。宋添华十七岁了,青春少年,到了最在意外表、寻求尊重的年纪,得尽快给他换上新助听器呢!
可购买需要那么多钱,自己没有积蓄,大姑家的小早餐店只管个温饱,赚不了什么大钱,杨瑞成今年职业技术学院烹饪班才刚刚毕业,工作还没着落…
宋添香一咬下唇,给吕薇薇发条信息:SOS,千方百计,分秒必争,联系上周可轩!
盛华医疗中心,十六楼贵宾病房。
走廊里徐徐走来一位中年妇人,样貌身材都保养的极好,略施粉黛,高高的盘发,腰身窈窕,姿容卓约。一手黑色真皮手拿包,一手提了精致的保温便当盒。
妇人到了病房门口,亲热地朝里面喊:“妈,您感觉好些了吧!”
霍老夫人今早刚做了个无痛胃镜,近期晨起老是反酸嗳气,胸口隐痛。范佳媛安排消化科黄主任亲自上台。
“哦,美玉来啦,我不打紧,黄主任说只是普通的胃溃疡。”霍老夫人淡淡的招呼一声。
范美玉走到病床旁,把便当盒交给刘嫂,说:“那太好了!妈,佳媛说您晚餐可以正常吃饭了,我特意给您熬了您喜欢的红枣莲子黑米粥。”
霍老夫人点点头,含笑道:“你有心了。我今儿不想吃甜的,想吃点咸粥。周丫头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们单位附近有个粥铺子的皮蛋瘦肉粥做得好吃。”
“可不是嘛,壹味粥铺A市网红第一名啦!奶奶,您尝尝味道看,保管您吃了暖心暖胃,粥到病除!”说话间周可欣巧笑嫣然岀现在门口。
周可欣是小家碧玉的瓜子脸,眼睛不算大,亮晶晶弯弯的月牙般;鼻梁不够高,但胜在鼻头俏挺;下巴尖尖的,尖的恰到好处,侧面弧度非常漂亮。
她的唇形流畅,唇色自然红润,唇内一排格外整齐洁白的牙齿,笑起来自然甜美。
霍老夫人爽声大笑起来,眼角笑出几道褶子:“周丫头呀周丫头,就数你小嘴最甜!”她向周可欣招招手,腕上醒目的祖母绿手镯,玉质剔透高贵:“丫头,赶紧拿过来,我这就尝尝。”
范美玉微微有些失落,随即不着痕迹地岔了话题:“哟,刘嫂,地上这些个花篮怎么还不去处理掉?室内放这么多花对身体不好,你别忘了,老太太鼻子容易过敏。”
刘嫂应道:“好的太太,早上送来的那些我已经拿掉了,这些刚送来的,我马上拿出去。”
范美玉替霍老夫人整理了一下床尾的被子,又贴心地说:“妈,您是明天早上出院还是明天下午?我来接您。”
霍老夫人盛了一匙粥,放在口中细细品了小一会儿,想着自己孙子的这个继母这么多年除了膝下一无所出,性情呀,为人处世呀,虽没有特别让人舒服,倒真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她一边啧啧赞着:“周丫头呀,这粥味道不错,软糯可口,是真不错!”一边对宋美玉说:“你忙你的吧,不用操心,明天出院元豪会来接我。”
“喔?元豪不是和爸爸在香港吗?”范美玉问。
“嗯,他今天下午就能回,说好了一下飞机就来看我哦!”提到孙子,霍老夫人眼角眉梢都在笑。
霍老夫人年轻时是个美女学霸,中专毕业后在一家药厂研制生化制品。那个年代的中专生堪比今日985院校生。那年她认识了同样是学霸的检验师霍老爷子,俩人自行研发生化试剂起家。
如今霍家的盛华集团拥有38家涉及生物化学制剂、药厂、医疗器械、医疗机构、房地产、商业中心与酒店、汽车销售、国际贸易、国际货运等全资和控股公司,与世界上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有贸易往来。是A市经济贸易龙头企业,全国对外贸易百强企业前几位。
这世上谁也降不住霍老夫人,除了宝贝孙子霍元豪。孙子是她的软肋。
尤其是孙子六岁那年,他妈突然用那种方式离开人世,霍老夫人更觉愧对孙子,从此以后就算把世上所有的好事都捧到孙子手心,都不足以弥补。
霍元豪天生是盏废油的灯,小学阶段,每年霍老夫人为他请的家庭教师就不下十位。
每一位来时奔着高额薪酬踌躇满志,往往坚持不到一月,要不流着眼泪走,要不挂了彩离开。
少年霍元豪的顽劣曾让范美玉心下暗喜。她那时还未能预料到,自己在之后若干年,虽然前前后后怀过两胎,竟都在孕早期某名其妙流了产!
这是她一生最大的隐痛。
范美玉眉眼带笑,接了话:“元豪今天能回来,佳媛还不知道吧,她下午还在和我诉苦,说元豪哥哥和爷爷这次出差老长时间,“天籁列车”捐赠项目刚好正式启动阶段,方方面面事情特别多,她这个代理院长什么来着,说是奉命唯谨,压力山大!”
“鸭梨山大?削了皮慢慢吃掉它!”霍老夫人英朗大笑起来。
霍元豪从“可可西里”出来,稍稍有点灰头灰脑。从小到大,在女孩身上碰钉子的感觉,这是第一遭。
他还没进病房,就听见霍老夫人朗朗笑声响彻走廊,进了房间还没开口说话呢,霍老夫人马上抚了胸口,病泱泱躺床上。
霍元豪失笑:“奶奶,那个位置是心脏,您是胃痛。”
“孙子唉,我这些天哪哪都痛,我这病呀,是愁得呀……”
“您少工作,多休息。”霍元豪走近床头,“工作有我呢,您好好养身体。”
“孙子唉,你就不问问奶奶我愁个啥?”霍老夫人拉住孙子的手。
“您愁什么?”
“当然是愁你的婚姻大事呀,乖孙呀,你都二十七了,你王大奶奶上个月都四世同堂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领个媳妇给我看看?”
周可欣掩了嘴,噗呲笑出声来。
霍元豪略微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含糊其词:“奶奶,您这愿望不难,明天的明天,我一定给您实现。”
“什么明天的明天,这么好的人儿就在眼前,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霍老夫人朝着周可欣方向努了努嘴,笑得老奸巨滑。
范美玉暗暗看一眼霍老夫人,又看一眼周可欣,神情复杂。
这下轮到周可欣窘了:“奶奶!我台里晚上还有个节目在录制,要不您多休息休息,我先走啦!”
“好,好,去吧,周丫头你去忙吧,下周末你爷爷回来了,奶奶请你们一起来龙湖山庄,吃桂花宴。”霍老夫人笑吟吟转头对霍元豪说:“元豪,你去送送可欣。”
霍元豪今天开的是辆皇家墨绿色宾利欧陆GT,全新的四驱系统,车身开阔雄健,设计张扬又不失沉稳,重心低稳且灵动。
周可欣一坐上副驾驶位,安全带竟然自动伸送过来,她咯咯笑,好生羡慕道:“元豪哥哥,你又换车啦”。
霍元豪笑笑:“嗯,真送你去台里?”
周可欣掩口而笑:“就知道瞒不过你!送我去威斯汀吧。元豪哥哥你知道吗,冯晶晶回来了。”
“不知道,她那什么连续剧这么快杀青了?”
“杀青了,蹲了几个月剧组可把她憋坏了”,“昨天她原本要联系你,我说你去香港还没回来呢。”
“嗯,本来计划是下周回来,一方面我不放心奶奶,另外鹤来岛的海钓俱乐部项目工程上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我就先赶回来了。”霍元豪打开车载DJ,一踩油门往威斯汀酒店而去。
宾利飞驰。
周可欣用余光悄悄打量霍元豪:黑亮浓密的头发,风吹过有些乱,却添了几分不羁。眉目飞扬,英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削薄轻抿的唇。天呐,元豪哥哥真的好帅。
不一会儿,车子驶入威斯汀酒店大堂门口。
周可欣试探着问:“元豪哥哥,要不,你也一起上去?”
“不了,我刚下飞机,先回家休整休整。”霍元豪瞟了一眼周可欣,等她开门下车。
时间静止了五六秒,周可欣咯咯娇笑出声:“元豪哥哥,上车时保险带是自动送上来的,现在怎么就不能自动解开了?”
霍元豪被她的可爱劲逗笑,一侧身,伸出长臂帮她去解保险带。
因为距离太近,霍元豪闻到了周可欣身上女性香水的味道,转念间想起刚才跌落他怀中的女孩子,她发间若隐若有的香气让他刹那时分本能地产生贪念。
霍元豪喉结上下一动,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周可欣的心头春色满园,她因霍元豪从没有过的亲密举动,又惊又喜,胸口小鹿乱撞。
暧昧来的太突然,她下了车,本想对着车窗再说些什么,霍元豪的宾利已经绝尘而去!
这天夜晚,霍元豪又做梦了,同样的噩梦,同样的场景,从他妈妈离开那天开始,反反复复纠缠了他二十年。
梦中他被困冰湖,久久挣脱不能,冰水寒彻骨髓,全身动脉血像被冰封,四肢百骸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梦醒时仿若死里逃生。几分钟的时空调整,霍元豪才渐渐平息,全身暴雨浸透般的冷汗,被褥也湿。
霍元豪曾几次去心理咨询,精神科医生分析是儿童时期巨大创伤后遗症。
洗完澡,霍元豪换房换床,睡意全无。他打开微信,看到范佳媛的留言:元豪哥,听说你已返航。明天下午医疗中心“气球上的保卫战”决赛,请CEO您务必亲临指导。
周六中午,盛华医疗中心六楼值班休息室。
吕薇薇从背包里掏出两瓶550毫升娃哈哈纯净水,递给宋添香。宋添香接了,顺手一拧刚要喝,吕薇薇大叫:“败家的,这不是给你喝的!”
“给谁喝的?”
“当然给周可轩。他下午比赛,你去给他献水去!”
“啊,我下午有班,没人和我换班,问了沈清,她要去赛事主持。”
“你呀,找谁换不好,找她肯定白搭!我刚刚替你和叶满霞换好了,你一个下午换她三个中午急诊班!快去,现在就去替她上急诊!”
“啊!这我不合算哦。”
“什么合不合算,想想你弟耳朵!快去,快点!”
宋添香赶到耳鼻咽喉科急诊室,叶满霞一见面劈头就说:“宋添香你来得好,赶快去普外,有个急会诊,说是呕血待查。”
宋添香转身又赶到普外急诊室。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看到宋添香的白大衣,自动让出一条路。
宋添香进门,地上血迹斑斑,两张诊疗床上躺着两个血人。
一个高个子男医生正给左侧那个痛得直哼哼的做头部清创缝合。
宋添香靠近点问:“哪个需要会诊?”
男医生没有说话。他飞快地用持针钳打了个漂亮的结,趁着助手剪线的那几秒,回头看了一眼宋添香。
单眼皮,眸色冷清,口罩外裸露的额面部皮肤白皙,周身散发着疏离的书卷气。
他问:“消化科的?”
宋添香答:“不,耳鼻喉科的。”
“哦”,他指一下右侧诊疗床上的血人:“十分钟前送来的,主诉是呕血半小时。你排除下口、鼻、咽喉部出血,排除后让消化科继续处理。”说完,他低下头继续缝合。
急诊室护士把盛满血纱布的一次性托盘往医疗废物垃圾袋里一倒,面对了诊室门口大声喊:“大家都别堵在门口!别堵在门口!旁边去等着!医生正在处理!”说完她又探头朝门外走廊喊:“保洁阿姨人呢,人呢!过来一下!”
宋添香打开头灯,正查看出血点,病人一个翻身,稀里哗啦又吐了一大堆血,混杂了胃内容物。
此时消化科会诊医生也赶到了,他一看呕吐物,说:“看情况像上消化道出血,马上转我们科室去处理?”
宋添香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病人一直在做吞咽动作,后鼻腔出血概率也极大。”
“那血性呕吐物怎么解释?”
“不排除是后鼻腔出血后,大量血液下行入胃,进而刺激胃粘膜,从而继发性消化道出血可能。所以,应该先进行后鼻腔填塞止血!”
宋添香是国内重点A医大的高材生,每年校特等奖学金获得者。专业上从不含糊。
“不要谈概率,迅速确定出血部位!”周可轩处治完外伤病人,走到他们中间,语调客观生硬。
宋添香不吭声,再一次打开患者口腔,观察咽后壁渗血动态,回头坚定地对周可轩说:“出血部位确定!我认为必需先立即行后鼻孔填塞。给我备止血棉!”
那一瞬间,她清泉般的双眸波光粼粼,周可轩一愣,他刻意看了下宋添香胸前的工作牌,眉毛一挑,迎着宋添香眼睛点点头。
宋添香干净利索做完专科操作,回头跟旁边消化科医生交待:“我的后鼻腔出血已止,你留观几分钟,没有新出血下行入胃,呕血应该也能自止,”她脱掉沾血的手套和口罩,心情一下子放松,她冲消化科医生一笑:“祝你好运,那我先撤啦。”
宋添香一笑就丢了职业严肃,俏生生笑出两汪酒涡,笑得人家消化科医生差点心律失常。
***
下午二点,盛华医疗中心二十二楼大活动室。
后勤保障科已把赛台布置好了:三张办公桌,桌面上齐齐摆放三只充满气体的粉色气球,三把锋利的手术刀,三张方形红彩纸,三个黄灿灿的大桔子,三个红元帅大苹果。
主持人沈清上台!
沈清高挑个儿,身材苗条婀娜,丹凤眼,瓜子脸,光泽红润逢人便笑,笑得过度时牙龈暴露有点多,故尔台上的她时时含着笑,分寸掌握得炉火纯青。
“各位老师、各位同仁,大家下午好!”沈清的普通话水平,不去播音主持系实在可惜。
“盛华医疗中心,气球上的保卫赛,巅峰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杀入今天决赛的三位顶级高手已经入场!他们分别是胸外科的吴涛,普外科的周可轩,手外科的黄子健,大家掌声欢迎!”
四周掌声响起。
医院行政办公室助理章园园举着相机对准入座的周可轩上下左右,360度无死角频频快闪,就像花园里辛勤采蜜的蜂。
从下午一点钟开始就占好第一排绝佳观众席位的吕薇薇侧转头,咬着宋添香耳朵说:“瞧清楚没?三号位就是周可轩。”
宋添香今天下午特别打扮了下,向吕薇薇借的唇膏和B B霜。
她穿着深蓝色牛仔连衣裙,乌黑头发高高梳起,系上白点黑底的长发带,更突出她秀颀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白瓷。
“我好像见过他,他的眼睛…”宋添香略一检索,“我中午外科急诊室见过的,原来是他!喂,薇薇…”
吕薇薇的魂已被一号位吴涛牵走。她双眼放光,鼻尖的雀斑都在闪:“香香,你有没有觉得吴涛很像白敬亭?”
“有吗?”宋添香双手支起下巴,细细打量一番:“嗯,是有点像哦”。
吴涛肤色偏白皙,脸小,五官清秀,似乎又带有一抹俊俏,可能平时也注重健身,身体的肌肉感又很强烈。所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有些复杂。
坐在第一排的宋添香和吕薇薇整整齐齐盯着吴涛看,看得要戳出洞来。
这么用心,神力也该帮忙助攻召唤,奇怪的是,招来的不是吴涛,却是周可轩,周可轩的视线稳稳地落在她俩脸上。
宋添香吓得赶紧移开视线,吕薇薇人来疯,她兴奋地举起彩旗,上面赫然写着:谁赢谁请客!
一时间全场后援团沸漫。
黄子健加油!
周可轩必胜!
吴涛真帅!
主持人沈清笑盈盈开麦:“现在,我宣布比赛规则!今天的巅峰决战采取闯关形式,每一关由易到难,规定时间内完成规定作品者,闯关成功,进入下一关;闯关失败者则被淘汰,如此这般,最后一名闯关成功者胜出!”
此时掌声再次响起。
“第一关,在一分钟内,请各位选手在汽球上面铺上红彩纸,用手术刀切出一个红十字!注意,汽球不能切破,否则闯关失败!”
三位办公室助理们手握计时码表严阵以待。
“我宣布,比赛,开始!”
倒计时中。
全场翘首以盼。
第一关三人全部过关!
“第二关,在两分钟内,请各位选手在汽球上面铺上桔子皮,用手术刀切出加油两个字!注意,汽球不能切破,否则闯关失败!注意,剥桔子皮的时间也计算在两分钟内!”沈清含着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倒计时中。
全场再一次翘首以盼。
第二关三人同样全部过关!
全场再次沸漫。
“第三关!在三分钟内,请各位选手在汽球上面铺上苹果皮,用手术刀切出巅峰两个字!注意,汽球不能切破,否则闯关失败!削苹果皮的时间也同样计算在内!”沈清有些激动,她走到周可轩身边,悄悄说了句:加油哦!
台下彻底沸腾。宋添香暗呼:巅峰两字笔画实在太多,能闯过这关名符其实的大神!
究竟谁能成功闯过此关?!
全场忘了呼吸。倒计时三分钟!
台上三个人齐刷刷戴上乳胶手套,开始削苹果皮,取下一大片稳稳当当铺在汽球表面,左手固定,右手持刀。
刀在汽球上飞舞,轻盈流畅,上下翩飞。
台上一分钟,台下数年功。
高手巅峰对决,比得是功力,更是心态。
大屏幕投影下,周可轩率先举起手术刀!两分四十六秒!完美闯关成功!
吴涛位居第二,三分零三秒,有点小遗憾。
黄子健三分十二秒,也是虽败犹荣。
“周可轩胜出!完美!”沈清尖叫出声!猛然察觉到自己失态,慌忙掩住了嘴。
掌声雷动。
吕薇薇狠狠推了宋添香一把,二话不说,自己拿起纯净水就往一号位冲。
宋添香一个踉跄,拿着一瓶水只愣了两秒钟而已,人群像浪潮般扑向赛台,周可轩被生生淹没了。
场景失控,路过那谁瞎了眼,狠狠踩了宋添香一脚,宋添香瘸了脚,水没献成,自己唯一的小白鞋上多出半个黑爪印!唉……
宋添香决定立即撤出这是非之地。
她拎起大绿布包,逆了人流低头往外走。
刚走到后门口,有人堵住了她。
宋添香起先以为是路人,左右避了两避,对方就是不让!
挡我路者,吃鱼卡鱼刺,吃肉卡骨头!宋添香恶狠狠腹诽。
她涨红了小脸抬头,看到一件蓝白休闲格子衬衫,全敞不扣,露出里面白色圆领T恤,宽厚的胸膛,小麦色的颈部皮肤,削薄坚毅的嘴唇,鼻梁高挺,深邃立体的大眼睛微微斜睨。
在与宋添香视线相撞之际,霍元豪轻轻勾起嘴角,若有若无闪过坏坏的一笑。
“嗨,又见面了!”
霍元豪开口,含笑盯着宋添香的眼睛。
昨天的乌龙实在太乌了,宋添香当然没能忘记他。
额,怎么会又遇上他?丑事重提,冤家路窄,宋添香嘀咕一句,她错过脸垂了眸,稳了稳自己的小心肝。再扬起头时风轻云淡、一脸无辜:“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请让一让。”
霍元豪挑起一侧浓眉,佯装看了看腕表,痞痞地说:“不会吧,猫的记忆也有一天,现在24小时都不到,你就忘了我?”
宋添香毫不犹豫点了下头:“我真不认识你。请借过。”说完果断左侧借道,霍元豪一伸长臂抵住左门框;宋添香迅速右侧借道,霍元豪转向一步抵住右门框。
宋添香恼了,咬着嘴唇,恼羞成怒鼓起腮帮:“你到底让不让?非得要认识你不成?我昨天就怎么着你了?”
霍元豪失笑,欺身弯腰贴近她耳朵:“不让。因为,昨天你投我怀,入我抱了!”
宋添香羞极恼极,一低头看到他的大白球鞋,忍无可忍,孰不可忍!便使尽全力恶狠狠踩了下去!
霍元豪吃痛,倒吸一口冷气,收了手脚。
宋添香趁机消失得无影无踪。
***
周一,午餐时间,十八楼职工餐厅。
吕薇薇紧挨着宋添香用餐。
宋添香剥开一只蒜泥油爆虾,塞入口,愉快地说:“今天这虾味道真不错。”
吕薇薇故意唱反调:“腿这么细,有什么好。”
“喂,没有人吃虾嫌它腿细。醒醒吧,想吃腿粗的你去吃猪蹄。”
“你才该去吃猪蹄!吃了好长些脚力,否则看你怎么追上周可…”吕薇薇突然顿住,推了推宋添香:“看,周可轩刚坐到前面去了!大好时机,你端上盘子快上!”
“啊,众目睽睽,我哪敢…”宋添香是真心怂。
“想想宋添华的耳朵!想想宋添华的耳朵!赶紧滴!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吕薇薇连环轰炸。
宋添香被轰得六神无主,端了餐盒,别别扭扭在周可轩对面坐下,小声招呼:“嗨,我能坐这儿吗?”
周可轩刚巧也正在剥虾壳,闻声抬头,见是宋添香,点点头。
宋添香心想:“看上去男神有点冷,看来倒贴倒追好尴尬哟,哎哟喂,一切为了宋添华的耳朵,不管了,我豁出去一次了!
落了座宋添香先低头扒拉上两大口米饭,给自己加上能量:甭慌,大学四年,没少看吕薇薇搭讪男生,不就是剪破一块纱布那么简单的事儿嘛!
“你”
“你!”
俩人同时开口。
宋添香赶紧讨好地说:“周医生,你先说。”
周可轩斟酌了一下:“那天下午交班时一下子来了三个车祸伤,所以,我没能去赴你约,那个,你没有生气吧?”
宋添香受宠若惊:“没有生气!我怎么会生气,这有什么气可生?”
额!好像不能这样说话吧?宋添香看到周可轩剥虾的手明显僵了僵。
大神的手真好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指尖还沾了些蒜泥,宋添香赶紧抽出一张纸巾,狗腿地递了上去。
周可轩道了谢,视线在宋添香脸上转了一圈。绯红的脸颊、过勤扑闪的睫毛,都暴露了宋添香此时内心的慌张。
周可轩有些好笑,低低说:“这周末,你哪天排着休息?”
“啊”宋添香心想今天才周一,等到周末太遥远,万一捐赠活动名额满了怎么办,我可等不到周末了,得速战速决:“嗯,那个我有话,想马上和你说。”
啊?向周可轩表白过的女生多如过江之鲫,莫非这个姑娘现场要表白?周可轩也红了脸,心想:不是吧,虽然这姑娘长得是挺可爱,但这环境不太适宜表白吧?
正为难间,宋添香挨过头去:“周医生,“天籁列车”捐赠项目你肯定也知道,我有个弟弟是听障,他非常符合受捐条件,唯有年龄上有点出入……他明年参加高考,非常需要一个捐赠名额…请你帮帮我……
周可轩松了口气,又有点怅然若失,他缓过神说:“这个嘛,捐赠活动我了解一些,至于捐赠条件的设定嘛,”他抬起头,目光向四周搜索,不远处走道上,范佳媛刚吃完,正准备离开。
范佳媛身高170公分,身材凹凸有致。长波浪卷发,圆脸,大眼眼,双眼皮,假睫卷翘,唇形丰润,唇色殷红。她的外貌和她姑姑范美玉很是相似,只不过范美玉长得更玲珑精致些。
范佳媛看到周可轩向她招手,款款走来:“可轩,我正想和你说一声呢,奶奶昨天已经出院了,黄主任说是普通的胃溃疡,没有问题。”
说话间,范佳媛亲密地挨着周可轩坐下:“对了可轩,这周五晚上,奶奶叫我们都去龙湖别苑吃桂花宴,你把时间空出来哦。”
周可轩应了一声。范佳媛目光流转,注意到了对面的宋添香。
出水芙蓉,凝脂雪莲,这女生美得过份!范媛媛没由来一阵惊艳,心底竟无端生出几分妒嫉。
再一观察,立马发现周可轩和女生之间的气流非比寻常。
从小到大,他周可轩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莺莺燕燕们一起抛进去,也荡漾不出他心湖多大的浪花。
可此时周可轩看这位女生的眼神,分明有点戏。
范媛媛会心一笑,对着宋添香特别友好地说:“我,有打扰到你们哈?要不我先…”
“不,不会不会…”宋添香回过神来,刚刚只顾着欣赏她左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镶钻手镯了,范院长好美哦!又贵又美,好让人羡慕!(就差流口水了……)
周可轩清了清嗓子,说:“佳媛,她是听力中心的宋添香。”
宋添香连忙说:“范院长您好。”
范佳媛心想: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得改口叫你嫂子呢!忙笑着摆手:“千万别见外,私下你叫我佳媛好了。”
宋添香再一次受宠若惊。
周可轩接着继续说:佳媛,“天籁列车”捐赠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反响很不错呢。我们这里主要落实最后的手术和调配,前期具体操作集团总部有专项团队,主要负责人是元豪哥的总秘书李琛。怎么,你有事?”
“嗯,对于这个活动,宋添香有些个人需要,想深入了解一下。”
“没问题!”范佳媛打开手拿包,洋洋洒洒写了张备条:“你拿着我的条,下午直接去总部找李琛李秘书吧,放心,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他保证会替你办了!”
事情居然如此顺利!承天之佑,吉门大开!宋添香喜不自禁,连连道谢。
下午,宋添香向科主任沈义请了假,满怀希望赶往锦江中心。
锦江是A市的母亲河,锦江的水全年清澈丰沛,两岸绿树成荫,岸畔花坛四季花团锦簇,此时十月,两岸金桂正香。
锦江中心历来是A市商业文化中心。盛华集团的办公大楼座落在锦江中心最高的一栋建筑,总高五十二层,密集的窗户层层排排挨着,窗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宋添香仰直脖子去看建筑顶,头顶一阵眩晕,赶紧往大堂里面走。
十月中旬的南方A市,室外下午的阳光还有些许热烈,宋添香还是穿着那件黑色西装领的短䄂连衣裙,裸露的手臂在进入办公楼大厅时,汗毛竖立。
现在的天气多适宜,室内干嘛要把冷气开这么低呢?开了冷气又穿正装,费电费钱,有钱人可真不会过日子!
她不由交叉揉搓着双臂,哈了一口气,从包里翻出范院长的备条,又小心看一遍,往大堂前台走去。
霍元豪正从大堂电梯出来,穿越大堂准备出门。电梯门开,宋添香的身影儿画像似的出现眼前。
他一闭眼,暗骂一声自个儿邪了,最近两天怎么就老想起那女孩,现在是大白天,居然开始出现幻觉?
他倒吸一口冷气,搓着眉心走出电梯,心想:我特么这是得了传说中的相思病?
霍元豪睁开眼,发现宋添香还在眼前,见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条,往前台走去。
霍元豪快步跟上,但听她温文有礼地向前台询问:“你好,我找三十八楼的李琛李秘书,麻烦能替我联系一下他吗?”
前台秘书小马声音甜美:“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哦,我没有…”宋添香咬了下唇,扬起手中的纸条,递出去:“我有备条!我们领导的备条!”
小马正欲接过,霍元豪一把抽走宋添香手中的纸条,草草看了一遍。
宋添香毫无防备,啊的一声。小马也同样惊讶,啊了一声,赶紧弯腰行礼:“霍…”
霍元豪一个眼神,一摆手制止了她。
他饶有兴致地看看纸条,再看看宋添香:“你找李琛?”
四天内,如此频繁与这个男人在不同场合相遇,宋添香深感意外。
最让宋添香困惑的是,每次这个男人的靠近,都让她产生要撞上猎枪口的不安。
宋添香端了端自己的小心肝,默念她的九阳真经:不可乱,莫要乱,不会乱。
她稳住心神,冷冷向霍元豪伸出手:“请把条还给我。”
“还你可以。但你得告诉我,找他什么事?”
“不要,这不关你事。”宋添香恼怒着,把视线威胁地落在他湛亮的皮鞋上。
“这当然关我事,”霍元豪失笑,退后一步,大脑快速检索,马上否定了李琛与宋添香认识的可能性。
他定定看着宋添香眼睛,缓缓开口:“因为,我,就是李琛!”
宋添香和秘书小马几乎同一时间发出一声低“啊_____”
小马内心旁白:霍总居然说他就是李琛!什么情况?谁能扶我一把!
宋添香头顶齐刷刷千百只黑鸟掠过:天呐,他是李琛?怎么会?他会不会公报私仇?快到手的助听器啊!我真是有眼无瞳,有目无睹,罪孽深重……
宋添香的反应印证了霍元豪的猜测。他暗自松了口气,接着气定神闲对宋添香说:“要不,上我办公室说一说你的事情?”
宋添香疑惑着点头,忐忑不安跟着霍元豪进了电梯,下意识站在离霍元豪最远的角落,默念九字真经:不可乱,不要乱,不会乱。
霍元豪也不吭声,他忙着给李琛发信息:一.紧急把我下午的行程取消,理由你拟。
二.没有我的允许,此刻起,你锁在办公室里待命,一步不得离开。尤其不能让别人喊你的名字。
霍元豪的办公室一面落地窗临着锦江,窗外一江秋水碧波荡漾,视野份外开阔明亮。
办公室的沙发茶几办公桌都是米色芝华士系列,时尚绅士、舒适豪华。
一面陈列柜靠墙,柜内清一色赛车模型罗列。
陈列柜左侧有个小门,里面有个小套房休息室:一张单人床,带卫生间和浴室和一个小更衣室。
霍元豪今天穿着黑色衬衣,白色领带,黑底小细白条的西装。他径直走进小更衣室,把西装脱了。
宋添香站在门口,左右张望:额,秘书的办公室豪成这样?贫穷果真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她真诚地妄自菲薄了一回。
霍元豪从里间出来,宋添香已经调试好心态,她端端秀秀地迎上去,微微含腰,小心翼翼套近乎:“您好,李秘书。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咱们医疗中心耳科的宋添香。”
霍元豪睇她一眼:“哦,那今天开始我们算不算认识?”
宋添香心里抽出一根最粗的针,扎他、扎他、狠狠扎…
脸上春风霁月:“当然,能认识您非常愉快。”
霍元豪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整个人松散悠闲。他掸了掸右脚:“嗯,是相当愉快。”
宋添香眉心直跳,悔不当初呀,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真想回到那个还没得罪他的美好时候……
霍元豪驾起二郎腿,拿起旁边手提电脑,漫不经心指了指对面沙发座:“嗯,你坐。”
宋添香闻言赶紧端端正正坐下,虔诚地看着霍元豪手指翩飞,再也不敢造次,乖巧地等他开口。
等呀等。等呀等。
等了二十多分钟,霍元豪丝毫没有歇手的意思。
困意渐渐爬上宋添香脑袋。
昨天宋添香回老家B镇了,来回路上奔波,晚上又洗衣服搞卫生,一大早起来给宋添华做早餐,上午连着跟了三台手术……真累呀。
困意更浓,宋添香单手支了下巴,眼皮逐渐沉重……
霍元豪抬头,看到的是这般模样:入睡的宋添香神情娴静,眉目如画。枕了沙发身体微微蜷缩着,温顺得像一只猫…
这女孩真像一只猫呀。不能太近,靠近她就张牙舞爪,爪子还相当锋利。
霍元豪情不自禁又勾起了唇角。
他起身关了中央空调。
宋添香在迷糊中一激灵醒来,恍惚了几秒:身处何处?今夕何夕?
她睁眼望着面前的霍元豪,眼里水气氤氲。雾溋溋,水润润,亮晶晶,满世界月光。
霍元豪胸如擂动,他避开视线,红了脸。
此时欧阳飞飞端着咖啡进来,室内气氛好奇妙,她的金主老板耳根发红,神色是见所未见的慌乱。
活久见!
她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素来桀骜专横的金主老板,居然神色慌乱!
她是谁?
欧阳飞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宋添香打量一番:这女生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顾盼生辉,人间绝色哈!
看老板的神情,莫非会是未来老板娘?欧阳飞飞换上殷勤笑容招呼宋添香:“请喝咖啡。”
转身殷勤对霍元豪说:“老…”
霍元豪摆手制止了她,给一个眼神示意她马上离开。
欧阳飞飞离开后识趣地关上房门。
霍元豪已经神情自若,他回到沙发上坐下,喝了口咖啡,淡淡的说:“现在谈谈你的事情。”
太好了,他终于气消了!宋添香心想:时间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她赶紧端正坐姿,说:“李秘书,范院长备了条让我来找您,是有件事想劳烦您。”
她看了眼霍元豪脸色,继续说:““天籁列车”捐赠活动正在进行,范院长说您负责此项目具体事务,”她停顿了下,再次评估霍元豪脸色,“我弟弟有听障,他非常符合受捐条件,唯年龄上有点小出入……他明年参加高考,非常非常需要这个捐赠名额……”
她小心翼翼再看霍元豪:“不知能否考虑下我这种情况?”
霍元豪喝了口咖啡,不作声。
宋添香有上庭审的错觉,度分如年。
霍元豪喝完整杯咖啡,拿出手机,突兀开口:“加我微信。”
宋添香错愕。
霍元豪一本正经地说:“你在微信上把你弟弟的具体信息资料传给我,我申报上去,你等通知。”
宋添香闻言释然,手脚麻利扫他微信二维码。
加完微信,立马编辑宋添华的身份资料,点发送。
发完讨好地朝霍元豪一笑:“您看看,齐不齐全?”
霍元豪往沙发背靠了靠,看了眼,补充:“家庭地址也留下。”
宋添香迟疑了下,随即马上点头,认认真真编辑好,点发送。
时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宋添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我等您消息。再次感谢您!”说完,向他鞠了一小躬,转身离去。
霍元豪鬼使神差跟她出去,鬼使神差为她按下电梯按键。
电梯口对面秘书室门后,暗中观察的欧阳飞飞掩嘴一声惨叫:“老板居然给人电梯按键!”
大伙儿哄一声挤到房门口。
别的没看见,只看见霍元豪阴一张脸走近:“欧阳,秘书守则第一条?”
欧阳飞飞结巴:“”工作时间…不准非…议老板…”
霍元豪眼神一冽:“手抄守则五十遍,下不为例!你若再犯,要你更难看!”
欧阳飞飞禁若寒蝉。
“李琛呢?”随即想起,召唤李琛。
总秘书办公室里,李琛在房间内快闷出抑郁症。
他想了又想,猜了又猜,今天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说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老板为什么突然把我禁了足?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李特助,一听召唤,如获新生。
他擦了擦金丝边眼镜,穿上心灵的盔甲,加满勇气,踩着小碎步,乐呵乐呵出现在金主老板的办公室门口。照例人未进办公室,头先探进半个,食指推着金丝边眼镜,细细研究一番。
老板坐在沙发上,对了手机趣味昂然,情绪颇佳,自己貌似不会被修理。
霍元豪向李琛勾勾手指,李琛屁颠屁颠儿迎上去:“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霍元豪从抽屉里抽出厚厚一叠MH酒店的自助餐券,推到李琛跟前:“今天干得不错!”
李琛大喜过望,暗暗总结:别说关个把小时,就是被关一天一夜,也值!
周五晚上,霍家在A市城郊结合部的独栋别墅内,灯火辉煌。
别墅占地三千余坪,南北花园二千余坪。别墅共有五层,依山而建,座落于半山腰,四周常年绿树掩映。东南方面朝龙湖,推开窗户,秀美的湖景水色一览无遗。
这里交通便利,环境清幽,实属城市里一个难得的世外桃源。
庭院桂花飘香,沁人心脾。四周一人多高的白色栅栏墙上,密密挨挨爬满红色龙沙宝石,花团锦簇,远远望去,一整片鲜艳奇目的红墙,风过时,送来阵阵清香。
园内伏地而栽的花草正浓:有蓝色绣球,红色海棠,金色卷菊,橙色凌霄。
因为气候适宜、肥料给足,满枝头花朵齐刷刷开得姿态万千。
院中央一方鱼池,鱼池四周鹅卵石相砌,中央假山流水,姿态灵秀。
莲花型灯光喷泉一开,洒出一池斑斓,数百尾色彩鲜艳的大尾巴鱼在睡莲叶间时尔穿梭,时尔嬉戏……
北后院山腰上种植一垄垄果树,有柑橘,枇杷,石榴,柿子,桃树,梨树,樱桃树;一畦畦菜地,有青菜,娃娃菜,西兰花,辣椒、毛豆、四季豆,冬瓜、南瓜、黄瓜,红薯、土豆、胡萝卜……时令新鲜,应有尽有。
霍老夫人专门雇佣了附近两个山农,一年四季打理果林菜园。
霍老夫人家有中西两式厨师,中西两式厨房设施。餐厅规模之大、餐品之丰富堪比五星级酒店。
窗外金桂飘香,室内佳肴美酒。这一日下午霍老先生刚从香港飞回A市,洗完澡,端了茶盏坐在沙发上,耳边听着霍老夫人迫切的择孙媳计划,他连连点头称好。
自己已年愈七旬,目前虽说健朗,但变数不知道哪一天说来就来。
儿子霍建刚从来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这么大家业,决不可以交到他手上。
倒是孙子霍元豪,一年比一年能干,前途无限,让他深感后继有人的欣慰骄傲。
元豪二十七岁了,早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纪。得赶紧让他结婚,结婚才能生子,霍家的子嗣绵延千秋万代,也不枉他奋斗一生,赚下诺大的产业。
霍元豪的宾利开进自家别墅时,家中已然宾朋满堂。两大厨房陆续开始上菜。
中式上:清蒸梭子蟹、铜盆白灼河虾、稻香东坡肉,原笼荷香鸭、菌香小鲍鱼炖盅,蒜香粉丝大龙虾,粉丝蒸圆贝,葱香功夫金昌鱼,琵琶鸡,白灼时蔬,菌皇炖辽参,松叶蟹姿造,冰糖甲鱼,佛跳墙,雪笋蒸黄鱼、桂花糖年糕,酒酿核桃羹……
西式上:澳洲牛肉莆田烧,黑椒菲力牛仔骨,榴莲酥,西班牙海鲜意面,香煎鹅肝,芝士虾球薯条,提拉米苏,千丝万缕鲜奶油拼芝士荔枝球,黑松露花胶……
酒席间香衣靓影,觥筹交错,酒过三巡,醉意微醺,情意洽浓。
A市碧城房地产冯总端了酒杯,向霍老敬酒:“老霍呀,你的医疗中心蒸蒸日上,我很是羡慕妒嫉,哈哈,我刚在H市投资了一个医疗中心,这个方向我是首次涉足,早期运营阶段还仗你霍兄给予全方位的专业支持!”
霍老哈哈一笑:“放心,我一定倾囊而出,决不藏着掖着!”
冯总竖起大拇指:“好!爽快!你尤其要传授些早期独家秘诀!”
接着他拍拍身旁正闷头吃甜羹的女孩子(他的小孙女冯婷婷)说:“婷婷上个月刚从美国回来,专业就是医疗行政管理,想先送去你医疗中心进修进修,你收不收人啊?”
“当然收,欢迎之至!”霍老侃侃而谈:“如果要谈早期经验嘛,我创办早期,主推消化内镜和听力中心两大学科。
消化内镜的发展,已经从单纯的诊断工作发展成为微创治疗的手段之一。很多隐匿性的胃肠肿瘤在消化内镜检查中被早期发现,早期治愈,发展前景十分广阔!
另据统计,全世界2.5亿人患有中度以上听力损失,国内单纯听力残疾数千万人,大批人群需要佩戴助听器。助听器市场需求极其旺盛。过不了多久,我俩也要加入助听行列喽!”
哈哈哈,两人大乐。
“自从元豪接手后,才一步步发展完善其他临床学科,中心规模逐日强大!”他话锋一转:“老冯呀,我们都奋斗得差不多了,我的产业,将由元豪全权掌管,让他们年轻一代联手好呀!联合打造强强医疗版块,强强地产版块!”
“一言为定!”俩人举杯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范美玉闻此言,手一抖,筷上一块鹅肝掉了下来,左侧位范佳媛不露声色替她新夹了一块。
范美玉会心朝她一笑,这个侄女从小养在自己身边,如今能知冷知热,也算是没白疼了。
恨就恨自己不争气,留不住霍家的种,弄得如今如此狼狈如此被动。更恨自己的老公霍建刚,窝囊废一个,天天只知道呆在英国,明面是去打理那里的贸易,实则是逃避他爸,自由自在去吃喝玩乐。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后悔自己当年不该大费心计大费周折,或许更不该把方敏……
范美玉打了个寒颤。
范佳媛转向冯婷婷,亲亲热热地说:“婷婷,爷爷可是下了军令状的,天籁列车项目二个月内必须高质量完成。尽管元豪哥已经给我搭好总框架,但血肉填充、细枝末节之类也够我这个代理院长忙的,我最近正愁变不出三头六臂呢,你能来最得便宜的是我!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周可欣也凑合过去问:“婷婷,今天你姐晶晶怎么没来?”
冯婷婷停下汤匙,大大咧咧拿起餐巾抹了抹嘴角:“她被邀去H市录制综艺节目了,今天中午刚走的。”
周英俊端起酒杯,朗声道:“霍叔,我敬您一杯,我打小蒙您照应,如今我家可轩可欣也仗着您栽培照应,您和婶就是我的父母!来,可轩、可欣,一起敬爷爷奶奶!”
可轩可欣齐齐举杯。
霍老夫人眉眼带笑,握住周可欣的手,转头对霍元豪说:“元豪,你要记着时时护着周丫头。周丫头现在喜欢卫视工作,你就多为她捧捧场。哪天我走了,你替我罩着她!”
“什么呀,奶奶!我永远不许你走,我要你一直一直罩着我呢!”周可欣啫起嘴儿,搂着奶奶直撒娇。
周可欣的亲奶奶生前和霍老太太是多年老闺蜜,周英俊和霍建刚是发小兼同学,霍老太膝下没女儿没孙女,从小到大看见周可欣就挪不开眼睛,巴不得哪一天能把可欣和元豪凑成一对,亲上加亲。
霍元豪放下筷子,轻轻用餐巾沾擦:“好,一定罩着!周可欣你喜欢哪个位置,就坐哪个位置;上班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别人敢闲话,我先开除他!”
大伙儿“哄”一下笑开,欢乐气氛更加融融。
范美玉偷偷白了一眼霍老太,心想就你这点偏心,我还看不出来!我怎么着也不会让你得逞。既然霍家注定只能便宜霍元豪,那也得让它一起姓范!
她把鹅肝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口咽下后,有了主意。
她笑盈盈开腔:“我给大家讲个笑话下下酒。我记得可轩十来岁,咱们家元豪七八岁光景,元豪最喜欢抢别人的玩具,尤其是抢可轩的,可轩喜欢什么,他就抢什么。
有一天可轩和他说:我喜欢佳媛,佳媛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像洋娃娃,我要娶她!元豪急了,也说,佳媛是我的,我要娶她!”
她咯咯自行笑起来。
可是没人跟她。笑话不好笑就是冷场。
霍元豪咧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范佳媛察觉气氛尴尬,出来替她姑姑圆场。
她故意用手指在面颊点了两点假泪花:“这不好笑,这是我的恶梦!那时候我亲眼看见霍元豪把抢去的玩具都肢解了,统统丢在楼下储物间。他如果要抢我,那里就是我的下场!”
全场哄笑。
霍元豪正叉起一小块牛肉往嘴里送,闻言肉也不敢吃了,举起杯连连陪罪:“这事有吗?如果真有,我为曾经伤害过你幼小的心灵,自罚一杯!”
仰头一饮而尽。
周可欣柔柔俏俏地站起来,扑闪着眼睛,说“元豪哥哥,这事真有,我可以做证的。而且,”她掩嘴一笑:“而且我今天要揭发一个人!”她笑弯了腰,指向周可轩。
周可轩只好站起来,举杯向范佳媛致意:“我向你作最诚挚的忏悔,当年我是故意那么说,我只想把你推出去,让霍元豪放过我!”
范佳媛跳将起来,她圆润饱满的双颊气得粉扑扑:“好你个周可轩,枉费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好人!最想害我的人居然是你!”
一桌子再次笑开。
周英俊打着哈哈:“好啊,年轻真好啊。青春年少,青梅竹马,情义无价”。
范佳媛笑得花枝招展,眼睛余光暗暗滑过周可欣:“早成者未必有成,晚达者未必不达。人生在世,咱们各凭本事。”
晚宴结束回到家,周可欣卸完妆,敷上保湿面膜,躺在沙发上,给冯晶晶打电话:“晶晶,这次是什么节目你跑H台去了?”
“我是女主角。”冯晶晶啃着半截青瓜:“苦啊,听说你们今晚在奶奶家品尝山珍海味,只有我苦兮兮录节目一直饿到现在!”
“谁让你是女主角呢!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周可欣咯咯笑,面膜片松了下来,周可欣赶紧压严实。
“好呀,胆子肥了,敢说我风凉话了!难不成今晚和霍元豪有了新突破?”
“去你的,什么新突破,没有。”周可欣蔫了。
“周可欣你这是河里养鱼吗?知不知道你很熊?你再不下手,鱼早晚会被别人捞走。”
周可欣一把掀了面膜,苦恼道:“谁不想下手啊,可霍元豪的心思我一直猜不透。”
“猜不透就别猜了,索性直接表白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刀你早晩得挨。”
“我不敢,我承认我熊,但你是没见过别人向他表白的下场。霍元豪他不像我哥,他会让人下不来台。我怕,怕万一表白失败连妹妹也做不成。”
“不至于吧,我觉着,霍元豪对外人是有点傲娇跋扈,对你历来是关爱有加的嘛。”
“真的有吗?晶晶,你也觉得他喜欢我吗?”
“嗯…”冯晶晶停顿一下:“应该是喜欢的,你自己感觉呢?”
“我觉着,比起我,他好像更喜欢范佳媛。”周可欣郁闷道:“如今范佳媛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近水楼台,我机会更少了。”
“呸呸,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冯晶晶豪迈地说:“什么近水楼台,姐回来就替你拆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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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M小区N幢401室。
因为有了吕薇薇鼎力分担的一半房租、一半水电费、一半伙食费,宋添香很顺利租了这套三房一厅二卫的房子,二房朝南,书房朝北。
宋添香坚持把带卫生间的主卧分给吕薇薇,宋添华住另一朝南居,宋添香给自己在朝北的小书房添了张床。
如此这般大家起居学习均不误。
宋添香虽没有说过感谢,心里却时时记着吕薇薇的好。
清晨,宋添香五点左右起床,开始做饺子馅,包饺子。
她每周逢休息日都会包上一百来个饺子,放进保鲜盒,置之冷藏,做为下周的早餐。
从小在早餐店帮杂,她练就一手包饺子包馄饨的拿手绝活。
波波饺、蛤蜊饺、鱼形饺,统统信手拈来。她用南瓜汁或者菠菜汁和粉,还能变出颜色别致的绿饺子、黄饺子,色香味俱全。
吕薇薇每次吃时赞不绝口,吃完撑肠拄腹满足地说:“幸福就是有一个很棒的胃和一个擅长做饺子的闺蜜,这世上有两件东西别人抢不走,一是吃进肚子里的美食,另一个是你藏在心里的梦想。总结起来就是,我是一个幸福的有梦想的吃货。”
宋添香哑然失笑。
今天宋添香准备了两种口味的饺子:大白菜猪肉饺和芹菜猪肉饺。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开始煎蛋、蒸玉米,准备三个人的早餐。
吕薇薇嘴角冒着牙膏泡沫,风风火火跑进厨房,呸一声往水槽里吐一大口牙膏沫:“完了,早上的美梦做太长了,今天我恐怕要迟到了!”
吕薇薇这周六值班。
宋添香忙着端出热气腾腾的饺子,替她的煎蛋浇上薄薄的酱。
吕薇薇狼吞虎咽吃完饺子和煎蛋,咬着一个玉米,赶地铁去了。
宋添华周六早上八点有补习班。是美术特训班。
宋添华出生时难产,没能母乳喂养,对他后期生长发育的确造成较大影响。
他五岁才配上助听器,虽然已经最大化利用了残余听力,后期也坚持不懈进行听力训练和语言训练,然而他的语言表达力依旧明显不如常人。
所幸,他色彩感天生非常好,宋添香希望他走美术特色生参加高考,能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将来有一技之长谋一生安稳。
十七岁的宋添华和宋添香差不多高,细胳膊细腿,由于常年佩戴助听器,他很少参加体育运动。
他从小不爱说话,高二开始更是惜字如金。
耳背式助听器显眼地挂在耳廓后面,宋添华一年比一年自卑,宋添香一日比一日扎眼扎心。
宋添香盛上一碗香气扑鼻的饺子,讨好地说:“添华,最近功课还好应付吗?有不懂的要及时提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哦。”
“嗯”。
“明天有空你去打打球,如果戴着助听器不方便,可以暂时收起来。”
“嗯。”
“那今天晚上你还想吃什么?”
“嗯。”
……
送走宋添华,宋添香有些沮丧。她琢磨着是不是该去给宋添华找个心理医生。
家有青春期孩子的家长心好累哦!
宋添香叹了一口气,给自己下了六个饺子,才吃了两口,门铃响起,小区门卫李大爷在对讲机里叫:“ N幢401宋添香,来取走快递!”
宋添香应声出门,她网购的大米到了。
这天清晨霍元豪正做着一个不可描述的梦,梦被窗外叽叽喳喳开早会的鸟儿们吵醒,龙湖山庄的生态环境实在太好了,周围住户不多,鸟比人多。
霍元豪平时住在海天花园,那里是市中心单价最高的稀缺大平层洋房,安保森严,物业谨然,房子隔音效果比这里好。
他真想找把枪,打死枝头坏他好事的鸟。
再也睡不着了。
他打开手机,点开已置顶的宋添香微信。宋添香的微信名叫一盏香。俩人微信聊天最后的记录是"M小区N幢401室。"
霍元豪沿着龙湖跑了一圈,湖水清澈,亮如明镜,四周是连绵的山峦,湖光山色,交相辉映。
景色宜人!霍元豪突然决定,开上宾利,径直导航到M小区。
这是个二十来年的老小区,建筑外墙面已经有些斑驳,绿化率还不错,周六早上的停车位却相当紧张。
霍元豪好不容易停好车,正环顾四周,宋添香系着围裙往小区门卫小跑过来。
她今天把乌亮长发梳成一条粗麻花辫,跑起来时麻花辫在肩头左右晃动,甚是俏美。
前几天淘宝打折,宋添香买的十公斤的大米。宋添香试着提了下:好沉!可再沉也得慢慢把它拖回家!
她刚准备双手去拖,米袋一下子易主,她疑惑抬头,但见霍元豪稠密的短发在风中凌乱,黑眸看向自己,浓浓的笑意从唇角溢出来。
“嗨呀,好巧。”他无辜地说。
宋添香当场懵了一会儿,环顾四周,缓过神来说:“额,真是好巧,李秘书……您也住这儿??”
霍元豪一愣,随即笑意扩散:“是呀,我就住这附近。”
他单手轻松地拎起米袋,催促说:“你还不快带路?”
“哦。”宋添香不由自主往前带路。
走上四楼,宋添香连声道谢,但霍元豪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宋添香踌躇着,心想对方也不是什么不明来历的人,周一还在他办公室见过面,况且正有求于他,接下来是不是该请他进屋坐坐?……
正迟疑间,霍元豪开口:“嗨,你家有水吗?我口渴了。”
“有,当然有,您请进。”宋添香边说边找出一双宋添华的室内拖鞋。
霍元豪换上,脚后跟露出半截,宋添香红着脸进厨房,洗手然后倒了杯白开水。
宋添香的租房是南北朝向,一进家门就是客厅兼餐厅,北面几平米的小厨房,南面一个小阳台。
房子装修较陈旧,但被宋添香收拾的干干净净。
宋添香端了水出来,想要递给他,想起他手刚提过快递包,小洁癖发作,转身把水杯放餐桌上,朝着厨房内的水槽示意:“要不您先洗洗手?”
霍元豪应声进厨房,边洗手边看向柜面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饺子。
宋添香递上擦手毛巾,霍元豪自然地擦了手,又自然地放回宋添香手中,仿佛这事他们天天在做。
霍元豪拉开餐桌旁一把木椅子,分开两条大长腿惬意地坐下,端起水杯看了下。
宋添香刚租不久,家中不曾有客,也就没备客杯,她给霍元豪的是她自己的水杯,一只蓝色卡通鹿图案的陶瓷杯。
霍元豪看了眼卡通鹿,又看眼宋添香,眸内盛满笑意,一仰头喝了两大口水,水过咽喉,感觉是甜的。
宋添香没由来竟又红了脸。
“你自己包的饺子?”霍元豪望向旁边碗内还余热的四个饺子。
“嗯。”
“刚巧我早饭没吃。”霍元豪做势欲去端碗。
宋添香大窘,抢先一把端走,红着脸小声说:“您先坐会儿,我马上给您下。”然后逃也似进了厨房。
霍元豪低下头,轻咳一声,愉悦地偷偷发笑。
他拖着短了半截的拖鞋走到小阳台。
窗外有阳光淡淡洒下来,风中有桂花的清香。
阳台一头有个长凳,上面养着三盆吊兰,阔叶吊兰的叶纹柔美清新,两盆大的从中间蓬蓬探出几枝细细的茎,茎上一路点缀着白色的小花。
阳台另一头是一排竹质书架。
一色儿大开页的砖状厚书。他随手抽出一本《颞骨及侧颅底解剖》,翻了几页,全是外太空图片和陌生的专业词组。
厨房里飘来煮熟饺子的缕缕香气,系着围裙的宋添香端上整整齐齐一盘月牙饺子,喊他:“放了葱花,你可以吗?”
“可以!”霍元豪坐下,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一时间唇齿香气四溢,浓郁的汤汁充满口腔,感觉是米其林餐厅都没有过的美好滋味。
宋添香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急不徐有滋有味在她面前吃着饺子,这场景居然如此妥贴自然。
事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宋添香无从解释。
此时,宋添香的手机铃响,她接听片刻,神色大变,夹杂着慌乱说:“好的,好的,谢谢陈老师,我马上过去。”
霍元豪停下筷子,抽了个纸巾擦嘴:“出了什么事?”
“我弟弟在学校门口和人碰擦了,我得赶紧去!”宋添香匆忙换鞋。
“路远吗?我去开车?”
“不远,不用开车。”
两人赶到学校门口,宋添华的班主任陈老师迎上来,大概交待了下事情经过:宋添华在校门口转角处和一辆骑得有些快的自行车差点撞上,幸亏双方都没受伤,但宋添华的右耳助听器掉地上,被压坏了。
宋添香稍松了口气,走进门卫室,见宋添华双手抚额,低头坐着,神情萧默。
宋添香上前,默默地摸了摸他的头。又把他拉起来,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检查了下确实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接过陈老师手掌上断裂的助听器。
她凑近宋添华左耳,温和地说:“添华,人没受伤就好,这个助听器本来就该换新了,你不用难过。”
宋添华一下子单耳助听,言语识别力下降,很不适应。
他疑惑地瞧了一眼霍元豪,又看看宋添香,闷声问:“他是谁?”
宋添香愣了愣,解释道:“哦,他是我…另一部门的同事。”
霍元豪看着宋添香宝贝似的把宋添华上下摸了个遍,心头无厘头有点泛酸。
他故意重重咳了一下,对宋添香说:“我正准备告诉你,你弟申请的助听器已经审批通过了,随时可以换上新的。”
闻言宋添香整个人跳起来,拉住霍元豪的衣袖,两眼闪闪发光:“真的吗?新助听器真的获得捐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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