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看着不远处的少女，语气带着点疑惑。
顾玖干笑两声，“丞相好兴致，在下路过，你随意。”
“顾小姐可不像是路过，毕竟，哪有路过别人家墙头的。”温良嗓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白皙手指微微抬起，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顾玖觉得，当年没有好好跟自家老爹学习撒谎的本事，真是可惜！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当然，这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一时，两人竟都无言。
无尽夜色中，那一抹白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黑夜包裹着这抹白，几乎要将他吞没，可那神情，依旧风轻云淡，似这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丞相是因何事发愁？”顾玖看着他，突然问道。
反应过来便发觉不对，自己问这个干嘛？
温良撇了她一眼，没做声，只是抬头看了看这月色。
夜色很浓，像化不开的愁绪，笼在心头。被压抑的黑暗，到底是深渊，还是救赎？
顾玖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默不作声，径直离去。
不一会儿，一抹青色在黑暗中闯出，转眼就到了温良跟前。
“不是走了吗？”温良看向来人，神色平淡。
晃了晃手里的酒，顾玖随意答道 ：“买了点酒，还喝不？”对上温良的视线，她挑了挑眉。
女将军的气势不在，却多了几分江湖儿女的气息，肆意又洒脱，仿佛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温良注视她片刻，眸光移开，“走吧！”
“什么？”顾玖愣住，眼神中有些许的迷茫。
“去房顶。”温良脚步轻点，直接飞身上了屋顶。
顾玖纵身一跃，随后跟上。
随即用目光打量了下温良，开口：“丞相好身手！”
温良嗓音淡淡，“保命本事，不足挂齿。”
顾玖撇撇嘴，不置可否，把酒瓶递给温良，见他伸手接过，她便顺势坐下。
“为什么想到喝酒？”温良在她身边坐下，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不也喝了？那你为什么？”顾玖灌了口酒，闻言挑了挑眉，眸中似有光华流转。
温良沉默不语。
顾玖又灌了口酒，抬头望了望天空，仿佛在透过无尽的黑暗，看向一个虚幻的世界。
良久，开口道：“为友，为我的战友。”
似乎眼前还是那片战场，阵阵厮杀声如雷贯耳，自己身边的战友一个又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铠甲，洒在了那片土地上 。
待来年花开，燕子归来，埋身于此的战友们，又能被多少人记起？
又灌了口，顾玖垂下长睫，盯着那棵桃树发呆。
桃树刚抽新芽，乍一看还以为只剩下了枝干，可是细细瞧去，就会发现，还有微弱的生机在悄然壮大。
树叶归了根，战士归了国。
顾玖再一眨眼，所有情绪都藏在了眼眸深处。
手腕翻转，酒就顺着瓶口流出，顺着记忆，和自己战友血染沙场的记忆融合。
温良也微微动了动手，手中的酒同样洒下，“第一杯，敬为国的战士。”
站起身来，温良继续倒酒，“第二杯，敬.....故人。”
故人？
顾玖诧异抬眸，这位丞相大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辅助小皇帝一路登基，后一年之久便上任丞相，形单影只。
据说老爹说，从未听闻过丞相的家人之事，他的家人也似乎从未出现过。
当然，顾玖可不是打听出来的，自家老爹为自己婚事愁了头，总爱在自己耳边念叨，丞相为人如何，家境如何，再到傅家公子如何......
全云城的公子哥儿都被老爹念了个遍，念叨多了，有些事就不经意入耳。
顾玖看向芝兰玉树的丞相大人，猜想这位故人是他的家人，还是心上之人。
温良瞧了她一眼，修长手指执起酒壶，慢吞吞喝了一口，轻声说：“我找了她好久。”声音轻得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来！喝酒！都说一醉解千愁！”顾玖举起酒壶，说到这，顿了顿，她其实千杯不倒。
温良举起酒壶，和顾玖举在半空的酒壶碰了碰，又抿了口酒。
对这个说法没在意。
他的目光定在一处，那里灯火千万家，微弱的光芒汇聚成星海，而他身后，一片黑暗。
顾玖眸光移了移，“啧”了一声，引得温良目光移了过来，投向她。
“酒香依旧醇厚，可惜啊，酒不是当年的酒，人不是当年的人，丞相何必执着于此？”顾玖问道。
温良眼眸轻眨，打量着顾玖，好像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人。
顾玖喝酒动作一顿，挑眉，道：“难道不是？”
温良轻笑，也不见反驳。
第一次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两人，这一次，居然意外相处得很和谐。
待酒壶里的酒见底，顾玖起身，拍了拍衣服，拱手道：“夜色渐晚，丞相大人，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温良微微颔首。
顾玖轻功运起，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余下温良一人，执着酒壶，对着黑暗独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