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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祖归宗后,嫡长女被全京城团宠

青墨歌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重生+宅斗+扬渣男骨灰+团宠】前世她为他付出一切,扶持他登基,最后等来了他的贬妻为妾,册封庶妹为皇后。还给她父母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们凌迟处死。三个天之骄子的哥哥失踪,更是他和庶妹背后动的手脚。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根本不是他的。庶妹一碗毒药将她送走,临死前,有位王爷带兵包围皇宫,抱着她和孩子的尸体,下令要将他和庶妹碎尸万段。再次睁眼,她回到了被丞相爹爹接回家认祖归宗那一天。唐婉悠暗自发誓,这一次,爱她的,她必护他们安康周全,她恨的,她必让他们悔之莫及,痛不欲生!待她大仇得报,那个登基了的男人却来到她面前,“悠悠,我做了个梦,梦到你怀了我的孩子,却嫁了别人,他登基后还杀了你们母子,等我带人去救你们时,你们已经走了。”唐婉悠:“...

主角:唐婉悠   更新:2023-03-29 0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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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唐婉悠的其他类型小说《认祖归宗后,嫡长女被全京城团宠》,由网络作家“青墨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生+宅斗+扬渣男骨灰+团宠】前世她为他付出一切,扶持他登基,最后等来了他的贬妻为妾,册封庶妹为皇后。还给她父母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们凌迟处死。三个天之骄子的哥哥失踪,更是他和庶妹背后动的手脚。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根本不是他的。庶妹一碗毒药将她送走,临死前,有位王爷带兵包围皇宫,抱着她和孩子的尸体,下令要将他和庶妹碎尸万段。再次睁眼,她回到了被丞相爹爹接回家认祖归宗那一天。唐婉悠暗自发誓,这一次,爱她的,她必护他们安康周全,她恨的,她必让他们悔之莫及,痛不欲生!待她大仇得报,那个登基了的男人却来到她面前,“悠悠,我做了个梦,梦到你怀了我的孩子,却嫁了别人,他登基后还杀了你们母子,等我带人去救你们时,你们已经走了。”唐婉悠:“...

《认祖归宗后,嫡长女被全京城团宠》精彩片段

“娘娘,您瞧小皇子真是可爱极了,若是陛下瞧见,一定十分喜欢。陛下现今已然回宫,稍后定会来瞧娘娘与小殿下,兴许还会封您为后呢!”

唐婉悠闻言,眼中露出心灰意冷的绝望,摸着孩子细嫩的脸颊,冷淡笑道:“他怕是不会来了,哪怕这是他的孩子,他也根本不屑看一眼。”

这话里悲哀的意味过于浓烈,一旁的婢女闻声,忍不住张口要安慰,屋子的大门,却在这时候被蛮横的推开,人影还未露出来,嚣张娇俏的声音,先在殿内肆无忌惮的响起:“姐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如此,也免得妹妹我再费口舌。”

殿中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婢纷纷面色一变,即便是没有瞧见人影只听声音,也知道来人是谁。

年轻女人穿着明丽的宫装,环佩叮当,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宫人,那些下人们随了主子的态度,嘴角各个携带几分不屑与讥讽的弧度,瞧得人心头火起,偏偏无可奈何。

来人正是这宫中的贵妃娘娘唐可人,也是她们主子的妹妹。

宫人们不得不纷纷跪下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唐可人笑着走到唐婉悠身边,伸出带着护甲的手,摸上了孩子的脸蛋。眼中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阴沉了一瞬。

唐婉悠猛地抱着孩子,躲开唐可人尖锐的护甲,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永和宫不欢迎你!”

唐可人掩唇一笑,咯咯道:“哎呀,姐姐这话可真叫妹妹伤心。妹妹可是听闻姐姐诞下皇子,特意来探望姐姐呢,谁想姐姐竟如此不欢迎妹妹,难不成是在为陛下未能过来而迁怒妹妹吗?”

唐可人撩着自己的衣袍,垂眸可怜道:“陛下也并非有意如此,谁叫姐姐先前推了妹妹,害的妹妹掉下池塘惹得陛下生怒,若是没有此事,陛下哪里会不来瞧瞧他的第一位小皇子呢?妹妹可是担心姐姐心里不舒坦,才特意来看望,好让姐姐这永和宫,显得没那么冷清。”

提到这件事,唐婉悠的声音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沁出血来:“我根本没推你!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你从一开始,就在设计我!”

不单单是唐可人落入池塘这一件事,而是许许多多件事!回想起来,她走到今日,唐可人在其中做了无数推手!

唐可人全然不觉得唐婉悠咬牙切齿的模样可怕,只觉得可笑,像极了一只落水狗,让人想狠狠击打,瞧瞧她惨叫的模样,是多么的有趣:“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相信谁。”

“今日妹妹来,顺便还要来和姐姐分享一个好消息,昨日刚回宫,皇上就已经下了圣旨,册封妹妹为皇后,一个月后,便会举办封后大典。”

听了这话,唐婉悠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的绝望更甚。

即便早知这皇后之位不会是她的,可真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唐婉悠还是如遭重击。

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偏偏是她刚刚生产完,为他诞下第一个小皇子的时候?

那她算什么?

她唐婉悠,乃是当初的三皇子正妃,却在三皇子登基后,仅仅得了个德妃的位分。

而她的庶妹,当初的三皇子侧妃,却是贵妃,还在她这个正妃诞下皇长子后,被册封为后!

好一出尊卑颠倒!

他这是利用完自己,觉得自己没了用处,就想要一脚踢开?

那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乃是正妃所生,乃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理当继承大统,如今却活生生变成了庶长子!

唐可人见她面色苍白,得意的勾唇,道:“姐姐不知,昨日除了妹妹的封后圣旨外,皇上还下了一道密旨呢……”

唐可人不怀好意的凑在唐婉悠的耳边,道:“父亲和母亲通敌叛国,被押入大牢,三日后,凌迟处死……”

唐婉悠豁然起身,目眦欲裂的望着唐可人:“你如今对付我还不够,还要对父亲母亲下手?母亲对你不薄,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父亲也从不曾亏待过你!你怎么忍心下手!唐可人,你简直丧尽天良!”

唐婉悠神情癫狂,眼中隐隐弥漫出了血丝,唐可人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她身边的婢女立马上前死死按住唐婉悠,让她不能动弹,免得她伤到她们尊贵的未来皇后娘娘。

“你们放开我家娘娘,我家娘娘方才生产,身子虚弱,你们不能这么对她!”婢女竹子想上前去阻止,却被唐可人身边的婢女恶狠狠推开,按在地上,强迫她继续跪着不能上前。

唐婉悠被强烈的愤怒充斥,以至于力道之大,让婢女们险些没有摁住!

可她到底是刚刚生产完,耗费了大量的力气,现在只恢复些许,不敌那样多的婢女,被狼狈的按住,唯有用双眼死死盯着唐可人。

唐可人对唐婉悠的话不仅没有歉疚,反不屑的勾起唇角,抬起手,一巴掌便狠狠抽在了她脸上,冷声道:“将我当做亲生女儿?那不过是她做的表面功夫罢了!父亲又哪里没亏待我?都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你就能得到我没有的一切!”

“唐婉悠,你是嫡女又如何?既然当年你被人牙子拐走,在乡下长大,不知礼数毫无教养,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女,凭什么和我争!凭什么你一回来,全家人都向着你!”

“父亲母亲恨不得将你捧在手心的补偿你,几个哥哥更是都不搭理我,哪怕明知道你在乡下长大,几位皇子也都为了皇位放低姿态讨你欢心求娶你!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罢了!你拿什么和我争!便因你是嫡女?因你是从正房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便要天生高我一头!?”

唐可人越说声音越大,仿佛比唐婉悠还要愤恨,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尖锐的怒骂!

唐可人胸口起伏,目光阴沉的盯着唐婉悠,半晌后忽地轻轻笑了,方才那种嫉妒到极点的癫狂消失,抚着自己的耳环轻轻道:“要不是因为你是丞相嫡女,你以为就你婚前失贞,还怀了个野种,子初还会求娶你吗?如今他已经登基,你已经没了用处,是时候该送你上路了,这不,他让我来亲手了结你。”

唐婉悠还未从前一个打击中回神,便再次遭到重击。她难以置信的喃喃:“什么野种!我的孩子是子初的,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他不可能会要我死!”那个晚上的男人分明便是陆子初。

若非如此,她后来又怎么会嫁给陆子初为正妃?怎么可能是别人呢?她与陆子初的孩子,怎么会是野种?

“皇上的?当真是可笑至极!唐婉悠,你可真是个蠢货呀。不如这样,看在你临死的份上,我便大发善心,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也好让你死个明白吧?其实,当初是我给子初出的主意,要他毁掉你的清白。我告诉他,只要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你不嫁也得嫁,未免引起父亲怀疑,我让他也服用了药,这样就能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然后,我将被下了药的你,送去了一个乞丐那里哈哈哈,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一个乞丐!是个野种!堂堂丞相嫡女,竟然怀了乞丐的孩子!你简直就是唐家的耻辱!是皇家的耻辱!你觉得他怎么可能会让你的野种,占了他长子的位置?”

唐可人得意张狂的笑着,随后摸着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毕竟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太医说,我腹中乃是小皇子,我怀的才是皇上的长子!你生的野种,就应该和你一起下地狱!”

唐婉悠的身体不断的发抖,想起那一夜,她只觉得自己犹如身处寒冰之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当初的设计,陆子初也参与其中!他什么都知道,是他与唐可人一起,亲手将她谋害至此!害得她唐家至此!

唐婉悠想到自己从前对陆子初的心意,想到她失身之后虽痛苦,得知那人是陆子初后的庆幸,想到她得知陆子初与她同样被下药后,对陆子初的愧疚与忧心,还有事后唐家对陆子初登上皇位的鼎力相助。

原来统统是利用!!

难怪如此,难怪他对自己的皇长子都不来瞧上一眼,却原来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兴许那夜她被送去乞丐堆里只是唐可人一人的设计,兴许自己若是真怀了陆子初的孩子,还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可那又如何?

事已至此,唐婉悠惨然一笑,眼中爬满了血丝。

唐可人却还嫌不够一般,抚着自己微隆的小腹,绕着唐婉悠踱步,笑着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一便告诉你好了。其实啊,你的三个哥哥失踪,都是被我设计的呢。你一定很想知晓,他们眼下如何吧?我便发发善心告诉你。”

“大哥呢,他被敌军抓走当俘虏,千刀万剐而死。二哥则是被砍断了双手,这辈子都不能舞文弄墨了呢,一个废人,和死了也没差别了。三哥是京城内有名的美男子,可惜了,如今被毁去容貌,脑袋也变得不大正常,疯疯癫癫的。还记得在家门口那个乞讨的疯子乞丐吗?那就是三哥呢。”


三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都变成了被踩进地里的污泥。

“贱人!你不得好死!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唐婉悠浑身颤抖着,挣扎着想要扑倒唐可人,咬住她的脖颈同归于尽,可却被婢女们死死按住,最终只能痛哭出声。

她三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没想到竟然会哉在唐可人的手中。

“你放心,妹妹我很快便会送你与野种下去,与他们团聚的。哦对了,有件事情一直忘了同姐姐说,当年姐姐与我一同溜出府去玩,姐姐被人牙子抱走的时候我在边上瞧着,是故意不叫人救你的。我想将你赶出唐府,真是想了很久了。”

唐婉悠看着唐可人的目光憎恨,嗓音嘶哑道:“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从小到大,我一直将你当做同胞所出的妹妹疼爱,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原以为唐可人对她的恨,是她回到京城后,让唐可人觉得失去了关注,才被嫉妒,可原来她早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讨厌她了。

唐可人脸上的笑容消散,神情冰冷的睥睨唐婉悠:“自然是因为你是嫡女,而我是庶女了。只要你想要的,爹爹都会给你,我想见爹爹一面,爹爹却永远在母亲那边,我和姨娘还有胜齐,每日只能在小院子里受尽府里下人冷眼,而你,却和母亲还有爹爹和哥哥们在一起天伦之乐。”

“明明我也是父亲的女儿,为何父亲如此偏心?”

“原来如此,原来仅仅因为嫉妒,你便能做出如此残害血亲,心狠手辣之事。”唐婉悠觉得讥讽极了,唐可人在唐家虽为庶女,却绝没有受到过什么冷落不公,可她却因此,便葬送了整个唐家?

唐婉悠忍不住笑出声:“唐可人,就算我们死了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你只是个庶出的身份。”

“闭嘴!贱人!”唐可人扬起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目光似要吃人!

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出身,唐婉悠这个贱人竟然拿这件事来讥讽她!

随后,唐可人瞧着唐婉悠红肿的脸颊,忽然怒气消退,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是庶出又如何?如今,我是皇后,而你,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你的孩子,你的父母,都会死!而我,才是最大的赢家!”

她马上,便会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庶出的唐家女!

唐婉悠口中腥味弥漫,她却还是笑:“我就算是死,也是陆子初当初明媒正娶的三皇子正妃,而你,哪怕如今被册封皇后又如何?你依旧不是他的原配妻子,你不过是个以侧妃之礼进门的侧妃,一个妾室。世人只会知道,你是侧室扶正,你的地位在外人眼中,永远不及我!”

唐可人气急:“你!”

侧旁的宫女赶紧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能上了这贱人的当,她是故意刺激您,您如今怀着皇长子,若是被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让这贱人得意?咱们还是快做正事吧!”

唐可人听此,觉得有道理,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没错,我不会让你得意。什么正室侧室,只要你未登上皇后之位,便就是低我一头。”

“更何况,我的姐姐,作为一个女人,你不觉得你实在是可悲吗?你的夫君从未有一日真心实意待你,从一开始娶你,就是带着目的的。他只是为了皇位,才忍气吞声,娶了你这个不洁的女人。”

“婚后他一直没有碰你,就是最好的证明,可笑的是,你还以为他是为了孩子的安全,真是愚蠢。”

唐婉悠抱着怀里的孩子,明知道陆子初已经不配她流泪,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是啊,她当真是愚蠢,愚不可及,害己害人!

“来人,先将她怀里的野种给处理掉。”唐可人看够了唐婉悠痛哭流涕的模样,不欲再与她多做纠缠,冷声下令。

宫人从唐婉悠手中夺走了婴孩。

孩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陌生的气息让他不安,发出洪亮的哭声,唐婉悠脸色惨白目眦欲裂:“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余下的宫人用力压制住唐婉悠,唐婉悠的贴身婢女竹子冲上来想要护住自己的主子:“你们放开我家娘娘!”

未能碰到唐婉悠的衣角,便被身强力壮的小太监一脚踹倒在地,拖出了殿门。

永和宫中宫人们也纷纷被制服在地,根本不能去帮唐婉悠。

唐可人对自己身后带来的人下令:“将这些胆敢反抗本宫的人都拖下去,赐杖毙!”

永和宫淹没在了挣扎与惨叫中。

唐可人眼神冰冷又得意,伸出手去接孩子:“还给我!”

在唐婉悠绝望惨烈的目光中,唐可人高高举起襁褓,向着地面狠力砸去,孩子落在地面发出闷沉的声响,哭声都窒了一瞬,而后哭的更加惨烈。

孩子的哭声,像是割在唐婉悠心上的尖刀,她惨叫挣扎:“不要!不要!还给我!唐可人你不得好死!你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这孩子格外顽强,只这一下竟然没有死,唐可人不悦至极:“果然是乞丐的野种,生命力顽强,竟然这样也摔不死?”

在唐婉悠几乎要噬人的目光中,唐可人冷笑着将孩子抓起来,再度重重砸向地面。

唐可人将婴孩摔砸在地面整整三次,那婴孩儿从最初的恸哭,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没有了哭声,小小的口鼻中沁出细细的血迹,闭着眼睛没了生息。

唐婉悠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竟然在最后关头从宫人手中挣脱,双眼不知在何时已经恨的鲜红,疯狂扑向唐可人!

唐可人被唐婉悠吓了一跳,宫人们惊叫着涌上,在唐婉悠扑到唐可人的瞬间,将她抓住,拉回去狠狠压在地面上。她头发散乱,整个人都没了人形,像是一只屈辱的野兽,只能痛苦绝望的呜咽。

唐可人惊怒交加,想到自己方才险些被唐婉悠扑倒受伤,胸口起伏,咬牙切齿道:“你急什么!?你马上就能下去陪你的野种!来人,喂德妃娘娘喝药!”

唐婉悠浑身脱力,被人粗暴的抓住头发拽着昂起头,灌下大碗苦涩的汤药。

那些汤药呛入她的口鼻,她剧烈咳嗽着,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连挣扎的力量都消失。

唐可人却还嫌不够,要发泄她方才险些被唐婉悠伤到的怒气,命令宫人:“来人,趁着德妃娘娘还算清醒,拿板子来!德妃娘娘一颗慈母心,想必十分想与那野种感同身受,便让德妃娘娘死前了却这心愿!”

宫人松开唐婉悠,唐婉悠趴在地上没有动弹,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太监拿来男人上臂粗的漆黑长板,交替着狠狠打在唐婉悠的腰臀上,皮肉的疼痛,与五脏六腑涌起的毒药,蚀咬交杂在一处,让她分不清到底哪个痛一些。

或许是心底更痛一些。

她太痛苦,太后悔,后悔的恨不能放弃所有,回到最初的时候,没有认识陆子初的时候。

便没有后来的一步错,步步错。

不,她已经没有能够放弃的东西,她一无所有了。

弥留之际,所有的痛苦与声音远去,她如同落入了深水中,所有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她奇异的听见了唐可人惊慌的叫声,听见了无数人闯入永和宫的声音,好像是要来救她一般。

但怎么可能,她的父亲,母亲,哥哥,所有能够救她的人,都已经死了,还有谁能够救她呢?

永和宫此刻已经乱做一团,方才气焰嚣张的唐可人花容失色,抓着亲信的胳膊几乎要站不稳:“你、你方才说什么?”

亲信急道:“娘娘!咱们快躲一躲吧!叛军马上便打进永和宫这来了!皇上命咱家来带娘娘躲进暗道,再不走等王爷打过来,便是跑也来不及了!”

地上悄无声息的唐婉悠微微颤了颤,她忽地压住了一口气息,回光返照似的,拥有了一些力量,以至于清晰的听见唐可人他们的话。

有人谋反吗?

好啊,太好了!哈哈哈哈!

不论是哪位王爷,若是老天爷开眼,求您,让这位王爷谋反成功吧!让陆子初与唐可人这对畜牲不得好死!

她要他们统统下来为她一家陪葬!

血液从口中漫出来,唐婉悠压不住最后一口气,呛了一声,最后一丝力量也从她体内消散,视线与感知模糊,重新陷入那种溺水的沉重感。

模糊中,她像是听见有人朝着她奔走而来,唤着她的小名,语气强烈急促,像是过去每一个疼她爱她之人般。

“主子!!小世子已经、已经断气了……”

“去!给本王搜!本王要将陆子初二人碎尸万段!”


唐婉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刮着黄泥与稻草屑的墙壁,墙壁上有拇指头大小的光点透进来,伴随着灌入的寒风。

唐婉悠浑身都痛,颅内的疼痛几乎要让她整个人裂成两半,伴随着冷热交替变化的体温。

唐婉悠哆嗦着坐起身,眼前阵阵发黑,她用力捂住额头,却注意到了自己缩小一些的手。

这只手粗糙瘦弱,像是一只鸡爪,指尖的指甲冻的乌紫。

这显然不该是她在唐家养了好些年该拥有的手。

唐婉悠低头,看清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衫,摁住眉心慢慢环顾房间内的环境,越看越觉得四周的景象眼熟无比,竟然是她从前在人牙子家睡觉的地方。

唐婉悠的内心,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竟然,重生了!?

而且重生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她被人牙子带去的村中,还没被接回王府的那一年。

巨大的惊喜淹没唐婉悠,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从稻草床上爬起来,却因为虚弱重新倒回床上,缓了好一阵才重新积蓄力量。

十五岁那年的记忆太久远,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以至于唐婉悠花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想起眼下的境况。

这里是那拐走她的人牙子家中。她睡的是一间漏风的破烂杂物房,四侧还摆放着一些农具。她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薄的潮湿破褥子。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今日正是她被唐家接回的日子。

她十五岁冬日落水,而后昏迷不醒大病一场,醒来后正好是唐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对于这一日,她算得上记忆深刻,连床头破木桌上的半碗咸菜粥,都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太好了,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

唐婉悠未能从巨大的惊喜中回神,破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来人是个年纪与唐婉悠相仿的小姑娘,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衫,却显然比唐婉悠一身缝缝补补的衣服要好上无数倍。

她手中端着一个破碗,满脸嫌弃,走进来时,发现唐婉悠竟然睁眼,顿时满心的不乐意,将碗筷朝着破桌子狠狠一放骂道:“好啊!既然醒了还躺着!装什么死呢你!你当你是什么千金小姐,还要我给你送饭!?还不快滚起来干活!”

她一边说,还一边上前来,试图将唐婉悠从床上拽下来。

唐婉悠想起来这女孩是谁。

那拐走她的人牙子不知为何没有将她发卖,反而将她带回来自己家中,拿她当下人使唤。

人牙子家中有一对兄妹,这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便是其中的妹妹,名叫张小花。

唐婉悠从前受够了张小花的欺负,她生的比张小花好看,即便是拿她当下人使唤,做一堆的粗活吃不饱穿不暖,也生的比张小花好看许多。

张小花对此极其不乐意,几乎是处处欺负唐婉悠,拿她当牲畜使唤。

今日便是她回家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忍耐了。

唐婉悠一张苍白瘦削的小脸上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有说,撑着床慢慢从床上滑到地面站稳。

她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张小花觉得她简直是在挑衅自己,一手叉腰,另一手伸出去拽唐婉悠:“我说话你不知道吭声,是哑巴还是聋了啊?”

唐婉悠险些没站住,踉跄几步,视线在摆满杂物的破败屋子里梭巡,最终瞄到角落里竖着的,足足有她手腕粗的木棍,用力推开张小花,抓住木棍,便对着骂骂咧咧的张小花狠狠打过去!

唐婉悠还在病中,力量有限,但木棍在手,再如何有限的力量,打起人来也是痛的。

何况她现在很高兴,病痛都被短暂的压下,一双眼眸显得异常明亮,里面像是烧着无名火!

张小花这打挨得猝不及防,她痛的惨叫一声,瞪大双眼,完全想不到唐婉悠竟然敢打她!

不仅如此,打了一下还不停手,而是追着她再度狠狠落了一棍!

“啊!贱人!!你翻了天了,竟然敢打我!给我拿来!”她尖叫着躲开,而后要跟唐婉悠抢夺她手中的木棍。

唐婉悠细细瘦瘦的五指力量奇大,死死攥着木棍,没能让张小花夺走,反倒推搡着将她撞到在地,然后转身将木门栓上,以免张小花逃走。

做完这些,她转过身迅速的狠狠对着张小花一棍又一棍的打下去。

张小花尖叫的用手护住自己,一边叫一边骂:“贱人!你等着我哥打猎回来,让他知道你打我,看他不打死你!你吃我家喝我家的,现在还想翻天,你个小贱人,当初就该淹死你!”

唐婉悠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动手不说话,打的张小花爬都爬不起来。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张小花眼神大喜,只以为是她哥张大伟打猎归来,立刻扯着嗓子连痛都顾不上叫:“哥!大哥!你快点回来啊!我要被这个小贱人打死了!”

唐婉悠手中的棍棒在这时迟疑了一瞬。

她只记得是今日被接回家,但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候,如果张大伟在这种时候赶回来,她可能还要受一顿皮肉苦。

但是唐婉悠的眼神很快重新变得冰冷,无论张大伟回不回来,今日至少张小花讨不了好!

张小花趁着唐婉悠愣神的功夫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再度挨了一棍。她扭头便想叱骂唐婉悠,她哥都回来了,这个小贱蹄子竟然还敢对她动手!

唐婉悠闷声不吭的打她,并且在听见迅速靠近的脚步声后完全放下心来。

来的不止一个人,根本不是张大伟。

下一刻,破败的木门被狠狠撞开!

一群身强体壮的小厮立在门口,张望着屋内的动静,在看清楚唐婉悠那张瘦弱的没有几两肉的小脸后,毫不犹豫的将凶狠的目光转向张小花,二话不说将她按在地上!

废话,站着的那位姑娘,简直与他们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看便知道是他们家小姐!

张小花被这些忽然闯入的人吓得瞠目结舌,挣脱不成只能尖叫着:“你们、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跟县令大人认识,是熟识!你们敢胡作非为,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张小花后面的话没能吐出来。

她被压在地上,脸朝着门外,从人影间隙间比唐婉悠还先看清外面走来的人影。

中年男人留着美髯,气度不凡,那一身官袍,张小花便是再蠢也是认识的。

这、这人是当官的?

唐正天走到门口时,终于看清了屋内唐婉悠的模样。

十五岁的小姑娘,已经及笄的年纪,却瘦巴巴只剩一身骨头似的。

那张肖似她母亲的漂亮小脸没有什么肉,尖尖的下巴,只有那双大眼睛是明亮的,正怔怔望着自己。

唐正天瞬间老泪纵横,颤抖着走入屋内,将失散多年的女儿抱入怀中:“婉悠,爹的婉悠,是爹来晚了,让你受了这般多的苦楚啊!”


唐婉悠的眼睛也一瞬间便红了,死前的记忆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涌出。但她的理智死死压住她,让她将眼中的泪意憋了回去。

唐婉悠攥着手,学着上辈子的反应,目光茫然的后退半步:“您是谁?为什么叫我婉悠?”

唐正天瞧着她这副茫然害怕的模样,更加心痛,却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绪,抹掉自己的眼泪,平复片刻后挤出一道笑容:“孩子,我是你爹,我名唤唐正天,你娘名唤洛诗柔。唐婉悠是我们为你取得名字啊。”

唐正天看着唐婉悠脸色苍白,穿的破破烂烂,一看这些年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模样,再度哽咽:“当年、当年你还年幼,与奴仆上街玩耍,被人牙子拐走。爹娘寻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才寻到你……”

唐正天手颤抖的摸摸唐婉悠的头发,说:“孩子,你与你娘生的像极了,若非当年……你不会受这样多的苦,是爹娘对不住你……”

唐婉悠瞧着自己爹眼睛通红的模样,自己的情绪也几乎要压不住,努力维持着嗓音说:“……我好像,好像想起来了一些。您是我……我爹。”

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红,泪水滚落。

唐正天再度死死抱住她,父女两人痛哭。

可唐正天不知道,她怀中的这个女儿,已经死过一次了。

唐婉悠泪如雨下,所有的情绪翻涌,几乎将她这个人撕裂。

她的父亲与母亲,她上辈子死前,他们二人已经被陆子初下令凌迟处死。

但现在他们都还活着,不仅是父亲母亲,唐家所有人,她的几位兄长,都还活的好好的。

唐婉悠控制不住的号啕大哭,要将自己上辈子所有的悲痛与绝望,都在此刻父亲温热的怀抱中发泄出来,告诉她自己,那个噩梦已经过去,现在她真的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回到了还能够阻止一切,保护每个人的时间。

她绝不会,绝不会重蹈覆辙!

父女俩初见,情绪难以自制,唐正天到底是为官多年的人,心性沉淀,很快便收住了悲痛,拍抚着女儿瘦弱的脊背,内心再度涌出心疼。

太瘦了,实在是太瘦了,这些年,他的女儿不知道到底受了多少苦。

唐正天的视线再次触及地上神情犹疑,却显然穿的要比唐婉悠好得多,且脸色红润吃饱穿暖模样的张小花,想到自己派人查出来的这家人身份,脸色黑沉:“来人!将她给本官绑起来!”

这一家人对他女儿所做的,他定然要好好清算!

张小花哪里肯让他们绑起来,在地上挣扎不已,鼻涕眼泪齐飞,倒是没了对着唐婉悠的嚣张气焰:“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没有听清我的话吗?我家可是与县太爷认识的!你们马上放开我!”

唐正天冷声道:“将人拉出去,严加看守!”

张小花毫无反抗之力,被五花大绑,拖进院子里。

唐正天打量着间明显是杂房的破败小屋,又瞧见角落里铺着稻草,只有薄薄的一床破褥子的小床,心酸不已,这就是他女儿这么多年睡觉的地方。

唐正天见唐婉悠止住了哭泣,摆手招身后一同跟来的婢子:“你们二人过来,将带来的衣裳先为小姐换上,以免小姐着凉,热茶点心也去马车上为小姐端来!”

还好他们来寻唐婉悠之前,便猜到她过的不会太好,已经命人准备了新衣裳。

唐正天背后走出两名年轻的婢女,看起来年纪与唐婉悠相差不大,两人都笑容满面的对着唐婉悠行礼,态度恭敬:“奴婢见过小姐,让奴婢服侍小姐换上新衣裳吧。”

小屋子里的人纷纷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唐婉悠看着这两个自己眼熟无比的婢女,想起她们上辈子的下场。

那模样灵动活泼些的名唤竹子,正是她死前,在永和宫扑出来要护着她,却被唐可人的人拖下去杖刑的竹子。

而另一名稍显沉静的是落秋,她比竹子死的更早,在唐可人污蔑自己推她落水的时候,出来替自己顶了罪,由陆子初亲自下令,被拖下去砍了脑袋。

两人皆是忠心耿耿护主之辈,也皆是因她牵连而死。

唐婉悠心绪动荡,无数的愧疚之情翻涌,面上还要装作不认识她们的模样,勉强笑笑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竹子心疼的帮唐婉悠脱下缝缝补补的破烂衣裳,闻言立刻回答:“哎呀!瞧我跟秋姐姐的记性,这都忘了说!回禀小姐,奴婢名唤竹子,秋姐姐唤做落秋,都是夫人给起的名字!”

落秋也在此刻笑着道:“奴婢与竹子都是夫人亲自挑选,送来做小姐的贴身丫鬟的。日后小姐便是落秋与竹子的主子,您有什么事都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这是在跟唐婉悠变相说,她的母亲非常记挂她,将她放在心上。

跟上辈子没有什么不同,落秋是个做事稳妥的人,心思细腻。竹子要跳脱一些,却能够帮唐婉悠解闷,上辈子唐婉悠不能好好融入官宦小姐们之间的时候,时常靠竹子才不至于心中郁结。

这两个人都是母亲千挑万选,最终才定下来的人。想到母亲的良苦用心,唐婉悠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两个丫头动作利落,很快便为唐婉悠换上丝绸锦缎做的新衣裳。

这衣裳有些不合身,穿在唐婉悠身上大了一些。唐婉悠实在是太瘦了,所以寻常十五岁姑娘身形的衣裳,在她身上显得空落落的,袖子长出一截。

竹子小小呀了一声:“大了。”

落秋立刻道:“是冬衣,不碍事不碍事,小姐快将披风披上,能更暖和些。夫人在府中时时刻刻记挂着小姐呢,这衣裳大了,待回府后,夫人会为小姐重新量身,裁定新衣裳的。”

竹子蹲下身去帮唐婉悠整理衣摆,口中却笑嘻嘻道:“便是大了也好看呢。小姐生的与夫人很像,夫人是顶顶的美人,小姐也是一顶一的漂亮!”

落秋悄悄觑着这位在外失散多年的小姐,发现她并没有因为竹子一句失口之言露出任何窘迫或是失望的神色,非常坦然自在的接受了这件事。

不仅如此,她虽在外流落多年,通身气度却不一般,如今换上了绸缎绫罗做的衣裳,将发丝绾成一个小髻,步摇垂了一串圆润可爱的珍珠在她小小脸颊侧旁,衬得她整个人小巧美丽,不像是农家长大,却像是高门娇养多年的病弱娇小姐,苍白的面色平白让人心碎。

落秋想,竹子夸赞的话真是毫无虚言,她们家小姐这容貌,确实一顶一的好,待回府后好好养上一段时日,彻底长开,指不定要生成怎样的绝色。


主仆三人换好衣裳,喜笑颜开的开门,唐正天瞧着自家女儿的模样,又是欢喜又是心痛。

他要过来摸摸唐婉悠的头:“咱们这就回府,你祖母与母亲他们一定等急了。从知晓你的下落起,便着急要见你。”

被绑着的张小花双目瞪大,瞧着唐婉悠的模样,既害怕又嫉恨!

她因为一直叫骂,被那些家丁塞了粗布堵上了嘴,此刻只能“呜呜”乱叫,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唐正天沉声吩咐:“将人送去衙门……”

他话音未落,院门打开,一对中年夫妻随着一名年轻男子大步走进门,男子肩上扛着刚刚打到的野鸡。

他们进门瞧见大批的人堆满的院子,又瞧见被绑住的张小花,正冲着他们不断“呜呜”叫唤,脸色骤变:“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民宅!?好大的胆子!”

张大伟心中有些发虚,实在是院中堆着的人太多,那些家丁各个瞧着都不是好惹的,若是起了冲突,他今日怕是逃不了一顿打。

可随即,不等得知这群人来历,他便瞧见了簇拥在披风中,显得娇小可怜的唐婉悠,眼神顿时一变。

好哇,原来是跟这小妮子有牵扯!

张大伟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唐婉悠,眼神变得下流赤裸,充斥着一种淫邪之色。他从前便知道这丫头生的不错,但总觉得瘦巴巴的像只小鸡仔,却原来能有这般模样,果然是人靠衣装。

张大伟鼻腔中溢出一声不屑的哼笑:“死丫头,这些人都是你从哪里招来的……”

不等张大伟说完,唐正天已经怒火中烧,沉声下令:“捆起来!”

家丁们顿时一拥而上!

一家四口被捆的结结实实,不仅如此,胆敢当着唐正天的面口出狂言的张大伟被按在地上,狠狠挨了一顿打,鼻青脸肿唉唉痛呼!

张大伟的父母早在进门的时候,瞧见那满院子不一般的阵仗,又看清唐正天身上穿着的官袍时,便心中发颤,原地转身想要溜走。

奈何家丁们动作比他们要快的多!

不等他们多做抵抗,迅速的将他们拿下,统统用麻绳捆上丢在一边!

张大伟忍着痛楚想要叫骂:“好大的胆子啊你们!知道我家是什么人吗!?知道县太爷跟我家的关系吗?若是现在便将我们松开、唔、啊别打了……”

张大伟的嘴也被堵了起来。

唐正天不想再听见这人臭嘴里吐出半句话来。

而唐婉悠。

她被竹子与落秋护在身后,眼底情绪漠然的望着这一幕。

上辈子她被张家人虐待奴役太久,骨子里有着对他们的惧怕,哪怕他们被绑起来,只要对着自己瞪眼,她都会心中发颤。可这会她毫无情绪。

这世上的恶人太多了,与真正的恶人比起来,张家不过是一家子不入流的蠢货,只能供人驱使罢了。

她真正痛恨的,想要报复的人,此刻还在京城中,好好等着她呢。

想到此处,唐婉悠眼底隐约发红。

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冰冷的恨意。

唐正天吩咐下人:“将他们带上马车,即刻送去衙门!”

张家人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一听这人竟然要送他们去衙门,脸上甚至露出了喜色!

去衙门,那可就由不得这人说了算。

依照他们与县太爷的关系,县太爷还真能将他们怎么着不成?

好哇,好哇,送去衙门实在是太好了。

张家人顿时不在挣扎,被送上马车后面面相觑,露出得意的神色。

另一边的马车中,唐正天沉着脸吩咐下人:“去与县令交代清楚,便说是本官说的,要他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按照律法处置。若是胆敢徇私枉法,后果他想必清楚。”

下人叠声应是。心想那县令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不论他是否秉公处理,这人牙子一家口口声声与县令有关联,还不知道这些年受了县令多少庇护。

若是没有这庇护,他家小姐兴许早就寻到了,如何能叫人不迁怒?

丞相之女也敢拐走,胆子实在是太大!

得了吩咐的仆从下车,掉头去往县衙门,并未惊动另一辆马车上的唐婉悠。

唐婉悠在马车内,竹子叽叽喳喳跟她说着丞相府内有哪些人,脾性如何,挂念她如何如何。

落秋不时补充一两句。

唐婉悠在外流落这么多年,可实际上人牙子所在的地方,距离京城并不远。

两个多时辰他们便入了城门,转过长街到了一片稍显寂静的地方,这一条街边都能瞧见高大的院门,住着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到了一家朱漆大门前,马车停下,竹子顿时一喜:“总算是到了!小姐,奴婢扶着您下马车!”

外头马夫放好脚凳,落秋先一步下车搀着唐婉悠。

唐婉悠从车中探头出去,一眼便瞧见了丞相府大门口满满当当的人。除了唐老夫人外,所有人都在大门口迎接她归家。

唐家人早就等的急了。

若不是唐正天劝阻,洛诗柔在得知女儿下落的那一刻,便要跟着唐正天一同去寻她。

丞相府的大门前站的满满当当的,眼巴巴望着大小姐归家。

“来了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嘘,不要咋咋呼呼的,当心吓着妹妹!”

洛诗柔眼巴巴的盯着马车骨碌碌靠近,也管不上背后的三个儿子,一心一意的想看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从那马车中下来。

眼见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洛诗柔控制不住的往前疾行几步,险些没忍住到马车近前,去亲自接她的女儿下马车。

可这样的步子很快停下,她心中无限的期待与喜意中,还有一些惶然与担忧。

担忧她的女儿在外受了太多的苦,担忧她的女儿会不会恨唐家这么多年才寻到她。

担忧她心心念念的女儿,会不会不亲她这个母亲。

所谓近乡情怯,洛诗柔竟然在此刻感受到了类似的情绪。

一旁的张妈妈拍抚她的手,小声安慰:“夫人莫急,小姐已经归家了,余下的日后再说,莫要吓到小姐。”

对对,她的婉悠方才归家,即便是对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亲也无妨,现在回家了,日后会慢慢亲近起来的。

她也会一点点补偿女儿这些年失去的。

洛诗柔想到这里,掐紧手中的帕子,紧紧盯着掀开的车帘。

从里头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脑袋上坠着洛诗柔亲手收拾的珍珠步摇。

那是个瘦弱娇小的姑娘,细细瘦瘦一点,脸颊也就巴掌大,苍白又瘦弱,下巴尖尖,只有一双乌溜漆黑的眼睛看起来精神。

她用一种陌生又胆怯的目光打量丞相府,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房子。

这张脸露出来的瞬间,洛诗柔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失去多年的女儿!与她生的这样相像,只需要一眼,任是谁都能认出她来!

她瞬间红了眼眶,顾不得张妈妈搀扶,一把搂住刚刚在马车边站定的唐婉悠:“婉悠,娘的女儿,娘总算是见到你了!”

一旁的张妈妈欲言又止,她的夫人哟,这要是将小姐吓到了该如何是好?方才明明还说的好好的。

唐婉悠正在效仿自己上辈子的反应,在落秋与竹子的目光中,用一种属于农家生长多年的孩子该有的视线,打量偌大的丞相府大门,忽地便被一个温香柔软的怀抱搂住。

洛诗柔摸着唐婉悠苍白瘦削的脸颊,触手冰凉,哭声中不断念叨唐婉悠的名字:“娘的婉悠,娘苦命的婉悠,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娘再也不会将你弄丢了……”

那哭声哀切,唐婉悠瞬间想到了上辈子母亲对自己的爱护,又想到了母亲与父亲的下场,便控制不住的也红了眼眶,埋在母亲的怀中再度落泪:“娘……您是我的娘亲。”

洛诗柔捧着唐婉悠的脸哽咽:“是,我是你的娘亲。”

唐家的三兄弟围上来,看着他们的母亲与妹妹痛哭,手足无措,最终还是唐正天下车瞧着这一幕,无奈道:“好了好了,婉悠如今已经归家,日后便会好好的,夫人莫要再哭了。况且婉悠还在病中呢。”

洛诗柔这才忙用帕子擦了泪,又为唐婉悠抹去眼泪,笑着说:“瞧我,都忘了,来来来快随娘亲先进屋。对了,这位是你大哥,唐启云,那是你二哥唐轻鸿,最外头那个穿青衫子的是你三哥唐御风!”

兄弟三人都往前挤,想到妹妹跟前,又怕挤到母女二人,只能纷纷探着脑袋冲唐婉悠笑,笑容中怎么看怎么带着一丝讨好。

唐婉悠走失时记事不深,但几名兄长已经能够记事,如今妹妹好不容易回来,都想讨好妹妹,与妹妹亲近些。

唐启云生的高大俊美,身形矫健,他对着唐婉悠一笑,便露出一口灿烂的牙:“妹妹,我是你大哥,正三品御前一等侍卫,有大哥在,日后若是有谁欺负你,只管与大哥我说!”

二哥唐轻鸿挤不过大哥,他瞧着文质彬彬:“我是你二哥,乃是当朝状元,如今的从四品翰林侍读。妹妹回到家中,日后读书,有什么不懂的便尽管来问二哥。”

老三唐御风听着他们二人变着花样的夸自己,白眼险些翻上天。

他年岁最小,也不像他二哥那样端着文人架子,死命推开他大哥往里挤:“妹妹,我是你三哥!他们说的那些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有三哥我在,这京城日后妹妹你大可横着走!吃什么玩什么,想要什么,管三哥我说就是!”

他便说,便冲唐婉悠挤眉弄眼。

那副活泼的姿态,看的唐正天直皱眉,担忧他们会吓到刚从乡下回来的唐婉悠。

到时候仔细这群小子的皮!


可唐正天看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女儿只是怔怔的,看了半晌,眼中的泪水似乎又要滚落下来,末了用袖子囫囵擦去,冲着三人小心翼翼的喊:“大哥、二哥、三哥。”

兄弟三人听见她唤自己哥哥,各个都忍不住有些激动应声:“哎。快快进去吧!父亲不是说妹妹病了?来的路上叫了大夫没?没叫眼下快派人去请!”

唐正天哪里想不到这出?

方进京城的时候,便让小厮下马车去请了,只怕一会儿的功夫便能到府中来,也正好让唐婉悠进府中,与老夫人见见。

他们一家子亲亲热热的,氛围热闹,外围却站着三人,颇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

这可真是一家人,浑然显得他们母子三人不是唐家的一般。

唐家的嫡女如今回来了,还走失了多年,整个唐家上下都觉得愧对于她,眼下便这种千娇万宠的作态,日后还不得将人捧到天上去?

白姨娘在后宅待了多年,面上功夫炉火纯青,即便心中极其不满,这会儿面上还是堆着笑容,与丫鬟婆子们一起簇拥着中央的唐婉悠,一副关切的姿态。

被她轻轻掩在身后的唐可人却没有她姨娘的功力,一只手紧紧掐着帕子,面上虽笑着,眼底怎么看,透出一丝阴森冰冷的味道。

唐可人先前知晓唐婉悠要回来时,便做了准备,可真到这时候,瞧见一家子都围着唐婉悠的热情姿态,心底还是控制不住的妒火腾升!

唐家的女儿不多,从前唐可人是受尽瞩目与宠爱的那个,如今唐家的嫡女回来,哪儿还有她这个庶女的位置!?

这唐婉悠,怎么不死在外头!?

白姨娘扭头,瞧见唐可人快要压不住的嫉恨之色,不着痕迹的拍拍她的手,唐可人这才勉强收住,让自己冷静些,万万莫要在唐婉悠回来的第一天便露了馅。

殊不知,她们这番小动作,全部落在了另一个人眼中。

洛诗柔不住的用手指摩挲唐婉悠冷冰冰的面颊,心疼她哭红的眼,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儿余光发冷,冰凉的瞥着人堆外的两人。

唐婉悠从重见亲人的激动情绪中恢复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唐可人与白姨娘。

为了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不得不垂下眼睑,以免自己的怒火与恨意暴露在自己的亲人眼前。

唐婉悠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绪,余光瞥着唐可人那愤恨嫉妒,又偏偏无可奈何,只能忍耐的样子,觉得即可笑又畅快。

她从前完全不知道唐可人对她竟然有那般深沉的嫉妒之情,也不知道唐可人对自己庶出的身份那般的愤恨。但现在她知道了,并且是唐可人亲自将这个痛点送到她手中的。

她一定会好好利用,让唐可人清楚明白的认识到自己庶女的身份,被自己的嫉妒折磨到疯狂,却要一辈子被她踩在脚下,活在痛苦之中!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唐可人施加在她身上,她亲人身上的痛苦!

唐婉悠激荡的心绪恢复平缓,慢慢抬起眼睛,胆怯又好奇的望向唐可人与白姨娘二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娘……这位,是我的弟弟妹妹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洛诗柔一笑,像是生怕自己人生地不熟,将人认错了一般,小声解释:“在来的路上,竹子与落秋告诉我,家中有庶出的弟弟妹妹,与我年纪相当。不知道是不是这二位……”

洛诗柔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疼坏了,牵着她的手转头去看唐可人:“是,这就是你的妹妹,名唤唐可人,旁边的是胜齐,他们是龙凤胎。旁边那位是他们的生母白姨娘。可人,胜齐,还不快来见过你们姐姐。”

唐胜齐撇撇嘴,似乎是对唐婉悠这个嫡姐不是很喜欢,道:“见过姐姐。”

唐可人本就不喜唐婉悠,听见她张口就是“庶出”,闭口一个“庶妹”,方才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情绪险些当场露出来!

唐可人心中已经嫉妒恼怒到要发狂,脸上还是强行笑着颔首:“姐姐没有认错呢。姐姐好不容易归家,今后妹妹也能与姐姐做个伴,希望姐姐不要讨厌妹妹。”

唐正天摆手,扶着洛诗柔的肩头,让母女二人进门:“说些什么话,你姐姐怎会讨厌你。好了,有什么话都进去说,在外头吹风,婉悠的身体受不住!母亲也还在里头等着瞧瞧婉悠呢。”

唐可人咬着唇瓣,小声道:“父亲说的是。”

她还欲再说点什么,可惜唐正天没有心情再听她说话。

唐老夫人还在里头等着呢,一大堆人瞬间呼啦啦的涌进去,朝着唐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洛诗柔一路上都没有松开唐婉悠的手,拉着她不断的说话:“放心,你祖母也十分想你,稍后进去见到祖母,不必胆怯,这里便是你的家,回家了什么都不必害怕,娘亲在呢。”

唐婉悠小声答应。

洛诗柔又说:“唉,娘亲没注意,这衣服尺寸大了,袖子都出来了。待见过你祖母后,娘便让绣坊的人来为你量尺寸,让他们将京城时兴的花样料子都给你拿来,娘那还有许多珠宝匣子,不少都是为你攒的,待见过你祖母后,便随娘亲去瞧瞧,瞧瞧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娘亲再重新为你置办。”

洛诗柔的话很多,显得有些喋喋不休,但这些话里满是她拳拳爱女之心。唐正天没有劝阻,兄弟几人老老实实跟在母亲与妹妹身后,听着唐婉悠乖乖巧巧小声答应,无论洛诗柔说什么,都是说一句便应一句。

那乖巧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可爱,让他们不能不心疼。

若是早些寻回来就好了,早些寻回来,他们便能更早一些照顾唐婉悠,将她带在身边。

瞧瞧那瘦骨伶仃的样子,不知道在外受了多少的苦。

进了老夫人的院子,还没有进门,便有守在门口的婢女欢天喜地的冲里头喊:“老夫人,小姐回来了!”

喊罢,转过身来给唐婉悠行礼:“奴婢见过大小姐!老夫人在里头念叨您好久了。”

唐婉悠看见她,立刻认出来,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为人十分聪明机灵。

唐婉悠冲着她羞涩的笑笑,洛诗柔便先行拉着她,进屋子后便瞧见高座上半倚着的唐老夫人坐直了身体,由身边的妈妈扶着起身,冲唐婉悠连连招手:“快快过来,这是婉悠吧?快来让祖母瞧瞧!”

洛诗柔牵着唐婉悠的手到了唐老夫人跟前,松手轻轻推着唐婉悠的腰让她靠近唐老夫人。

唐婉悠学着自己前世初见老夫人的模样,颤声唤:“祖母。”

老夫人立刻笑了,抓着她的手,另一手摸上唐婉悠的脸,目露心疼:“瞧瞧这小脸瘦的,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好养着,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日后再也无需受那些苦楚。”

唐婉悠小声道:“谢祖母。”

唐婉悠刚回来,老夫人牵着她不松手,让她一道与自己坐在高床上,祖孙二人亲昵的靠在一起。

唐婉悠露出拘谨的模样,洛诗柔看的想上去摸摸自己女儿的头,但想到毕竟唐老夫人是她的亲祖母,祖孙二人还是要亲昵一些才好。

瞧得下方的唐可人又是一阵扭曲。

从前能与祖母如此亲昵的人都是她!

她姨娘与祖母是亲故,连带着她也与老夫人更亲近一些,不想唐婉悠一回来,老夫人身边的人便变了一个!

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她的位置!

唐婉悠与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忍不住冷笑。

如今的唐可人还年轻,藏不好自己的心思。

可眼下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她方才回来,等到日后,她会一点点让唐可人知道什么是更叫她痛苦疯狂的事。

唐婉悠归来是个大日子,大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张罗,晚膳准备的极其丰盛。

大厨房准备的功夫,唐正天派人去请的大夫也到了,为唐婉悠把脉,半晌后沉吟着道:“在下观大小姐体质虚弱,感有风寒,稍后在下会为小姐开一副药力温和些的方子,再配上些补药强健基底。”

唐老夫人连连应好,扭头便吩咐身边的妈妈,去自己的私库中取了两支老人参,还取来一只通体水润透亮的镯子,一起塞给唐婉悠。

那镯子大了一些,在唐婉悠瘦的只剩下细细一把骨头的手腕上带不住,老夫人疼惜的摸着唐婉悠的手腕,一个劲的念叨:“是得补补,好好补补,去命厨房再多加两个菜!加两道温补一些的!”

立刻有婢子应声,笑眯眯的扭身朝着大厨房跑去了。

落秋上前道:“老夫人您不必忧心,这镯子小姐养上几日,有了肉便能戴上,小姐生的这样貌美,戴上这镯子一定漂亮极了。放一放才好呢!”

唐老夫人颔首:“是,说的是。你是婉悠身边的大丫头吧?日后便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先为你家小姐收起来吧!”

唐婉悠抿着唇,羞涩的冲唐老夫人笑:“孙女谢过祖母。”

她并没有多话,落秋是个聪明人,懂得帮她接话。

她现在还是个刚从农家回来,受了多年虐待的小可怜,何必早早摆出一副能在高门大院里如鱼得水的模样。

唐可人最会装可怜,如今也该让她多尝一尝这滋味才是。

老夫人拍拍唐婉悠的手。

下方唐可人瞧见老夫人送给唐婉悠的见面礼,光是那两支老参便不知道价值几何!

那可是老夫人留在私库里,用来养身子的好东西!

更不必提那只水头极好的镯子!

老夫人怎么就这么舍得呢!

她在唐家这么多年,还与老夫人之间关系亲近,也没见老夫人何时给过她这等的好东西!

唐可人垂着眼皮,心中不悦极了。


如此水磨功夫一会儿,大厨房那头来人传,晚膳好了。

老夫人身子骨一般,歇下的早,晚膳也吃的早。今日为了庆祝唐婉悠归家,已然是比往常要晚一些了。

唐老夫人牵着唐婉悠去正厅,到了正厅的时候还亲热的拉着唐婉悠,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陪自己一道用膳。

众人纷纷落座,洛诗柔也道:“无碍,你便陪着祖母坐便是。”

唐婉悠受宠若惊般的在老夫人身边的位置坐下,余光瞥见唐可人眼底看笑话似的神态。

唐可人觉得终于到了她能够出口郁气的时候。

唐婉悠这些年都在乡下长大,琴棋书画不提,怕是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差不多,只会乡下丫头那粗俗的一套。

稍后还不知道要怎么丢脸!

唐婉悠哪里不知道唐可人的算盘。

她怎么会让唐可人如愿?

她装作瞥着其他人的模样,手中动作慢一步,竟然仪态很像是那么个样子,全然没有露丑。唐可人心中不满的同时,忽然听闻唐婉悠问道:“家中姨娘是与大家一同坐下用膳吗?”

唐婉悠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单纯又茫然,好奇的望着白姨娘。

而唐可人在听见她这话的瞬间,便觉得一股火从脚烧到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仿佛忽然之间便被唐婉悠活生生压了一头,被她踩在脚底一般!

唐婉悠这贱人!

分明刚回来,便开始摆她嫡女的架子了吗!?

既然什么规矩都不懂,为何不懂得闭嘴不言!?偏偏要这样多话!

唐可人简直恨得能将手中的筷子撅断!

白姨娘也被唐婉悠的话,问的尴尬至极。

按照规矩,姨娘当然是不能上正桌吃饭的。

可唐婉悠回来之前,白姨娘与老夫人有亲故,在老夫人面前颇为受宠,洛诗柔与唐正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时候唐婉悠问了出来,白姨娘再坐着便不合适,唯有尴尬至极的站起身:“大小姐所说甚是。”

她一边说着,挤开侧旁的丫头,俯身为唐正天布菜。

心中也是对唐婉悠的多话十分恼怒!

偏生她面上不能露丁点,要知道唐婉悠可是刚从外头接回来,整个唐家上下眼下都觉得欠唐婉悠的,拿她当个金疙瘩似的宠着。

白姨娘忍得下这口气,另一人却忍不了。

唐可人一母同胞的双生弟弟唐胜齐瞧着自家姨娘坐的好端端的,眼下忽然要起身,竟然与那些丫鬟下人们一般,要去给他爹布菜。

而那个刚归家的姐姐却好端端坐着。

唐胜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他瞪着眼问:“姨娘为何不能坐下吃饭?大姐姐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你归家之前,我姨娘惯来都是坐着与大家一同吃饭,怎么你刚一归家便有问题?难不成大姐姐是一回到唐家,就打算将我姨娘赶走不成?”

唐胜齐打小就是被白姨娘娇惯着长大的,养出了一副跋扈的脾气。

平常不显现,这会儿到了让他不满意,不顺他心的时候,他便压不住脾气了。

他对着唐婉悠横眉冷对,一副斥责的模样,语气咄咄逼人。

不提唐启云三兄弟如何,单单是唐正天便怒火中烧!

他将双箸拍在桌上,怒斥道:“这便是你与嫡长姐说话的态度!?往日里真是太过纵容你,竟将你惯的如此无法无天,目无尊卑规矩起来!”

唐胜齐还从未见到父亲对他发过这样大的火,瞪着眼睛噤声,一时半刻不敢说话。

偏偏这时候,唐婉悠着急的拉住了唐正天的手,垂下头一副忍着委屈劝阻的模样:“父亲,您别生气了,您不必如此。是我方才没有多想,有所失言。白姨娘是四弟的生母,四弟维护白姨娘也是情理之中,父亲莫要为了女儿与四弟置气。”

这话里里外外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唐胜齐说话,可唐胜齐却是越听越一肚子火!

他总觉得唐婉悠话里意思不对劲,偏偏一时片刻找不出破绽来。

她确确实实是在为自己说话,若是此刻自己再呛声,父亲怕是会更加恼怒。

唐正天闻声,却觉得心疼极了!

他的女儿在外受了这样多年的苦,一回家竟然还能被庶弟大呼小叫的训斥,成何体统?

唐胜齐说小了是被惯坏,宠的没大没小。

往大了说,便是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父亲,才能在他带着他嫡长姐归家的第一日,便胆敢如此呛声!

唐正天尚且如此,洛诗柔与几位嫡亲的兄长更是不必提,对唐婉悠纷纷目露心疼之色。

洛诗柔急急忙忙道:“婉悠,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方才有何处失言的地方?法理规矩都是如此,没有姨娘与正经主子一桌用饭的道理,你不过是看着疑惑,寻常一问罢了,哪里是你的错处?好了婉悠,莫要往心里去。”

唐启云兄弟三人也忙不迭应声:“母亲说的是,向来没有姨娘上桌的道理。父亲生气也并非是因你。四弟,你未免太不懂事了些!”

生怕唐婉悠刚回来就受了委屈。

他们一字一句,像是活生生扇在白姨娘脸上的巴掌,也是扇在唐可人与唐胜齐姐弟脸上的巴掌,让他们三人脸色一变在变。

白姨娘与唐可人还能忍耐,唐胜齐却是越想越怒火中烧,张口便要问:“她说的……”

他刚张嘴,字还未能吐出几个,唐正天已然沉了脸,再度呵斥道:“若是你今日不想吃饭,便立刻滚回你的院子里去温书做功课!莫要在这里碍人眼!”

唐胜齐脸色红红白白,变来变去,一副恨不得能够当场与唐正天吵起来的模样。

他在唐家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

他虽说是庶出,但却是家里最小的儿子。

上头三个哥哥比他大几岁也都很懂事,向来用不着家里人操心,唯独他有时会闯祸需要家里人给他擦屁股收尾,全家都当他是还没长大的孩子让着他,如今唐婉悠一回来他的地位就开始动摇了!

可惜不等他发作,他的同胞姐姐唐可人死死拽住他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轻举妄动,还站起身主动道歉:“母亲与哥哥们说的是,是四弟年幼冲动,往日里总是宠着他惯着他,才让他忘记了规矩。大家都是一家人,莫要伤了和气,四弟,还不快向大姐姐求得谅解?”

唐可人用力戳了下唐胜齐的肩头,尖尖的指甲疼的他面容扭曲。

抬头瞧见自家亲姐姐紧紧盯着自己,他才不情不愿的顺着唐可人的话:“大姐姐,是我不懂规矩,并无故意冒犯的意思。”

有了唐胜齐的致歉,唐可人才转头去看唐婉悠,希望她能够识相一些,不要在回家第一日,便闹的大家不愉快。

可在唐可人对上唐婉悠视线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唐婉悠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中,似乎没有任何单纯与委屈,而是充斥冰冷,像是一潭看不见底的幽深古井,叫人汗毛倒竖!

唐可人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

唐婉悠那个乡村长大,什么都不会的村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唐可人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再度打量唐婉悠的眼睛,什么冰冷幽深统统不见,只有拘谨与胆怯,活脱脱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小村姑无法应对这阵仗的模样。

唐可人松口气。

她就说,唐婉悠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眼神与心计呢?

一个不懂得看场合的蠢货而已,今日不过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唐婉悠心底冷笑,装无辜博可怜,这可是唐可人上辈子最爱用的招数。

她总是会在各种人跟前,用千百种的花样表示自己的无辜可怜,引起他人怜惜,为她出头。

上辈子她与自己同在陆子初的府邸中时,唐可人便时时使用这样的招数,不厌其烦。待到进入宫中,更是变本加厉。

如今唐婉悠也发现,这招数的确是好用的很。

她什么都无需做,只用说几句柔弱可怜的话,便多的是人愿意站在她这边,为她出头。不知道唐可人现下觉得滋味如何!?

唐婉悠面上还是那副无措的模样,顺着唐可人的话颔首:“妹妹说的是。我知晓四弟并非有意,只不过是一片孝心。”

唐可人能如何?

唐可人除了压着唐胜齐,与白姨娘一起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还得强颜欢笑。

白姨娘跟丫鬟一起为桌前的主子们布菜。

席间很快回复了其乐融融的模样。

唐婉悠却望着白姨娘跟前的菜,似乎是犹豫了半晌,才小心提出:“白姨娘,劳烦你,我想吃锦鲤烧。”

唐婉悠本不该认得这些菜,但是这道菜方才白姨娘为唐正天夹过,说了这菜的名字,是以也没人觉得唐婉悠知道这一点奇怪。

她这话一出,不仅唐胜齐与唐可人怒火中烧,快要绷不住脸色,就连白姨娘也是神情僵硬,怀疑唐婉悠是不是故意作贱她!?

偏偏唐婉悠对着白姨娘面容带笑,似是真切的想吃。

白姨娘面色僵硬,勉强笑着道:“大小姐想吃,吩咐妾身便是,不必说劳烦二字。”

她是唐正天的妾室,还是唐老夫人的远亲,为老夫人亦或是唐正天布菜也就罢了!

哪儿有给一个小辈布菜的道理?

这简直是真正拿她当下人使唤,与在她脸上扇巴掌有什么区别!?

白姨娘强忍着心里的不快为唐婉悠布菜,而后退到一边,站在了唐正天身侧,一副只为唐正天服侍的模样。

谁想唐婉悠片刻后又道:“劳烦白姨娘,我想尝尝你右手边那道菜。”

白姨娘简直是不敢相信!

这小贱人是真蠢还是假蠢!?

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脸色与情形吗?

她竟然一副全拿自己当下人使唤的模样,没完没了不成!?


白姨娘忍不住去瞧唐正天,然而唐正天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反而觉得唐婉悠在外这些年受了苦。

这是他的嫡女,本该对这些菜肴习以为常,眼下却是连尝都没有尝过,心疼的无以加复:“婉悠都尝尝,喜欢哪些菜便记下来,告诉大厨房,让他们日后多多为你准备,这是你的家,在家中无需拘谨,想要什么尽管告诉为父便是。”

唐家三兄弟也连连应声:“妹妹,你也尝尝那个,那个好吃!”

“对对,这道也好吃,快为小姐布菜!”

唯有洛诗柔暗自瞥了自家女儿两眼,隐约觉得不对。

婉悠似乎是有意使唤白姨娘?

可婉悠在外这么多年,与白姨娘并无交集,也不该懂得这些,怎么会故意去使唤白姨娘呢?

洛诗柔怀疑自己女儿可能在有意使唤白姨娘。

心中疑惑,却并没有阻止。

她只是奇怪。

若说是唐婉悠从小在她身边养大,这么多年都未曾离开她身边,知晓白姨娘从前与自己的争斗和小动作,厌恶白姨娘想要作弄她一下,还算无可厚非。

白姨娘也不是个安分的。

白姨娘本不该进府中,乃是因着当初自己与唐正天有了分歧,吵架之时,白姨娘趁虚而入,给唐正天下药。

白姨娘是唐老夫人的远亲,与唐老夫人亲近,唐老夫人对自己儿子能收了白姨娘这件事乐见其成,巴不得能够让唐正天多多开枝散叶,在背后还帮了白姨娘一把。

白姨娘也是好运,一夜便腹中有了孩子,好像老天都在帮她一般。

由此白姨娘进唐家,这事始终让洛诗柔耿耿于怀。

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白姨娘这些年也算是安分,没有闹腾过什么让她头疼的大事,那些后宅中的小事,她睁只眼闭只眼,也犯不着在人前与她冲突的份上。

可唐婉悠给白姨娘使绊子,实在是不能不叫洛诗柔在意。

她刚刚回府,白姨娘难道在这中间,得罪了婉悠不成?

这么片刻的功夫,她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呢,白姨娘又哪里敢做什么?

洛诗柔暗中思忖,瞧着唐婉悠使唤白姨娘,却还在空隙之余,为唐婉悠做些遮挡,免得她动作太明显,招得白姨娘嫉恨。

唐正天跟那父子三人不管内宅之事,看不出这中间的小问题,白姨娘却不是。

洛诗柔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便被人暗中恨上。

却不知,自己的遮掩落在了唐可人与白姨娘眼中,像是唐婉悠先前的动作,都是洛诗柔暗中指使一般。

他们就说,唐婉悠那个乡下回来的村姑,府中规矩能懂得多少?

不过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两个丫头说几句罢了,哪里能有这等折辱人的本事?

若是洛诗柔这个后宅主母吩咐,反倒是合理!

这洛诗柔当真是心思深沉,想针对妾室,又保留自己善良大度的名声,就让刚回来的女儿做这些事情!

一顿饭,只有父子四人是吃的开开心心,全然只记得唐婉悠归家这件事。

晚膳后,妈妈扶着老夫人回去休息,天色尚早,加之唐婉悠刚刚归家,理当一家人在一处好好叙叙。

洛诗柔拉着唐婉悠的手,亲亲热热坐在一起。

老夫人去休息,她总算是能与自家女儿在一处了。

她喜笑颜开,握着唐婉悠的手一一跟她仔仔细细介绍:“来的路上落秋二人应当与你讲过,你爹乃是当今丞相,受陛下信重,在这京城中,也算是权势加身,日后你呀,便是这丞相府的大小姐,无人能够欺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只管与爹娘说!”

唐正天连连点头。

唐婉悠当然知道,她用一种孺慕的目光望着唐正天:“爹好厉害呀。”

她当然知道唐正天在朝中的权势,说是权势加身实在是谦逊了,即便是在权贵遍地的京都,当朝丞相也是无数人礼让巴结的,连那些王公贵族,在他跟前也要叫上一声“丞相大人”。

唐正天听过无数人的恭维夸赞,那起子溜须拍马的话,他简直听的耳朵起茧子,但听见自己女儿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蓦然觉得自己这丞相之位,说出来实在是脸上有光,连面上都隐隐发红,乐呵呵道:“你娘说的是,想要什么,都只管跟爹提!”

这京城中,鲜有他唐正天想办法还办不成的事!

唐婉悠抿着唇瓣一笑。

洛诗柔笑眯眯的介绍下一个:“你大哥唐启云,你方下马车,他便嘚瑟着同你说过了,眼下是三品御前侍卫,从前的武状元。倒也没有别的本事,功夫算是厉害的,这京城中有你大哥在,谁若是惹你不高兴,你便让你大哥上门去打。”

屋里三兄弟顿时哄笑。

这种纨绔行径,被洛诗柔说给唐婉悠,像是在哄小孩子。

唐启云有些不满,自己做大哥的被母亲这样说多抹不开面子?

他一副硬气的模样:“妹妹,母亲说的话你都记着,有要打的人告诉大哥我。大哥乃是三品御前,这京城中的达官贵族我也是打得的,官比你大哥我高的也没多少,不像你二哥,只是四品的翰林,找他是无法给你撑腰的!”

洛诗柔也被逗笑了:“你也就是欺负你妹妹现在还不懂!”

唐轻鸿本要反驳唐启云,瞧见自家亲娘给面子,得意的冲唐婉悠眨眨眼:“大哥就是读书不行,所以才故意编排我。二哥我也是状元,乃是文官,四品可不见得比大哥三品差。妹妹你现今回来,家中定然要帮你请夫子,皆是有什么不懂得来问二哥我,二哥定然给你讲的比夫子还好!”

唐御风被自家二哥的厚颜无耻逗的翻个白眼,抚着袖子问:“好呀,二哥你如此厉害,我瞧着也不必给妹妹找夫子,你这不是现成的,也省了一笔束脩,正好拿来给妹妹添几支簪子。”

唐轻鸿道:“好三弟,你这算盘打的,可是连大哥都听见了。束脩也要省,妹妹的簪子你难道不能从荷包里掏出来?我瞧着你私库里东西是越来越多了,连自家兄弟也要这般的使唤。”


三兄弟三天两头斗嘴,家中人显然都习以为常,洛诗柔笑骂道:“好了,你们可消停些,莫要吓到婉悠!”

唐御风立刻道:“好了母亲,是儿子我错了,不比二哥会读书,也得不到母亲的偏宠,实在是让人伤心。二哥有母亲的偏宠,妹妹可得与三哥我更亲近些,我才能好受。”

他一边说,一边作怪冲着唐婉悠眨眼:“三哥文不成武不就,别的本事没有,只一样,会赚钱。妹妹你想要多少支簪子,多少件漂亮衣服都使得,告诉三哥就是,三哥可不像你二哥那般抠抠搜搜。”

洛诗柔被他们逗的乐不可支,唐婉悠也抿着嘴唇似乎在憋笑。

唯有她自己心中清楚,她眼底的泪险些要抑制不住。

她都知晓,她三个哥哥都是一顶一的好儿郎,在京城无数青年子弟中,都是拔挑的。

大哥是武学奇才,二哥才思敏捷,三哥虽然说起功名不如大哥与二哥,却也是极其聪明的人,经商有道,十分擅长与人打交道,上至达官贵人,下到三教九流没有他说不上话的人。

可这样优秀的三位才俊,有着光辉的前途,未来成就不会比身为丞相的父亲低,最终却被自己家中的庶妹残害,以至于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这些都是唐可人害的!

洛诗柔还在介绍余下的人:“这位是白姨娘。”

她没有说更多的,很快转向唐可人:“这是你庶妹,唐可人,之前也见过了,她可是京城内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还做的一手好赋呢。”

唐婉悠随着洛诗柔的话,目光慢慢落在唐可人的脸上。

唐可人心中得意极了,她在京城中名声不小,在名门闺秀中也是无数人簇拥的,即便是庶女出生也并不影响这一点。

唐婉悠这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在听见这些的时候,必然自惭形秽吧?

唐可人总算是觉得舒了口气,唐婉悠回来又如何,是嫡女又如何?

她只会用她的粗俗不堪,衬托的自己更加多才温婉。

唐可人心中得意无比,脸上羞涩谦虚:“母亲谬赞,只是粗略会一些,哪里算才女。”

唐婉悠对唐可人的装模作样感到恶心。

她眼底情绪冰冷,瞧着唐可人,忽然面露艳羡,用一种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唐可人,小声夸赞:“妹妹真厉害,同为女子,我对这些一窍不通……连,见都没有见过。”

她一露出这样的神色,唐可人没来得及得意,洛诗柔与唐家三兄弟,以及唐正天却是心疼坏了!

洛诗柔甚至心中赖自己,好端端说这么多做什么,随便说两句告诉她,唐可人是庶妹便好,白白惹得她伤心!

这些本该也是她女儿的,也该是唐婉悠从小学到大的东西,可因为出了意外,唐婉悠什么都没有,没有锦衣玉食,没有能教习她琴棋书画的师傅,也没有父母兄长的疼爱。

只有在村子里天寒地冻,一日日的苦楚!

唐婉悠还用一种犹豫的嗓音问洛诗柔:“母亲,我可以学吗……会不会现在太迟了,不能……”

洛诗柔忙不迭打断她:“学!没有的事,咱们婉悠才十五岁,想学什么便学什么,娘赶明儿就让人去请顶好的夫子来!”

她边说着边去看唐启云他们三个:“你三个哥哥也会的多,尤其是你三哥,与其让他整日在外头胡乱玩乐,还不如让他在家中乖乖呆着教你!”

唐御风立刻颔首:“是极是极,从前府中没意思,现在妹妹回来,我当然不会日日往外跑,什么琴棋书画,三哥我都会。诗文赋歌这些东西,你二哥最懂得,想学什么都成!大哥还能教你强身健体,他骑射功夫一流!日后出门狩猎,还能带你一道玩儿!”

唐婉悠缓缓露出羞涩的笑容:“谢谢大哥二哥还有三哥。”

唐可人咬紧牙关,前一刻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能够踩唐婉悠一头。

现下瞧着他们一起哄着唐婉悠,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唐婉悠跟前,什么都替她办到的模样,心中像是倒了酸水一般,难受至极。

她不太笑得出来,场中也无人在意她。

唐正天本也要安慰唐婉悠,瞧着自己三个儿子争先恐后的将唐婉悠哄笑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有三个哥哥在,婉悠应当能在府中待的十分开心。

他们太过其乐融融,便显得白姨娘与一对儿女仿若外人。

白姨娘与唐可人不作声,唐胜齐却是忍不住的。

他之前饭桌上就看这个不知道从哪个乡下带回来的野丫头不爽!

就这么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凭什么当他姐姐,还是嫡姐!她配吗?

他心中冷哼一声,故意好奇的插入那三兄弟的话中:“大姐姐,我与我姐姐是双生,名唤唐胜齐,你应当记得吧?”

洛诗柔方才说到唐可人,唐婉悠便卖起可怜来,洛诗柔哪里还记得要说唐胜齐?

眼下他自己说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唐婉悠抿着嘴唇笑:“记得的,你是四弟。与二妹都是白姨娘的孩子。”

唐可人脸色微僵。

她敏锐一些,听着这话总觉得唐婉悠是在讥讽他们。

唐胜齐并没有听出来,他急着抛出自己的下一句话:“记得就好!大姐姐日后也与我跟二姐多多亲近,莫要偏颇。对了,我听闻大姐姐是在乡下长大的,乡下好玩吗?姨娘跟父亲管我管的严,我还没有离过京城呢,只从前跟着狩猎去过一次,十分有意思,乡下也能四处打猎吗?”

他好奇无比,说着眼珠一转:“不过打猎的都是男子,女子应当不能。大姐姐方才说自己没有学过琴棋书画,那乡下女子都学些什么?难不成什么都不学?难怪我过去见过一些村姑,都十分没有规矩,大姐姐看着倒是与她们不太一样,并不像那些村姑呢!”

他神情轻松,语速轻快,一串说完,洛诗柔几人却是脸色都变了。

好端端的,怎么非要提这个!?

唐正天更是脸色微沉,盯着唐胜齐。

正在唐胜齐缩着脖子,但心中十分得意,觉得自己教训了唐婉悠,让她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时,唐婉悠说话了。

她没有羞窘,而是满脸的害怕与难过,眼中更是涌现出泪意:“我不知,那些村中女孩玩什么,学什么,我都不知……”

她吧嗒掉下一颗眼泪:“我被人牙子带走后,便关在院子中,日日夜夜让我干活,若是干不完活,便会挨骂,甚至挨打……所以四弟,实在是抱歉,你问得这些,我并不知晓。”

唐婉悠一双漆黑的眼睛变得雾蒙蒙的,大颗大颗的泪水挂在没有肉的下巴尖尖上,瞧着让人心碎。

屋内的人没了声响,望着唐婉悠的视线满是心疼。

洛诗柔这才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去看唐婉悠的手,忍不住哽咽道:“这手、这手……”

那手上布满茧子,细黑发青,怕是比起唐婉悠身边的一等丫头都不如。

落秋与竹子这种一等丫鬟,都是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端茶倒水,梳妆换衣这等事情由她们做,比起寻常小门小户的小姐,日子也不差。

是以她们的手都十分细嫩,与唐婉悠那双细瘦的,布满茧子的手对比过于鲜明。

唐婉悠穿的衣服大了些,原本将她的手掩在衣袖里,不怎么明显。

这会被洛诗柔拿出来,一双双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唐正天立时红了眼睛。

说再多,哪有亲眼瞧见唐婉悠受的苦楚有感触?

洛诗柔也双眼发红,心疼不已,几乎又要哭出来。


但唐婉悠在落泪,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能再惹她伤心,抱着她在怀中安慰:“婉悠,娘亲的婉悠,无碍,这些统统过去了,日后在这京城中,你乃是丞相府千金,是娘的心肝,家中最好的一切都是你的,必不会再受这些苦楚。”

唐正天盯视唐胜齐一眼,末了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沉沉道:“你娘说的是,你乃是我丞相府的嫡长女,身份贵重,便是在这满京城,除开皇室宗亲,也没什么人能够压你一头。更无任何人胆敢小瞧你!若是有,只管告诉爹娘,爹娘自会帮你讨回颜面!”

唐婉悠由着洛诗柔擦掉了自己的眼泪,红着眼感动无比,轻轻点头。

洛诗柔不住的抚摸她的脸颊,恨不得能将她变回小时候,重新将她好好养大一般。

三兄弟终于想起另一回事,恨恨张口问道:“父亲,还未问,那人牙子一家眼下在何处?”

他们胆敢拐走丞相府千金,还如此虐待他们的妹妹,定然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方可消除他们的心头恨!

唐启云沉着脸道:“既是人牙子,这些年除了妹妹,不知道还拐过多少人家的孩子,按照律法,绝不可能轻饶。”

唐轻鸿分明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谈起这件事来也是分外的冷漠:“若是依我看,该送去刑部严刑拷打,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他尚且如此嚣张,说不得背地里是有什么人支撑,才敢这般为非作歹。若是不好好拷问,京城中人家的孩子,安敢放上街头?”

唐御风倒是没有说话,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正天怎么会想不到这些,他捋捋自己的胡须,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头:“为父知晓,但此事牵扯你们的妹妹,为父身为当朝丞相,怎可亲自插手?已将那一家扭送至衙门,让县令依律法处置审问。”

官场上指不定有人想要抓唐正天的小辫子,他若是明目张胆的插手,少不得有人想要泼他个屈打成招私用酷刑的脏水,不若送去衙门,瞧瞧那县令敢如何作为。

那人牙子既然叫嚣他们与县令是熟识,那县令便更知晓该如何做,才能保住头顶的乌纱帽。

唐启云几人这才止住声,低声对着唐婉悠说话,都是些哄着她,说日后要带着她去各处玩的好话。

唐婉悠收了眼泪,怯生生的颔首,依偎着洛诗柔,余光慢慢瞥着唐胜齐。

唐胜齐看着他们一家人亲近极了的模样,自己夹在中间格格不入,像个不识趣的外人。

他原本是想叫唐婉悠丢丑,让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府中应该有些自知之明,哪想到他的话,反而让其他人愈发心疼唐婉悠,一副要将她捧在心尖上,全府上下的人,都要顺着她哄着她一般!

唐胜齐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咽不下,梗的他胸口生疼!

分明他才是这府中最小的,从前他向来是最受宠的那个,府中的兄长都会让着他,父亲也会惯着他。

怎么如今唐婉悠一回来,自己连说几句话,都要受人眼色!?

日后如此下去,这府中还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他恼怒之际,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姐姐,却见自己的同胞姐姐垂着头,什么话都不打算帮他说。

胸口那股气愈发的不顺畅!

晚饭后不久,洛诗柔命人去为唐婉悠熬的药好了,她们说笑的功夫,落秋去小厨房,将唐婉悠的药端来。

她做事十分体贴,端来药,还让竹子带了两碟子甜食来,蜜饯与糕点堆在碟子上,看着便让人觉得嘴里发甜。

落秋本还想哄一下自家小姐,到底才十五岁,府中二小姐与她年岁相差不多,却是极讨厌喝药的。

唐婉悠却端过药,毫不犹豫的喝下,一口气便见底,没有丁点娇气。

她这干脆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疼爱她的人愈发的心疼。

唐婉悠放下碗,洛诗柔推推蜜饯碟子:“快,吃些甜甜嘴,这药实在是太苦了,咱们婉悠真是厉害。”

唐婉悠抿着嘴唇轻轻笑了下。

落秋收了药碗,竹子笑嘻嘻道:“夫人,绣坊的人来了,要来帮小姐量尺寸呢。”

时辰不早,唐婉悠还带着病,兄弟几人再想与妹妹多处,也不得不顾虑她的身体,忙不迭起身告退,洛诗柔带着她去自己院子中,让绣坊的人为她量尺。

洛诗柔牵着唐婉悠进自己的院子中,笑眯眯道:“先量尺寸,之前是娘亲考虑不周,做的衣裳都没有合身的,这次量了尺寸,咱们便多做一些,正好近来有新料子,婉悠去瞧瞧,想要什么料子便选,多做几身,也能穿的漂漂亮亮的,娘亲还为你准备了许多头面,届时正好配你的新衣裳!”

绣坊的人十分会做事,将新上的布匹带着,一道送进了丞相府,好让唐婉悠相看。

来的路上便听说了,是唐家嫡出的大小姐找回来了,身份贵重,千娇百宠的,千万得小心对待。

来人瞧见了唐婉悠瘦瘦小小的模样,也并未多言,垂眸迅速为唐婉悠量完尺,说几句吉祥话,便命人打开箱子,给唐婉悠看花料:“这些都是近来刚做出来的花样,听闻大小姐要,咱们便立刻抬过来了,您快些瞧瞧!”

洛诗柔用手指拂过料子,在唐婉悠身上比划打量,笑容满面:“这个料子不错,娘瞧着这匹也很好,衬气色,婉悠瞧瞧,中意哪些料子?依娘亲看,每种花样都做一件也使得!”

洛诗柔现在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都堆在唐婉悠跟前,让她把玩,自是不必提这区区几匹布料。

唐婉悠却觉得不必如此。

她上辈子回府后不久,被娘亲哥哥哄着,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院子中送。她在张家多年,也只有瘦瘦小小一团,回到了丞相府没过多久,却长了不少肉,变得莹润白皙,慢慢长开,有了少女的模样。

她娘亲给她做的衣裳很多,还未来得及穿,便穿不上了,倒是在她回来之前做的那些衣裳穿着正合适。

不过因着衣服做的太多,洛诗柔又舍不得让她穿过时的花样,那些衣裳都堆在箱笼里,没能出来见过天日。

唐婉悠心里煨贴,她太知道洛诗柔想对她好,握着洛诗柔的手小声道:“娘亲,不必如此,先做几身现下穿的衣裳,没准我很快便胖了,那些衣裳穿不下放着也是可惜。”

洛诗柔摸着唐婉悠的发丝,心中愈发疼惜,脸上却笑意满满的夸赞:“婉悠说的是,在府中好吃好喝,娘亲定能很快给你养出些肉来。那便照你的意思来,瞧瞧有哪些花样喜欢的,咱们先做几身穿着,待过些日子咱们再做新衣裳!”

她还夸唐婉悠:“你几个哥哥若是有你这般体贴,你爹与娘亲我便能放下心来了,瞧瞧他们三哥整日里没个筹算。婉悠也尽管放心,日后不必节省着,你爹如何都是当朝丞相,俸禄不说尽够,养我们婉悠还是足足的。况且你三哥别的本事没有,赚钱倒是一顶一的机灵,他那库房里的金银多的都堆不下,要什么好玩意,只管找你三哥便是,不必为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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