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兴尽而散。
临行前，高庆不经意间说道：“你们兴和署有个叫王之钦的部头吧？
最近，我见他来过丞相府。”
这个家伙竟然想通过别的门路靠上大公子，这让高庆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他心里非常不爽。
听了高庆的话，周渊心下恍然。
难怪今天早上，他进坊的时候遇到王之钦，这个家伙对他没有了往日的殷勤。
原来是自觉有所依仗啊。
回到教坊司后，周渊反复思忖今天发生的事情。
王之钦这个家伙有一套啊！
居然把门路走到丞相府，就是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
难道把天梵炼狱刀送了出去？
这时，他忽然想到黑烟消散之前所说的话。
既然王之钦说这炼狱刀是他祖传的，那么其实他们家才是真正的红莲寺余孽？
红莲寺又是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图书馆，更谈不上互联网了。
他只好暂时压抑自己的疑惑，留待以后慢慢地了解吧。
转而又想到元宝儿那个小妞。
她居然还敢呆在邺都，也不知道元蒺藜送出去了没有。
对于自己来说，这又是一个风险。
果然，前世的马圣人说过，要用发展的、联系的观点来看待世间万物。
不是你单方面想苟就能苟的住啊！
周渊没有元宝儿的联系方式，她也不在教坊司的花名册上。
只好暂时按下内心的不安。
先天之下，皆为蝼蚁啊！
还是努力提升境界吧，先成为先天再说。
不知不觉间，他醉醺醺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发现快到下值的时间了。
周渊有心去鹤鸣楼碰碰运气。
看看能不能碰到弱小的鬼物，再收割一波。
想一想，还是太危险了，没这个必要。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在鹤鸣楼频繁出没，容易引人侧目。
基本上，教坊司内的普通官吏还是挺爱惜身体的，不会在坊里频繁地眠花宿柳。
比如，王之钦就每天修习五禽戏。
没办法，在教坊司任职，只要你想放纵一下，人就走的特别快。
除非像钱州和周渊这样，晋级武者。
见惯了莺莺燕燕之后，众官吏虽然不敢说对美貌免疫了，自制力比一般人是强上很多的。
所以说，很少有官吏在鹤鸣楼逡巡。
今天还是不要再去了！
思来想去，周渊信步来到梨泰院。
元婉莹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古筝。
在这坊里，没有人敢欺负她，却也绝不会有什么人去亲近她。
拓跋贞在不远处和其他歌姬一起，练习舞蹈，面带桃花，香汗淋漓。
见到都部头进来，几位同僚赶忙过来问好。
拓跋贞也看到他了，停下舞蹈，过来问安。
其他歌姬和他没有这么熟，不敢随意上来套近乎，只是站在远处听候吩咐。
周渊是个随和的人，和众同僚打个哈哈，寒暄了几句。
待众人散去以后，周渊随口问拓跋贞道：“最近鹤鸣楼有什么怪事吗？”
拓跋贞皱眉思索一番，说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怪事。
鹤鸣楼乙字楼的姑娘们最近病了一片。
问她们发生了什么，偏偏又讳莫如深，不愿多说。”
病了一片？
说不定是个厉害的鬼物。
幸亏刚才没有贸贸然地去鹤鸣楼晃悠。
“坊里的武者没有去看看吗？”
周渊好奇地问道。
“没发现乙字楼有武者出没。”
拓跋贞露出一丝畏惧。
教坊司的武者，对外是防止有人来救人。
对内，则是偶尔也做一做打手。
众歌姬最讨厌老婆子们，最畏惧武者们。
想了想，周渊也大概明白了坊里武者的想法。
他们又没有系统面板，杀鬼物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出力不讨好。
歌姬们死于鬼怪之手，他们并不会因此而受到惩罚。
所以，闹鬼这种事，他们懒得理会。
当然，如果这个厉鬼要把教坊司众歌姬团灭，那就不行了。
周渊暗暗地把乙字楼这个事情记在心里。
他转移了话题，轻声对拓跋贞说道：“元婉莹这个事情，你做的不错。
以后也要注意观察，类似的情况及时禀报。”
言外之意，希望她多注意观察鹤鸣楼内的异常。
拓跋贞点点头，媚眼一瞥，说道：“大人放心，我已经在劝说她了。
我能看出来，她已经意动了。
赶明，我就把她给您送过去。”
周渊一脸问号，你在说什么？
旋即，他明白了为什么拓跋贞这么不着调。
昨天在元婉莹房里，也是这样。
她似乎完全不会往鬼怪的方向去考虑问题。
道理很简单，拓拔贞是个皇宫出来的贵族女子。
考虑到皇宫的武力，她几乎不可能见过鬼怪这种东西，可能也没有宫女会跟她讲这些荒诞的事情。
周渊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了。
反正，她在这教坊司住上一段时间，自然会有所发现。
于是他随口说道：“不光这个，其他的你也多留意，随时向我禀报。”
拓跋贞大喜，这是被都部头当成心腹了啊。
不枉她这几日的辛苦。
她认真地点点头。
周渊下值以后，刚走到广阳门大街，便发现一大堆人兴高采烈地往西跑去。
嘴里还喊着“看斩首咯”“同去”之类的话。
周渊着急回家肝熟练度，没兴趣凑这个热闹。
又走了几步，他注意到身边人边走边讨论。
“杀了两个胡人？”
“一个。”
“真是一条好汉子！”
周渊心下一动，难不成是老伍？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跟了上去。
往西又走了几百米，到了雍阳门外。
只见那里已经搭了一个简陋的法场。
恶行恶相的刽子手拿着鬼头刀站在法场中央。
地上跪着一个人，倒绑着双手，正是老伍。
法场的高台上坐着一个胡人模样的卫尉，他看上去已经喝的醉醺醺的。
卫尉看了看天色，喊道：“行刑。”
刽子手提起鬼头刀，手起刀落。
不经意间，周渊看到人群外站着一个天师教的年轻坤道。
她头戴兜帽，看不到脸。
身姿窈窕，看上去颇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这时，她低下了头，似乎不忍心看到这一幕，眼泪滴入尘土。
加入天师教，伍家小娘子的安全无忧了。
周渊心中一叹，转身离去。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回到广阳门的小院，他破天荒的没有肝熟练度，而是喝了几杯酒，然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