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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和敌国战神相爱相杀

云画晌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凌霜傲雪(外冷内热)文武双全亡国公主vs热烈不羁(小撒娇精)武力值天花板逍遥战神】【女扮男装】西辰国破,皇后与公主自焚宫中。三年后,东霖出了个少年英才,满腹经纶,武功高强,搅动半城风雨。可无人知,少年便是三年前据传自焚而亡的敌国公主,她带着一腔仇恨而来,誓要以仇人的鲜血告慰逝去的英灵。然而……恨可以控制,爱却不能,爱你是我的本能。明明无法自拔时,却偏偏隔着宿世的仇;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岁月静好,求而不得才是世间常态。我们共征沙场,我们举杯长歌,我们意气风发。如今,梅花落了;来年,也没有你了……1.架空,不要过多考究2.可能有些私设3.强强,双洁,前面可能会甜,但总体应该是虐文,结局be4.男主武力值天花板

主角:姬凝雪,帝九霄   更新:2022-11-26 10: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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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姬凝雪,帝九霄的武侠仙侠小说《亡国后,和敌国战神相爱相杀》,由网络作家“云画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凌霜傲雪(外冷内热)文武双全亡国公主vs热烈不羁(小撒娇精)武力值天花板逍遥战神】【女扮男装】西辰国破,皇后与公主自焚宫中。三年后,东霖出了个少年英才,满腹经纶,武功高强,搅动半城风雨。可无人知,少年便是三年前据传自焚而亡的敌国公主,她带着一腔仇恨而来,誓要以仇人的鲜血告慰逝去的英灵。然而……恨可以控制,爱却不能,爱你是我的本能。明明无法自拔时,却偏偏隔着宿世的仇;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岁月静好,求而不得才是世间常态。我们共征沙场,我们举杯长歌,我们意气风发。如今,梅花落了;来年,也没有你了……1.架空,不要过多考究2.可能有些私设3.强强,双洁,前面可能会甜,但总体应该是虐文,结局be4.男主武力值天花板

《亡国后,和敌国战神相爱相杀》精彩片段

霖国帝都,致和三年。

凉风习习,夜色阑珊。小巷内似有影子一闪而过,更夫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朝那边看去,却没有看见再多的动静,便只当是夜间出没的小动物,没有太过在意,继续按部就班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转角处,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身黑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没有动作,只是盯着更夫的背影,直到看着他走远,才谨慎地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院子走去。

屋中燃着安神的熏香,案几前端坐着一少年,穿着月白色的丝质长袍,一手拿着书卷,神色淡漠。听见开门声,他漫不经心地抬眸扫向来人。

“回来了?”

男子没有答话,褪去黑袍,随手扔在一边,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和芝兰玉树的身形。他缓步走近,丝毫不见外的在少年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还顺手为少年也倒了一杯,动作如行云流水的优雅。

伊兰亭将一杯茶移放在少年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抿了小一口,才道:“人还是没有找到,一点消息也无。”

明明查到他如今在东霖境内,这么些天了,却毫无进展。

“嗯。”少年垂眸,神色里没有意外,把书放在一旁,端起茶杯轻轻摩挲着,“没事,这事不急于一时。只要他还没死,总该是能找到的。”

“不过…”伊兰亭沉吟片刻,话锋却是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虽然人没找到,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今天出去听说了件事——长公主的生辰要到了,这次逍遥王会去。”

逍遥王?

听见这个名字,少年动作微顿,缓缓握紧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弧度,话语里意味不明,“那倒是个机会。”

他将杯子放下,起身将手背在身后。

“吩咐下去,明日让人准备一下,到时候去拜访一下长公主。还有,四哥那边……”说着,他看向伊兰亭那边。

“萧柯已经到了,四皇子没有怀疑。一切按计划进行,不必担心。”伊兰亭适时接话道。

“好,”说完,沉默良久,少年抬眸看向伊兰亭,“今天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吧。”

伊兰亭无奈笑笑,点头应下,在正要推门离开时却又突然停下。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直直看进少年眼里,“阿宁,你也别太累。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伊兰亭看着少年,神色温柔,无声传递着一些安慰的话语。

姬凝雪闻言抬起头看向他,一眼望尽他眼中略带着的担忧和许多欲说还休,沉默良久,她才轻轻开口:“我明白,表哥。”

***

逍遥王府内,帝九霄的桌案上放着来自长公主府的请柬,但他没有仔细看,只是随意地翻了翻就丢在了一边,转而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封信。

“安—子—期?”似乎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帝九霄颇感兴趣地出声,眸中略带兴味,“居然能被徐望那眼高于顶的老头子看中,倒是有些本事。皇兄的意思是……想用他?”

因为三年前二皇子谋反之事,属于二皇子一脉的人慢慢被拔除干净,造成了许多职位的空缺,虽然如今朝中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缺少人才,特别是年轻的人才。

而徐望,身为三朝元老,内阁大学士,已经年逾花甲。当年他科举连中三元,受皇帝重用,被任命为太子少傅,可以说是看着先皇长大的,从先皇初登基就在旁辅助,连如今的陛下帝九霄的同胞兄长,也算他半个徒孙,可想而知他在朝中的地位。但此人向来恃才傲物,对许多人基本都是看不上的态度,更别说收徒了,如今却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做徒弟。

皇兄让他去接触他,是想让他去探探底,试试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将信笺放下,帝九霄用手支着下巴沉思。

想到这里,帝九霄顿感无奈,他有些头疼地捂了捂脑袋,皇兄可真会给自己出难题,毕竟他可是对诗词歌赋、文章策论这些一窍不通的。

帝九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桌面,似乎在思量些什么,许久后才朝着空荡的房间出声。

“明天让徐宿来一趟。”

“是。”话音刚落,原本看上去没有其他人的屋中传来应声,不知何时出现的影卫恭敬地低着头,等待了一会,没有听见更多的指示,又将身形再次隐入暗中。

第二天一早,帝九霄刚要出门,便听见一阵吵闹,他皱眉朝门口看去,就看见林天谷傻狗一样地兴冲冲跑过来,一只手还拽着徐宿的衣袖,徐宿在后面追得辛苦,几乎是一路被他拽着跑过来的。

“老大!听说你找我们?我们来了……”还没走近,就听见林天谷的大嗓门。

帝九霄停下脚步,无语扶额,暗叹影卫的效率真高,想是一大早两人刚好又凑到了一起。

两人冲到他面前站好,等徐宿慢吞吞地整理好被扯乱的袖子,帝九霄才开口:“准确来说,我只是找徐宿。”

一开口就否定了林天谷口中的找我“们”,让他有些怏怏的。

林天谷挠了挠脑袋,半天才傻愣愣地憋出一个“哦”,规规矩矩又委屈地站在一边,等着帝九霄的吩咐。

帝九霄没搭理他,转头看向徐宿,“徐宿,你应该听过一个人,是叫安宁,安子期。”

“安子期?”徐宿愣了愣,疑惑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但还是颔首道,“知道啊,爷爷新收的弟子,最近总听他念叨。”

“见过吗?觉得他如何?”

徐宿摇摇头,道:“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至于如何,王爷是指哪方面?其他我不了解,但仅是才学的话,有一次他和爷爷谈话离开后,刚好听见爷爷在感叹后生可畏,想来确是很不错的。”

“哦?”帝九霄似乎有些惊奇,毕竟印象里那老头看他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没想到还会这么看中一个人。

不过,或许皇兄指的不止是才学,能让老头收为弟子的才学不可能差。那是……人品?性格?还是身份?看来下回进宫还得仔细问问皇兄。

他这样想着,沉默片刻后又兀自呢喃,“看来要找机会接触一下……这次长公主宴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


几日后,长公主府摆起了宴会。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生日,皇帝是不会来的。但最近没有什么战事,逍遥王倒是空闲得很,就被皇帝派来代为出面。

此时宴会的一角,姬凝雪望着假山流水和正在攀谈的众人,一手捏起手中的酒杯,慢慢地摇晃着。易容后的伊兰亭扮作小厮样,静静站在她身后。

“倒是省事,原本还在想来长公主府弄张请帖,没想到帝九霄自己给送了过来。”姬凝雪打量手中的请柬,嗤笑一声。

“是因为——徐望?”伊兰亭轻声开口。

“或许吧,”姬凝雪将手上的请柬随手交给他,不在意地道,“当初接近他就是因为他的影响力足够大,如今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说完这句,两人都没再开口,安静地等待宴会主人家的到来。但不料,还没等来长公主和逍遥王,一些小麻烦先找上了门。

“是你,小白脸!”

一声怒吼在二人身后传来,开始二人都没有在意,只当是有谁碰上了什么有仇的人,却没什么兴趣凑上去看什么热闹。

没想到就见那人径直来到了姬凝雪跟前,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哦,明白了,确实是遇见了有仇的人,不过对象是她。

姬凝雪还在思考自己是何时得罪的人,就接收到伊兰亭的眼神询问:这人是谁啊?

姬凝雪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记得了。

看着眼前的人明显略带茫然,不对,是直接写着“你谁啊”的眼神,曹梁感觉自己要气炸了。

“你!”被姬凝雪淡漠的眼神激怒,曹梁忍不住叫道,“我爹可是户部尚书,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姬凝雪听见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

“那不是曹家那个纨绔子吗?那白衣公子怎么得罪他了?”

“听说他前几日当街调戏民女,被人抓去衙门了,还因为这事被他爹打了一顿。”

听到这里,姬凝雪皱了皱眉,总算是想起来了,眼神一凉。

原来是他。

“要不是你把我送去衙门,我爹就不会揍我。”曹梁不知悔改地嚷道,把这仇都记到他头上了,“我要你付出代价!”

听见这话,姬凝雪总算给了些反应,她将酒杯重重放下,慢慢站起身,眼里没有丝毫情绪,像是在看一只跳梁小丑,“哦?那你想如何让我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还未等到回答,就听见门口有人报唱:“长公主到!逍遥王到!”

众人都朝来人望去,姬凝雪眼眸一闪,刚想跟着他们前去行礼,就听见曹梁大声的喊叫。

“我要和你比射!如果你输了,就给我磕十个响头。”

姬凝雪眼中嘲讽一闪而过。

蠢货。

而那边刚进来就听见这句喊叫的两人也被引得朝这边看过来,一时间众人都又朝这边望了过来。

喊完这句的曹梁发现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刚想骂两句不要多管闲事,才发觉盯着他的还有长公主和逍遥王,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发慌,颤颤巍巍地跪下。

“参…参见逍遥王,长公主……”

长公主是先皇的三妹,已经年过不惑,看上去却比实际上年轻得多,她盯着跪下的曹梁看了一会。抬手唤来一个下人,大概了解了情况后,她突然笑开了。

“既然你提出了比射,那便允了,刚好可以在宴会开始前热热场。”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逍遥王,“霄儿,你说呢?”

这时,帝九霄身边的人也附耳对他说了什么,他忽的勾起一抹笑,看了眼被约战的白衣少年,转向长公主,颔首道:“自然是听姑姑的。”

靶子被人送上来,长公主和逍遥王在上首坐下。

“虽说曹家这小子是个纨绔,但在骑射上还是有些天赋的。那公子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能行吗?”

听着旁边众人的谈话,姬凝雪低头不语,宠辱不惊地坐着,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首先是曹梁开场,靶子被置于50米外,他抬手像模像样地瞄准,发射。

几次后,射中的都是七八环,这成绩虽在军营里还不够看,但作为一纨绔子弟,自是很不错的。

“七十四环!”

曹梁略显得意地看向姬凝雪,朝她挑衅地扬扬下巴。

接到他的挑衅,姬凝雪眼中并无波澜,起身朝上首一拱手,缓缓道:“那安宁就献丑了。”

说完,她接过下人递来的弓箭,拉满,射出——

正中靶心。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又快速射出了剩下的九箭,后一支刚好把前一支劈开,用力钉在靶上——十支箭都射在了同一个位置。

“一……一百环!”

许久,才有人震惊地报了成绩。

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而惊艳了全场的人波澜不惊地朝上首再一拱手,平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看见结果,帝九霄身子微微前倾,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倒是有趣,文章上有没有真才实学还没试出来,倒是先知道了至少他箭术上是不错的。

这倒让他有了结交的兴致。

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箭靶,林天谷喃喃道:“这…老大能做到吗?”

一旁的徐宿无意间听见,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废话,逍遥王可是霖国战神,怎么可能连这点都做不到。

“这次不算,再来!”

曹梁不可思议地看着结果,一时间忘了场合,气急败坏地喊着。

“够了。”

长公主的声音从上首传来,结束了这场闹剧。

“愿赌服输,不过既然是比赛,那当然该有彩头。刚才公子没来得及提,那便如今提出来吧。”

看着还在瞪视她的曹梁,姬凝雪顿感无趣,起身道:“宁只是为长公主献礼。若真要说,便将这位公子请出去吧,莫要扰了公主兴致。”

待安宁退回来,身边的伊兰亭小声开口,“就这么放过他?”

“天子脚下。”姬凝雪淡淡道。看着正被抓着往外带的曹梁,那人还在瞪着她,眼里充满不甘,顿了顿又道,“将这事让户部尚书知晓,相信他自会处理……”

莫要让这蠢货有机会再在她眼前蹦哒。

话中未尽之意,不必多说,伊兰亭自是明白,他点头应下。


“只是这样,好像是有些不够。”

等到人被拖出去,帝九霄才突然开口。

他看向刚才大出风头的少年,眼中含着些赞赏。想了想,他抬手唤来一影卫,吩咐道:“去我府上把霜雪拿来。”

霜雪?

听见这个名字,姬凝雪心中突然一紧,缓缓握紧放在身侧的双手,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失态。

是发现什么了吗?不,不会。

她与伊兰亭隐秘地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轻举妄动,等着帝九霄下面的话。

果然——

“这霜雪剑,是我从西辰的皇宫拿到的,据说它的上一任主人,便是当初西辰的公主姬凝雪。”帝九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话语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巧得很,那位公主的封号,便是安宁,正好与你同名。又见你身形单薄,这把剑倒是很适合你……虽不知你是否会武功,留着防身也是好的。”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大概是没有怀疑。

“谢王爷。”

这声谢倒是道得真情实意,毕竟她正愁没有合适的武器,结果就有人将她原来的兵器送回了她手上,而这个人还是她的敌人。

接下来宴会进行的顺利。

但整场宴会罢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姬凝雪那“开场秀”,令人印象至深,远胜宴中舞姬的舞蹈。

而姬凝雪真正拿到霜雪,也是在宴会之后,它是被帝九霄亲手送来的。

看着面前笑吟吟看着她的逍遥王,姬凝雪心中没有太过意外,她顺水推舟应下这比赛更多地便是为了这一刻。接近逍遥王,才是她来宴会的真正目的。

她接过被他递过来的霜雪剑,想要开口道谢。

“王爷……”

然而姬凝雪刚开口,就被帝九霄抬手打断,他道:“我看你顺眼,觉得我们当是会投缘,就唤我无忧吧。”

无忧?大抵是逍遥王的字。

至于投缘?姬凝雪低着头,心中泛起冷笑。是啊,缘分让你注定会死在我的剑下。

眼底冷芒一闪而逝,再抬首,情绪已经都被掩盖,姬凝雪笑着答话:“那好,多谢王…不,无忧。”

见她答应,两人像是达成了契约,帝九霄露出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突然凑近姬凝雪,眼中是让她看不懂的期待和……一点天真浪漫?

“那——子期能同我讲讲如何对付徐望那老头吗?我早就想问了。每次碰见他,总会被他一顿训……”

后面的话语已经带了些小声的抱怨。

姬凝雪:“……”

姬凝雪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在她的印象里,帝九霄,这个杀伐果断的敌国战神,如何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还有,他们何时这么亲近了?

她终是没有回答帝九霄的问题,当然也是无法回答。

……

在短暂的交谈后,姬凝雪告别了逍遥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帝九霄也有些疑惑地沉默着。

其实他所言不假,顺眼是真的。不知为何,帝九霄看见少年的第一眼,便产生了想要亲近的想法。只是他不明白,在与少年相处的过程中,他甚至不自觉的露出了“本性”,语气里都略带撒娇的意味,这是在别人面前都不曾有过的。

思索无果,帝九霄只能先将事放一放,恢复了往日在外的“威严”,从长公主府离开。

回府的路上,帝九霄突然叫停马车,想了想,又吩咐车夫调头去了皇宫。

未经通传,帝九霄轻车熟路地来到皇帝的寝宫。门口的侍卫也没有阻拦,只是点头示意皇帝确实在里面,便放他进去。

果不其然,入门,皇帝就坐在寝宫的桌案前,看见他来了,便放下手中批了一半的奏折,起身招呼他。

“是无忧来了?”

“阿哥。”

帝九霄走过去,亲昵地喊了一声。

然后有些小声地嘟哝,“你传信让我接触安子期,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也不说清楚。”

帝九凛听着他的抱怨,却有些习以为常,在外人眼中冷心冷情的帝王此时眼底却泛起柔和。

他话语中含着笑意,“不过是总听徐望念起,好奇罢了,小无忧可以交交新朋友。”

先帝子嗣单薄,只生下四个孩子,全是皇子。帝九凛排行老大,和排行老三的帝九霄一母同胞,都是先皇后所出,帝九凛却比帝九霄大了七岁,兄弟二人从小感情就好,即使是帝九凛坐上皇位也不曾改变。

兄弟二人聊了一会,帝九凛还要继续批改奏折,但帝九霄也没有离开,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待帝九凛结束了一日的工作,抬起头,就见帝九霄正趴着桌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听见动静,立刻敏锐抬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的皇兄。

帝九凛失笑,“还真是和夜儿一个样。”

夜儿,是他五岁的小太子。

被说跟自己的侄儿一个样,帝九霄也不恼,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撒娇,成功挤上自己皇兄的龙床,和小时候一样和兄长同榻而眠。

看着赖在自己宫中不走的弟弟,帝九凛只能无奈地依着。可以说,他对自己儿子都不会这么没有底线的放纵,但就是拿帝无忧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哥?”帝九霄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疑惑地看着皇兄,奇怪他为什么愣在那里,然后示意他快些休息。

帝王回过神,熄了灯,在弟弟旁边躺下,一夜好眠。

此时,姬凝雪那边,房中的煤油灯还亮着,就着有些昏暗的灯光,她缓缓抚上霜雪。

这剑从她八九岁就用着,在她身边待了十来年。霜雪剑身轻薄,剑刃却很锋利。当初从皇宫出逃,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就将它留在了皇宫,但未曾想兜兜转转它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上。

她握紧霜雪的剑柄,剑身映出她淡漠的眼神,下侧刻着小小的“霜雪”二字,若是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阿宁。”

伊兰亭双脚迈入屋子,看清她在干什么,一愣,继而笑了笑,也道:“倒是巧了,没想到逍遥王竟会把武器亲手送回你手里。”

姬凝雪没有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终有一日,我会用它,亲手杀了那人。”

听见这话,伊兰亭敛了笑意,提醒道:“不要冲动。帝九霄毕竟是霖国的战神,武艺高强。武功大概率还在你之上,能不正面对上,就不要硬碰硬。”

“我明白。”


第二日一早,帝九凛去上早朝,帝九霄也起来练武。练完武后,帝九凛也差不多下了早朝,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帝九霄就顺带将昨日宴里发生的事提了提。

“哦?怎么说,他箭术不错?”

听了帝九霄的描述,帝九凛挑了挑眉毛,想到徐望最近老在他耳边说那人文章如何如何,才华又如何如何。

“那岂不是是文武双全?”

然而帝九霄却摇摇头,“不确定。礼乐射御书数都属于君子六艺,勉强也能算作文人的东西。不过,我确实想找机会试试。”

如果他真的会武功,那便再好不过了,就算不会我也可以教他。难得遇见这么顺眼的人,或许真的可以交到个朋友了。帝九霄像个找到糖果的孩子,有些美滋滋地想着。

“那好,我本是想随便找个官职给他,如今看来,可以先让你接触一下再看看。”帝王语气淡淡,看向自己的皇弟,“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安排在你身边。”

……

伊兰亭的办事效率很高,这日中午,姬凝雪用了午膳,就听说了曹梁被自家老子关了禁闭。虽然皇帝暂且不会关注一个纨绔子,但户部尚书也不可能放任自家蠢儿子再到处惹是生非了。

昨日的收获良多,又解决了一点小麻烦,姬凝雪难得心情还不错。

想起几日前同自己的“恩师”徐望的约定,她启程去了徐府。

然而她到时,徐府上却意外的有些……热闹?

……或许该说鸡飞狗跳。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还没踏进大门,就听见了徐老先生富有生气的咆哮,姬凝雪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往里走。

“你在我书上画了什么?”徐望拿着一本书,怒气冲冲地朝着远处着红袍的少年喊道,“从小念书就不专心,长这么大了,还在我的书上乱涂乱画!”

徐老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姬凝雪进门,见徐望追着一个身影跑,他的孙子徐宿正无措地站在一边,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不敢有其他动作。

心中惊讶,姬凝雪看向被追逐的少年,可不就是逍遥王吗!

无意中朝门口一瞥,帝九霄看见来人,又看着正追着他的愤怒老头,一边抬手讨饶一边道:“好了好了。老头,你看有人来了,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被当作挡箭牌的姬凝雪嘴角一抽,看着少年气极重的帝九霄,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追累的徐老爷子也正巧缺个台阶下,听帝九霄这么说,也顺势看向来人。

“是安宁啊,你来了?”徐老气喘吁吁地停下,看着姬凝雪指着帝九霄道,“瞧瞧这臭小子,能有你十分之一的听话机灵就好了。”

对于他新收的这个徒弟,他真是哪哪都满意,聪明,乖巧,听话,学习刻苦……总之和某个混世小魔王天差地别。

这一通拉踩,惹得帝九霄不大高兴。

“嘿,臭老头,你埋汰谁呢?”帝九霄不满道,转头看见姬凝雪时,又扯出一抹笑,“又见面了,子期。”

看着两人的互动,徐望突然道,“说起来,你们好像是同岁吧。”

同岁?

姬凝雪以前倒是不曾注意,如今却猛然意识到什么……

那岂不是说,当年帝九霄率兵攻破西辰帝都时,还未加冠?!

如此可笑,偌大的西辰,竟是毁在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手上。

姬凝雪掩下心中震撼,低眉道:“宁今年二十有二。”

“那便是了。”徐望一拍手,又问道:“生在几月?”

“正月。”

“那倒是大我半岁了。”这次,没等徐望答话,帝九霄先学会了抢答,他朝姬凝雪顽皮地眨眨眼,“子期兄,可要多多指教。”

“哼,当然得指教,一篇文章都背不下来,丢人现眼。”徐望嫌弃地看着他,对他的“偏科”痛心疾首。

曾几何时,他和教帝九霄武功的老师还是难兄难弟,天天追在这小子后头催他的功课。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就突然开窍知道用功练武了,天分之高,让他的老师赞叹不已。可对于背文章,帝九霄却还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到现在水平只能说是——识字。

“这也不能怪我啊,这些字拆开我都认识,可合在一起,我真不知它在讲些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

徐望气地想打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对着自己的小徒弟道,“你瞧他这德性!”

看见今天二人相处的这场面,姬凝雪终于明白昨天帝九霄话中之意,努力掩盖下眼底的笑意,对着徐老先生道:“师父,我们先进去吧,前几日可是您约我来下棋的。”

“对对,”徐望一拍脑袋,想了起来,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愤愤地嘟哝,“迟早有一天要被这臭小子气死!”

我倒看您被气得很有活力,可以追着我跑这么久。

帝九霄心中念叨,却不敢说出声。

转头见姬凝雪看着他,少年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姬凝雪收回视线,兀自低下头。

这人……倒真是和在她印象里的很不一样。

屋中,两人安静地对弈,但总有人要不甘寂寞地出声。

“哎,老头,这——这!”

“滚!”徐望被他烦的不行,怒喊道,“徐宿,把他给我赶出去!”

被殃及池鱼的徐宿有些为难地看看二人,心中直喊冤,他明明已经让自己尽量没有存在感了。

还是姬凝雪替他解了围,“咳,师父,算了吧。”

听见爱徒这么说,徐望瞪了二人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再次被殃及池鱼的徐宿:……委屈。

倒是帝九霄笑吟吟地道了句,“还是子期兄对我好。”

但是有的人就是死性不改,没一会儿,又开始“指点江山”,不过这次却是换了个目标。

“子期兄——下这,下这。”

“无忧,”姬凝雪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面向帝九霄,假笑着,有些咬牙切齿地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艹,你这水平就不要瞎指挥了!


本来师徒二人之间波澜不惊的对弈被搅和得一团乱,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过了一下午,姬凝雪提出了告辞,帝九霄倒厚脸皮地要留下来吃晚膳。

晚膳时,姬凝雪想着她离开时看见徐望被帝九霄的无赖气得直跳脚的模样,不禁笑出声。

听见笑声,坐在一旁的伊兰亭奇怪地看向她,“阿宁,怎么了?”

“没事,”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姬凝雪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然后她迟疑了片刻,又道,“逍遥王……”

她说了三个字,又停了下来。

“怎么?”伊兰亭疑惑道。

“……没事。”

***

或许是近两日总是碰见帝九霄,这日夜里,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的噩梦又缠上了姬凝雪……

东霖的军队已经攻入了京城,谁都明白,西辰的败局已定,京城里的贵族都已经连夜逃离,皇宫中也逃得差不多了,大概只剩下皇后,七皇子,九公主和几位忠心的奴才。

七皇子选择留下,是因为身中无解之毒,自觉时日无多,便不想折腾了。当然,他身上流着的血脉,也绝不允许他临阵脱逃。

而皇后和九公主,如今正待在凤鸣宫中——

凤鸣宫,一个明艳的美人站在宫殿门口,遥望向远处,神色间有些郁郁。

“起风了……”

她忽的低声轻叹。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美人,皇后已经年过不惑,脸上却丝毫不见老。即使略带憔悴,也依旧美得惊人,与姬凝雪六七分相似的脸上还能窥见当年的绝代风华。

伊姝回头,看向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女儿,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是不舍。

这些年,在这皇宫里,也只有女儿是她唯一的牵挂,是她的骄傲。

“阿宁,走吧,走得远远的……要好好活着。”

她听见自己的话语散在风里。

“母后……”

“走!”语气突然严厉。

即使心中充满不舍,姬凝雪还是听从了母后的话,闭眼咬了咬牙,快速朝宫外跑去。

在门口站了半晌,直到看着姬凝雪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伊姝才走回了殿内,缓缓关上了宫殿的大门。

不一会儿,宫内透出了些许火光。

风助火势,待姬凝雪跑出皇宫,回过头,就见凤鸣宫的方向天边一片火红。

她停下脚步,看向凤鸣宫的方向,悲痛欲绝地跪倒在地,泣声低喊:“母后——”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火光中,那个生养她的女子的幻影回过头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慷慨奔赴死亡,在烈火与光辉中结束了她璀璨而悲惨的一生……

当姬凝雪赶到丞相府,东霖军的速度却比想象的还要快。

也是,毕竟京城的人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也只是丞相府伊家的人。

相府门口此时已经围满了东霖军队,姬凝雪看着被团团围住的丞相府,握紧了拳头,想了想还是冒险溜了进去。于是便看见了她今生的噩梦……

姬凝雪仗着对相府的熟悉,躲在了一处死角。朝里看去,便见胜负已经分晓。

可怜相府全是文人,如今却得举剑抵抗外敌,他们身上都已挂了彩,狼狈地被东霖军围困住。

“你们,是否投降?”

站在首位的少年将军冷声道。

“宁—死—不—降!”老丞相,也就是伊姝的父亲、姬凝雪的外祖,盯着少年将军一字一句坚定道。

“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还没等帝九霄再问“你们呢”,丞相府一众就跟着喊道。

“将军,这……”东霖的士兵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动容之色。

帝九霄眼底也泛起动容,但却被他强压下,他扫视了相府众人,似乎想把他们的面容都记在心底。

“很好……你们西辰的文人,都比武将有骨气!”

帝九霄这样赞了一句,然后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那便——杀!”

命令一下,东霖的士兵自然不敢违抗。

顿时,惨叫声响起,鲜血四溅,染红了衣服,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天。

鲜血溅在帝九霄的红色战袍上,与衣服原本的颜色混为一体,帝九霄漠然地看着,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姬凝雪双目充血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花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今日接连的打击让姬凝雪有些头晕目眩,但她还是强撑着死盯住仇敌的脸,似是想要把这张脸牢牢印刻在脑海里……

***

夜里,姬凝雪骤然惊醒,冷汗已经浸满全身,也爬上了额前。

她抬手抹去额前的冷汗,随手取过床边的衣服套在身上,起身推开房门。

夜里很凉,风直往脸上吹打。姬凝雪轻轻倚靠在门前,感受着凉风的吹拂,想要借着夜里的凉风努力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也让自己起伏的情绪平静下来。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姬凝雪却被这噩梦扰得睡意全无。

想起这两天她见到的逍遥王,又回忆起那日的少年将军,她真的疑心二人不是同一人。

但这世上又不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帝九霄。

姬凝雪叹了口气,也许是由于刚做了噩梦,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阿宁?”

姬凝雪回过头,看见伊兰亭站在她身后,不知何时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姬凝雪回忆着今晚的噩梦,也就是三年前发生的事,心中庆幸当日伊兰亭有事不在京城,恰好躲过一劫。不过因为他是伊家嫡子,下葬时发现没有被包含在内,此时还是被通缉的状态。

“表哥。”她声音低低地,带着疲倦。

发现她状态不对,伊兰亭皱了皱眉,走到她身边坐下,担心道:“又做噩梦了?”

“嗯,”姬凝雪随意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天的事简单说了下。

“原来你是在想这个。”伊兰亭听了,却没有姬凝雪的纠结。他眼底闪过恨意,看着姬凝雪的眼睛道:“不管他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他是杀害我全家的仇人。”

听了他的话,姬凝雪沉默了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道:“表哥,你说得对。”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都是血海深仇。


啪嗒。

她指间夹着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面的老先生举着棋子,看着棋盘,摸着胡子思索,犹豫了半晌,才在某处缓缓落下。

这一次没有逍遥王的打搅,二人棋局进行得顺利。

此刻天色清朗,云卷云舒。后院里恰巧吹起令人舒适的清风,卷带着花香,拂面而来,让人无比惬意。

就在等待着姬凝雪落棋的功夫,徐老先生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叹,打破了无声的寂静,他道:“南边又乱起来了。”

姬凝雪抬眼,见他面上带着忧愁之色,便宽慰道:“南蛮内乱不断,起不了大气候,都轮不到逍遥王出手,师父不必忧虑。”

说着,手上轻轻落下一子。

徐望从棋盒里取出棋子,这次倒没有思考太久,紧随黑子而落。

他神色悲悯,话语中忧心忡忡。

“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还有啊,西辰余孽未尽,圣人不可安眠呐……”

姬凝雪抿着唇,举着棋子皱眉苦思,看似因为面前的棋局为难,心底却装着另外的事。

徐望顿了顿,继续道。

“说起来,西辰这一代的皇子公主听说应当是不错的。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们内斗的厉害,西辰帝又是个多疑的性子。”

不得不说,这话切中了肯綮。

姬凝雪赞同地点头,又道:“不过如今西辰皇室只剩了一个不成器的四皇子,应该翻不起什么大浪。”

“这可说不好。毕竟曾是大国,底蕴深厚,”徐望叹了叹,“如今伊家嫡子行踪不定,西辰能人也不少。而且据说当日,无忧放过了西辰的七皇子,若是如今他还未病死……那么,他,还有他手中的兵,也是一心腹大患啊!”

听了徐望的话,姬凝雪不禁出神。

三年来,当年从皇宫逃脱的几位皇子,已经要么因为被追捕和要么因为一些意外,已经死得只剩下一个四皇子姬瑾和了。而西辰帝更是在出逃没过几月,便病逝在路上。

当年辰亡前,西辰皇宫皇子公主被分为三派,分别以大皇子姬瑾玉,三皇子姬瑾泉,九公主姬凝雪为首。那时已经经过南宫家那场变故,七皇子姬瑾轩的太子之位已被废除,身体也已经中了毒,即使众人都以为南宫将军一定还有私兵留给他,但他人在宫内,注定被西辰帝打压地什么都做不了。

说起来,要不是西辰帝打压南宫家,罢黜了与南宫家交好的一众武将,西辰就不会在东霖军打过来时无人可用,也不可能会灭亡。从某种程度来看,这也称得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不过……七哥还活着?

这个消息让姬凝雪神色一凝,眉头慢慢舒展,想道: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姬凝雪和七皇子向来关系不错。姬凝雪的母后和七皇子的母妃皇贵妃南宫氏从小一起长大,进宫后也是互相扶持,后宫内便是二人的一言堂……直到皇贵妃母族南宫家被污造反,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宫中也受到牵连:七皇子被废黜太子之位身中无解之毒,皇贵妃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

南宫家出事后,是姬凝雪站出来护住宫内七皇子一脉剩下的人。在此之前,她都是将锋芒暗藏,直至那之后,才渐渐有了“西辰女储君”之名,当然……所谓储君之名,都只能作戏称。

一局罢了,心思已经不在棋局之上的姬凝雪自然惨败,还未等徐望说什么,已全无下棋的兴致的姬凝雪就称自己最近状态不佳,匆匆告辞。

回去路上,姬凝雪今日没有乘车而来,所以只能步行回去。匆忙之间,她迎面撞上一人。

“抱歉。”撞到了人,姬凝雪下意识道歉。

“无碍。”

男子磁性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闻声,姬凝雪抬头,看清与她相撞的人的长相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人也是一身红袍,脸部轮廓偏柔和,长相极美,虽然这个词似乎不太好用来形容男子,但用在这人身上却意外合适。

简单来说,便是男生女相。

与高大俊秀的逍遥王不同,面前的人虽然身形也称得上高挑,但他容貌堪称艳丽,像一只魅惑众生的妖精,也难免让人有些怀疑为女儿身。

若说帝九霄平时像烈火一般热烈而不羁,那眼前之人便是如罂粟令人上瘾,美艳得震撼人心。

……

“你是说……她就是那个安子期?”

片刻后,一座青楼里,帝无寂饮了口酒,向身边的人问道。

“是。”那人垂手恭敬而立,道了最近关于姬凝雪的事。

想到刚才他撞上的那人,和他无意间闻见的香味,帝无寂忽的笑了,笑得魅惑众生。

“呵呵,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可真是没想到,前些日子那大出风头的少年,竟是个女子。

姬凝雪回了府,将从徐望那得来的消息同伊兰亭道了道,吩咐道:“你派人去找找七哥。”然后又道,“不过还是以找先前那人为重,指不定二人现在就在一块待着……”

“明白。”伊兰亭顿了顿,还是将心中担忧道了出来,“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真的不太好找,或许,他已经……”

姬凝雪也明白,叹了口气,只能道:“看天命吧。若真找不到,也就罢了。”

几日后,逍遥王府,一影卫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恭敬低着头。

“还是没有消息?”帝九霄问。

“是。”影卫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人又是在西辰地界,也没有什么信物,实在不好找,或许已经……属下无能!”

“不怪你们。”帝九霄道,听明白影卫话中未尽之意,他心中明白找到的概率小之又小,盯着地面沉思,神情有些忧虑。

“继续找吧。”

吩咐完这一句,他没再管跪在地上的影卫,拿起自己的佩剑,径直去到院子里练剑了。

剑被他捏得死紧,舞得用力。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是在发泄。

狠厉的剑气扫过枝丫,叶落了满地,剑气卷起一阵阵风,落下的叶随着风舞动,升上天空。

“三哥?”

骤然听见这一声呼唤,帝九霄停下动作。风停了,卷到空中的叶子也失去了支撑,簌簌地落下。

帝九霄朝来人望去。

就见帝无寂站在门口,正朝着他微笑。


“三哥?”帝无寂询问似看了帝九霄一眼,低头为他倒了杯茶水,双手送至他面前,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些笑意。

“三哥是心情不好吗?”

王府的后院环境幽静,无人说话时,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我无事。”帝九霄回道。

听见否认,帝无寂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顺势转移话题,提到了另一个人。

“对了三哥,听说徐老先生收了一个叫安子期的少年做弟子?”

“是啊,怎么了?”

虽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帝九霄还是点点头。

就等你这句。

帝无寂马上露出一个无辜的笑,配上他艳丽的容颜,总是很容易能让人心软。

“只是有些好奇,皇兄能否为我引荐引荐?”

端茶的动作顿了顿,帝九霄抿唇,心中不知为何并不是很想答应,但看着四弟有些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地应了声。

“多谢三哥!”

听见他答应,帝无寂笑容立即更加灿烂几分。

接下来,由于一个已经达到目的,一个心中正不爽着,两人好一会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对饮,饮茶的动作却有些同步,像是有种无法言说的莫名的默契。

其实虽说在众人眼中,帝九霄排行老三,帝无寂排行老四,但实际上谁也不清楚两人究竟谁先出生。因为巧合的很,两人在同一日降生,时辰也相差无几。只是一个出生于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一个却出生在冷宫之中,可以说二人生下来便是云泥之别。

两人正喝着茶,突然有人来报,说林家少爷来了,帝九霄道,“让他进来。”

“三哥这还是很热闹呀。”等下人出去接人,帝无寂半开玩笑道,“皇弟才来这么一会,就又有人来拜访了。若是换我那府上,半月都不见人,真是门可罗雀。”

说着,他啧啧摇头。

那确实有些可怜,四弟向来不讨喜。帝九霄有些同情地想着,刚才的不愉快都散了好多。

嗯,毕竟本王是哥哥,让着他点。

“老大!”还没进门就先听见人喊声。

林天谷跑进来,见院内不止自己老大一人,愣了愣,才对着帝无寂道:“郁王爷。”

听见这个称呼,帝无寂眼中闪过自嘲,不过他没说什么,对着林天谷点了点头。

“你来干什么?”帝九霄朝林天谷问道。

“不是老大你说今天再教我两招的吗?”

林天谷委屈地说道。

经过提醒,帝九霄才想起来自己前些天确实答应了这事,只是……

“要不改天吧,你看我四弟难得来一趟。”

林天谷正要说话,这时,下人却又来报。

“王爷,安公子来了。”

“子期?”

顾不上林家小少爷,帝九霄扭头问道,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心底有些高兴。

“快让他进来。”

“今天真是赶巧了,看来我和安‘公子’还挺有缘分。”帝无寂也听见了传话,笑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三哥?”

帝无忧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但自己答应的事还是该办的,这事如今可无法借口改日。

然而,当看见姬凝雪进门后,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帝无寂身上,明显露出的一丝惊讶的眼神时,帝无忧瞬间不淡定了。

敢情你们早就认识?你们把本王当猴耍是吧?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他四弟看着来人道:“原来这位就是子期公子?”

姬凝雪轻轻颔首,收起有些惊讶的目光,朝站在前面的逍遥王拱手行了个礼,才道:“王爷,这位是?”

原来不认识。

不知为何,帝九霄松了口气,他挺了挺腰,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乱想,咳了声,故作淡然地道:“这是我四皇弟,郁王。”

郁王?

姬凝雪眼底闪过暗芒。来京都之前,倒是没了解过这位王爷,主要是因为他在皇室、在帝都存在感一直弱得都几乎等于无,见到他之前,姬凝雪真的没有想过,郁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美人。

听了传闻,她没有把郁王放在眼里,自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如今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人危险。

姬凝雪回过神,转头便见自己被一双狭长的凤眸盯着,帝无寂眸中还含着些兴味,像是看穿了什么,让她有些警惕和不安。

见面前的翩翩“少年”正看着自己,帝无寂对着她眨眨眼,趁身边二人没注意,突然朝她做了个口型。

姬凝雪瞬间脸色大变,眼底隐秘地划过一丝杀意。

她刚刚看得分明,那人无声对她说的,分明是三个字——“小娘子”。

“子期兄?你怎么了。”余光瞥见姬凝雪面色不对,帝九霄疑惑地看过去,询问道。

听见问话,姬凝雪恢复到面无表情,似乎那一时的失态是他的错觉,她语气平静。

“我只是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冲撞了郁王,希望郁王不会怪罪。”

“自然不会,我见到子期哥哥就觉得十分亲近,我们一定很有缘分。”

“哥哥”二字咬得极重,像是刻意在恶心什么人。

帝无寂露出一个恶劣的笑,但在帝九霄转头时又摆出无辜又茫然的姿态,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却虚伪地令人生厌!

姬凝雪只是冷笑,心下烦躁,听他这么说便明白他没有泄密的意思,想是他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觉得这便能威胁到她。

看来这郁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这东霖的人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说和她投缘,谁会跟敌国的人有什么缘分,有的也只会是孽缘。

“四弟。”帝九霄声音有些沉,暗含警告之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知涌起了何种情绪。

帝无寂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明白,没再去触逍遥王的霉头。

还在一边站着的林天谷从刚刚就一直没敢吱声,虽然他什么也不大明白,但他总有种预感,若是他刚才说话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直到几人停下交谈,他才弱弱出声:“那个,子期兄弟是吧,你那天的箭术能……”教我一下吗?

话还没说完,三人就都转头看向他。

他瞬间噤声,快速改口道:“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呜呜呜,老大的眼神好恐怖。


林天谷接连两次受挫,蔫了似的蹲在一旁,委屈巴拉地在地上画着圈圈。

虽然他脑袋笨,但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他不管,他自闭了,好不了了,除非答应教他武功。

帝九霄嘴角抽了抽,他已经习惯了他这德性,原是不想管的,但……帝九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少年。

他有意在子期兄面前树立良好形象,若就这么放任不管,不知道子期兄会怎么看他。

“罢,你起来吧。你先去找徐宿玩去,晚膳后再过来。”帝九霄扶了扶额,有些嫌弃地低头扫了眼。

“啊?”林天谷动作一停,抬起头来,有些茫然。

“啊什么啊?我说晚膳后教你练武。”

林天谷双眼猛地一亮,立刻站直了身,挺直了背,听从老大吩咐,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外走去,准备去找徐宿。

打发走了人,帝九霄才松口气。终于走了,现在只剩子期和他……也不对,这里好像还有一个……

他盯着帝无寂看了一会。

经受不住自家皇兄无形的压力,况且此行目的也算是已经达到,帝无寂识相地提出了告辞。走之前,他扫了一眼身后二人,脸上悄然浮上莫测的笑意。

一出门,帝无寂脸上原本无害的笑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化为一片寂然。

“……走吧,我想今天她会来找我的。”

如今逍遥王府内真正只剩下帝九霄和姬凝雪二人,帝九霄刚刚眉宇间的冷漠瞬间无踪无际。

将逍遥王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姬凝雪有些莫名,但她没有兴趣细想原因,只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上。

“前几次比较匆忙,拿了王爷赐的宝剑,却还没有回礼,这次我特意送来了。”姬凝雪道,又见他的表情像是不想收,于是补了一句,“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子期自己作的画,还望无忧不要嫌弃。”

本来想要拒绝的帝九霄动作一顿,快速将递来的画收下。“那本王便不推辞了。”

一时相顾无言,姬凝雪低眉,睫毛微颤 ,眼中思绪渐起。

虽然她有心与逍遥王深交,但过犹不及,已经送了礼,再留下就太显殷勤。

“那便不打扰了。”

听见姬凝雪这么说,帝九霄心中一急,未加思考,话便脱口而出。

“子期等等。”

姬凝雪停步,回身,顺势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秋季围猎,子期能与我同往吗?”

阳光落在帝九霄的脸上,投射下半面阴影。即使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被拒绝,他仍旧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

逆着光,他似乎看见那人对着他弯了弯眼眸微笑了一下,然后便听见那人道,“荣幸之至。”

见她说完还是要走,他又扬声叫住。

“子期——”他不自觉改了口,声音又渐渐低下来,“你留下用膳吧。”

虽不明其意,姬凝雪还是欣然同意,对她来说,有相处的机会自是好的,便于她获取信任。

屋内装潢华贵,放置着各种宝剑名品,大多都是御赐之物,还有就是逍遥王远征西辰的战利品。正瞧着,有侍女为两人斟上茶,奉上点心。

这还是姬凝雪第一次见到逍遥王府内部布局,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不免为逍遥王的“财大气粗”震惊。

果然逍遥王独得圣宠这事不是虚传。

在逍遥王府用完丰盛的晚膳后,姬凝雪起身告辞回府。

送别姬凝雪后,帝九霄才拿起了她送来的画,展开看了看,是一张山水画。

山松白雪,闲云野鹤……姬凝雪的画自成一种风格,意境幽远,笔锋细腻,画面精致绝伦,不输于一般的名画家。

逍遥王心中涌起莫名的自豪感,心想不愧是子期,不仅文章、箭术,连作画都如此优秀。

“把子期送的画挂到我屋里去。”

帝九霄小心把画交给管家,让他亲自去办。

管家离开后,一直藏在屋内还没离开的影卫突然出现,掩在黑色面纱之后的脸上露出纠结万分的表情。

“王爷,属下想了想,其实我们确实查到了一人很符合您要找的人条件……”

后面“但”字还没出口,便被帝九霄突然的话语打断。

“谁?”他话语中暗含急迫。

影卫有些迟疑,但还是遵令。

“……是西辰公主,姬凝雪。”

“你说什么?!”

“名中带雪,家世不凡,从小习武,性格冷清,长相貌美,身在西辰。按王爷的要求,一点没错。”他硬着头皮继续说。

“不,不一定,不可能!”

对,皇女是不能随意出宫的,都是巧合,都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他不停喃喃自语。

“本王那时年纪还小,可能记忆有些偏差,而且她可能是同我一样从东霖去到西辰的,也可能她家世并非很好,又或许她名中不带雪字……”

影卫低着头,他原先没有说这个,也是因为已经预料到了王爷这个反应。

王爷重情,不论是感情、恩情,若是发现自己可能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恩人和她的一家……现在可不就是结果。

“王爷,只是疑似。过去这么多年,也无法确定,要不就不要查下去了。”

“不,要查。”帝九霄道,“查清楚是六年前,东霖使臣去访西辰时安宁公主有没有出过宫。”

影卫心里泛苦,王爷还真是会给他们出难题。又是过去这么多年,又是经过这么大变故,现在这么大一个霖国,怎么可能找得到当年和九公主如此亲近之人。

许是帝九霄也明白这要求太为难人,他静立了片刻,还是改口道:“算了,还是不必管了。”

就算是她,人已经死了,他又能做什么呢?难不成还能偿命不成。

他自嘲地想。

“继续找人,如果还有符合的情况就来报,无论是谁,不必隐瞒。”

他真的希望,她不会是西辰九公主,也真的希望,她还活着。

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帝九霄轻轻摩挲着。

那是上好的羊脂玉,上面工工整整刻着一个“雪”字……


秋季围猎,是霖国的一个一年一度的重大活动,是为庆祝丰收、奖掖良将而设。凡在围猎上取得头名者,都会得到帝王的封赏,然而这魁首已经被逍遥王蝉联五年了。

天光大好,秋风猎猎。高台上,帝王神情淡淡地望向远处,头顶冕冠,脚踏金靴,气势威严。

下面各处都设有确保这场盛会有序进行,保护众人安全的御林军和各方守卫,一个个神色严峻,严阵以待。

仪式开始,帝王身边的大太监双手捧着一把雕花的木弓,拾级而上,匆匆奔向高台,弯腰将弓箭恭敬地呈至帝王眼前。

帝九凛取过弓,搭箭,拉满弯弓,引弓朝天。正巧,一排大雁飞过,他松了手。箭去似流星,惊到了雁群。

顿时,雁去漫天,各自奔向东西南北,形成一片壮观的“黑云”。

接着战鼓声响起,代表围猎已然开始。

围猎采取计分制,参赛的将士和各家公子都争先恐后朝着林中出发。

站在树林入口,帝九霄先将视线投向身边的姬凝雪,又回头望向高台。那里,他的皇兄正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虽然神态威严,眼神中却一如既往地有着鼓励。

“皇兄,放心吧!一定为你猎一只麋鹿回来。”

帝九霄朝着帝王高声喊道,随后翻身上马。

少年笑容绝艳,意气风发,红色长袍随风鼓动,如烈火般热烈,墨发肆意飘扬,潇洒不羁的身形映入众人眼帘,让人心生向往。

姬凝雪看着他愣神片刻,淡漠的眼里闪过些许异样。在帝九霄看过来时,她又立刻扭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像是在逃避什么。

“子期——”

帝九霄拉了拉缰绳,示意出发,但随即又想到身侧的人,担心他不会骑马。

然而,他侧身看过去时,姬凝雪已经骑上马,见他望过来,还用眼神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了,出发吧。”

领着一众护卫,二人策马奔向树林。

林子外围都是些小动物,就是些野鸡、野兔之类的。由于有许多动物都是抓到这里用来围猎的,所以林子里猎物还算密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行人就看见好几只野兔在他们面前逃窜而过。

“子期,我们来比比谁射中的猎物更多吧。”兴致来了,帝九霄便朝姬凝雪扬扬弓,笑着提议。

闻言,姬凝雪环顾下四周,思忖片刻,便点头表示答应。

比赛开始。

两人箭术都很不错,几乎是百发百中,不一会猎物就成堆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众护卫,原是帮忙捕猎的,如今都成了去拾取猎物和统计猎物的工具人。

此时两人分数正好打平。

这时,又一只野兔灵活地从他们面前窜过,速度飞快,一下子窜过几米远。

帝九霄和姬凝雪都看中了这个目标,两支箭同时射出,射向了同一个方向。

中了!

眼见野兔倒地,就有人上前去将它捡回来。等护卫将野兔捡回来,两人惊讶发现他们射出的两支箭分别射中了野兔的左后腿和右后腿,野兔虽然受伤,却没有死去。

“无忧……这该怎么算?”姬凝雪问道。

她看了这结果,也觉得有些神奇,脑海里莫名出现一个念头:这兔子命真大。

“要不……养起来?”帝九霄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兔子,低声自语,不知在思考什么。

“什么?”姬凝雪没有听清。

“咳,没什么。这便算平局吧。”

帝九霄让人把兔子带下去包扎,而后扬起马鞭。

“我们朝里再走走。”

身后,逍遥王府的侍卫终于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王爷还记得他答应陛下的猎物,没有把所有时间浪费在同安公子玩闹上。

没错,在侍卫眼里,二人刚刚便是在玩闹,一直待着外围,猎物不多、人也不多,只能猎些没值几个分数的小猎物。

越往里去,大型的动物终于多了起来。当然,因为要考虑众人安全,太过危险的动物都没被放置。

而帝九霄先前说的麋鹿,又称四不像,就是本次围猎唯一一只的分值最高猎物。麋鹿象征吉祥,价值极高,速度又快,自然不易捕捉。莫说捕捉,连碰见都要凭运气。

当然,逍遥王是不必凭运气的。

……毕竟人多。

侍卫四处散去,各自搜寻,留二人在原地等候。很快就有人来禀报。

“王爷,在西边发现麋鹿踪迹。”

“西边?”

于是没等侍卫来齐,几人就朝西边而去。林子很大,所以遇见的人并不多,碰见的人也只是向帝九霄行了礼打了招呼后便各自离去。

越往西走,人就越少。

不是说没人发现麋鹿的踪迹,而是它的速度实在太快,又有逍遥王先前那一喊话,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狩猎麋鹿。

……嗯,没错,除了箭术高超外,逍遥王的背景也是他围猎上夺魁的关键。

带着侍卫三两只,帝九霄在一条小溪边终于见到了麋鹿。

他无声举起了弓箭,瞄准。

箭离弦而出。

然,麋鹿的反应灵敏,听见利箭破空的声音,拔腿就跑。

一箭射空,帝九霄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只是策马追上他的猎物。双腿夹紧座下烈马,帝九霄再次搭箭,破空声再次响起。

姬凝雪老远看见麋鹿突然倒地,便明白是射中了,她骑着马走到帝九霄身边,赞了一句。

“无忧好箭法!”

看着手下几个侍卫拾了猎物,帝九霄正准备打道回府,就感觉周围环境不太对劲。

“不对,好像有什么声音。”他立刻叫停众人,目光扫向一处草丛。

几双眼睛从草丛中探出,盯着众人,目光透露出贪婪。

这些身影——分明是狼!

“怎么会有狼群?!”


“怎么会有狼群?”有人惊叫道。

狼群目光凶恶,直直朝人群里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去。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瞬间调转。

嗖!

关键时刻,一支箭射中冲在最前面的那匹狼,将狼群震地退了退。

“愣着做什么?等死吗?”帝九霄放下弓,神情严肃朝着他们喊道,说着便腾空而起,下了马,抽出自己的佩剑,朝着冲上来的狼群砍去。

姬凝雪也下意识地摸向身侧,却摸了个空,心里不禁暗骂一声。

糟糕!竟是忘了把霜雪带来。

看了眼想往这边赶来,却被狼群绊住的帝九霄,姬凝雪目光扫向一旁被吓得怔愣在那的一个侍从,她眼神闪了闪,直接抽出他的剑,向着朝这边来的一匹狼劈去。

比起等别人来救,她还是更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姬凝雪的武功师承西辰第一高手,当初有着赫赫威名的南宫将军,甚至比起东霖的逍遥战神或许也差不了多少,但她不好全部展露,怕引起怀疑,只能打得有些束手束脚。

但即使这样,也足以自保。

杀死一匹朝他扑来的狼,帝九霄抽空看了一眼姬凝雪这边,见她的武功足以保护好自己,也松了口气。

他渐渐往姬凝雪那边靠去。

即使不需要,跟过来的这几个护卫也都挡在逍遥王面前保护他。这些人奉的是陛下之命,帝九霄也叫不动他们,只能带着他们朝姬凝雪和王府侍从那边靠。

看来以后王府的所有侍从都得好好习武。看见反被姬凝雪护着的几人,帝九霄心中下了决定。

虽然狼群有些难缠,还有几人因此不慎受伤,但好在帝九霄武功奇高,皇帝的护卫也足够给力,倒是无人伤亡。

几人正在打扫战场,正放松警惕时,又有破空声呼啸而来,直奔帝九霄的方向而来。

姬凝雪忽的眯了眯眼,直接倾身上去挡。

帝九霄本是背对着箭发出的方向,敏锐察觉到危险,正要回身将箭击落时,却感觉身边突然吹过一阵风,一个身影便挡在他面前。

他愕然回头。

姬凝雪已经中箭。

血顺着她肩头流出,让她感觉有些刺痛,姬凝雪时机把握地正好,还用手抓着卸了些力,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毕竟伤痛是实打实的,如火灼似如影随形,让她轻皱起眉。

“你们找死!”

帝九霄怒了,直接提剑冲向那边。几个黑衣死士一言不发从树梢上飞跃而下,迎面对上帝九霄的剑。

虽然是以一敌多,帝九霄看上去也毫无压力,对局几乎是一面倒的。

刀光血影中,鲜血溅了满地,这时的帝九霄,终于和她印象里那个屠戮了相府满门的身影重合,像一个收割性命的死神,淡漠生死。

沉默地看着满地死士的尸体,姬凝雪目光沉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帝九霄的实力,这些死士已经算得上一等一的好手了,却在他手下败得如此彻底。

看来帝九霄的武功,远在她之上,甚至是比当年被誉为“西辰守护神”的南宫将军也就是她师父还要强上一线。

姬凝雪缓缓握紧拳头,无心欣赏眼前仇人的飒爽英姿。她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左肩上的伤口血迹蜿蜒流淌胳膊,嘴唇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泛白。

等帝九霄解决了刺客,他走到姬凝雪面前蹲下身,检查她留着血的伤口,眼底含着愧疚。

他吹了声口哨,刚才被狼群惊地跑走的坐骑黑马又跑了回来。

他环腰抱住姬凝雪,飞身掠到马上。

“啊—”被突如其来的这一抱惊到,姬凝雪短促地叫了一声。

被人抱在怀里,姬凝雪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都打在自己后颈处,这让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小心,别乱动。”帝九霄按住怀中不大的人,担心她会掉下去。

考虑到她的伤口,没让马走得太快,以免因为颠簸让她牵扯到伤口,但他们速度亦是不慢,没一会就把其他人甩在身后。

回到树林外,帝九霄带着她直接掠至高台,直奔皇帝面前。

护卫见到有人飞上来便是一惊,举起武器对向他们,但等他们看清是逍遥王,就没有多管,收起武器侧身放他进去。

“皇兄,有带太医吗?”

帝九霄朝着皇帝急急忙忙喊着。

正在一旁喝着茶等众人回归的帝九凛看见他回来陡然一惊,抬手让人把太医唤上来,然后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帝九霄便将遇见狼群和刺客的事都说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帝九凛一拍桌子,大怒道:“是何人胆敢伤你?来人,给朕好好地查!朕定要抄了他满门!”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领了旨,匆忙跑去通知大理寺这项紧急任务。

这时,太医跑上来,被帝九霄叫住。“快给他看看,他有没有事?”

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太医慌忙仔细检查了姬凝雪的伤口,朝帝九霄颤颤巍巍地拱手道:“这位公子没有大碍。这次没有伤到筋骨,右手上也只是擦伤。止血上药后,只要休息两日便能好,只是近日,左手不能提重物。”

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姬凝雪神色淡淡。为了不耽误太多事,她还特意用了左肩去挡。

听到结果,帝九霄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弟弟紧张的模样,帝九凛眼底眸光闪动,像是明白了什么,他顿了顿,开口道:

“安子期,你今日救驾有功,理应封赏。”

“陛下,子期惭愧。王爷武功高强,倒是子期多事了。”

帝九凛神色冷淡,抬手打断:“有守卫王爷之心便是难得。拟旨,安子期文章卓越,性行温良,淑德含章,今日救驾有功,特封为少詹事。”

然后又朝姬凝雪道:“以后你跟着逍遥王就行。”

姬凝雪稽首谢过。

少詹事,位列正四品,原是要协助詹事掌皇后和太子家事。但听霖帝的意思,似乎是不用她多管,只需跟着逍遥王就行。

意外之喜……这份差事,正符合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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