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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阅读大明锦绣》精彩片段
“见过刘学士,见过几位师傅!”
“臣,见过吴王殿下!”
大学堂门口,穿着亲王服饰的朱允熥,恭敬地对几位教书先生问好。
几位方正的读书人,也用臣子之礼回敬。
门外是臣子礼,真进了读书的房间,就是师礼。
朱元璋虽然出身草莽,但是对儿孙的教育抓得很严格。
当初朱允熥的老子朱标刚刚弱冠之年,朱元璋就为他聘请了出名的大儒,教导功课,其中最初出名的老师,就是元末明初很有名望的大儒,宋濂。
据说,当初这位宋老夫子,根本不管这些皇子的身份,教起书来直接用戒尺抽,朱允熥有几个叔叔比较顽劣,不但被抽手掌心,还被抽了脸。
当时几个叔叔年幼,被老师抽了自然要找老爹添油加醋说说委屈。岂料,直接被朱元璋扒了裤子,一顿竹笋炒肉。
其中,就包括赫赫有名的燕王,朱棣。
而且据说,在朱元璋所有的孩子中,朱棣最不听话,挨揍最多。
“吴王殿下今日来得早!”翰林学士黄子澄微微笑道。
今天的 大学堂朱允熥是第一个到,所以诸人有些奇怪。
朱允熥看看头上的 太阳,微笑说道,“一天之计在于晨,以往我不懂事,不爱读书听讲,辜负年华,也辜负了师长的期望。如今,我光阴易逝,我正要迎头赶上。想想以前,心中羞愧,愧对几位师傅的教导,我以后不会了!”
说着,在几位翰林学士诧异的目光中,竟然弯腰,郑重的行礼。
“不敢当吴王大礼!”几个翰林学士赶紧避身,不敢受这个礼。
“这真是吴王?”
刘三吾看着朱允熥,既熟悉又陌生,同时又有些欣慰和欣喜。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吴王既然明白以前顽劣,诚心认错,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定会全心全力的教导。
他之所以觉得对朱允熥陌生,是因为眼前的吴王,从里到外精气神都换了,更有朝气,更加蓬勃向上。
站在那里彬彬有礼,话语谦逊。瞬间,让刘三吾想到了,年少时读书的太子。
想着,这位老臣心中有些酸楚。
到底是太子的嫡子,平日顽劣,可一旦浪子回头,和那个英明神武的太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酸楚之后是欣喜,怪不得皇帝说这位皇孙是朱家千里驹。
小小年纪,和大人一样知节守礼,谦逊温和。
刘三吾捋须笑笑,对朱允熥说道,“吴王殿下,这位是刚入京的方学士!”
“方孝孺见过吴王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说起来你我不是外人!”
虽然心里有些看不起这些,后来撺掇建文帝削藩而丢了帝位的清流读书人,但是此刻,羽翼未成的朱允熥,还需要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句你我不是外人,让众人大为惊奇。
只听朱允熥继续笑道,“方学士师从宋濂老夫子,我父亲也是宋老夫子的学生,按照辈分,我还要叫您一声师叔!”
说着,还真是行了一个弟子礼。
方孝孺方正刻板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以臣子礼回敬,“吴王殿下言重了!”
看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历史名臣,对自己行礼,朱允熥心中五味杂陈。
相比于撺掇建文不干正事的齐泰和黄子澄,这位方孝孺不但学问名闻天下,还是一位千古名臣。
方孝孺家中是世代的大儒,父亲做过济宁的知府,在元末乱世中保境安民,守护一方,贤明传于天下。洪武四年,朱元璋亲自下书,征辟方孝孺的父亲为官。
出身儒学世家,方孝孺有着真正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在经历了蒙元百余年对汉家读书郎的压迫之后,都以造福一方为己任。
完全不像晚明时期,那些嘴上说着道德仁义,暗地里男盗女娼,嘴上说着君臣大义,其实蛇鼠两端,狗屁事都干不好,就会窝里斗的东林党人。
方孝孺这样的读书人,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坚定践行者。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文人,而是严格要求自己的士大夫。
后来永乐帝朱棣靖难,攻克南京,建文不知所踪。
朱棣颁布奸臣榜,方孝孺榜上有名。
方孝孺第一个被捕,但却是朱棣亲自,礼贤下士一般的捕去。
早在朱棣攻入南京之前,朱棣的谋士,赫赫有名的布衣宰相姚广孝对准了皇帝,千叮咛万嘱咐。
千万不能杀了方孝孺,他是天下士人的领袖。
若方孝孺死,天下读书种子绝矣!
若方孝孺这样的人不能承认你,那你永乐大帝在士人的心中,永远都是篡位!
在紫禁城的大殿中,朱棣恳求方孝孺起草登基诏书。
方孝孺一身孝衣,为建文帝戴孝,怒斥朱棣。
在朱元璋所有儿子中,朱棣的性格最像朱元璋,你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
但是面对方孝孺,朱棣竟然耐着性子,温和的劝解。
最后说到口干舌燥,也没有口出恶言,只是说,先生这是我的家事,请您为我起草诏书。
然而方孝孺只给他写了几个大字,死即死,诏不可草。
朱棣强忍心中的怒气,问他,你不怕死吗?不怕诛九族吗?
所以,后来有了世人耳熟能详的那句话,你杀我十族有何妨?
朱棣再也忍不住了,朱家人都是暴脾气。
朱棣诛了方孝孺十族。
当着方孝孺的面,把他的亲人,门生,故旧全部杀掉。
方孝孺始终默默流泪,那摆在他面前为朱棣起草登基诏书的纸笔,始终没有动过。
杀了七天,在杀死整整847(也有说873)人之后,方孝孺慷慨赴死。
按照后世的观点,在感叹他的刚烈和忠诚之余,也要说一声愚蠢。
为了心中的君臣大义,连累了八百多人,值得吗?
可是在这个时代,真正的读书人,真正的士大夫眼中,值得!
你可以说这种行为愚蠢,但必须要敬佩。
这种精神,正是我们这个民族传承千年屹立不倒的士大夫精神。
正是因为有这种精神,在无数次外敌入侵,铁蹄蹂躏华夏大地的时候,我们的传承才没有断绝。
正是因为有这种精神,在一次次北方南下的时候,我们的国家民族才会面对杀戮,毅然决然的反抗不止。
这种精神或许不被人理解,但却不能缺失,它也不会缺失, 千年以来它已经浸透到我们天生的基因和血液之中。
从魏晋名士到衣冠南渡,从盛唐风华到大宋无双。
这种精神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是背着少帝跳海的陆秀夫。
是崖山十万投海而死的军民百姓。
是坚守北京的于谦,是刚正不阿的海瑞,是大明未有投降之典史的阎应元。
是江阴,扬州,嘉定的百姓。
是史可法,是目不识丁的李定国。
是后世在日寇铁蹄下无数的仁人志士。
是为国家,粉身碎骨却连名字都沉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无名壮士。
这种精神,叫名节。
这种精神,叫大义。
这种精神,叫不屈。
纵然在浩荡的历史中,历史上也有数不清的文人败类,例如东林党那些跪在南京城外,迎接皇清的无耻文人。
但是,有着这种精神的大儒,如同银河中浩瀚的星海,连绵不绝,照耀着我们生长,并且热爱的人间。
瞬间,朱允熥的脑中闪过无数思绪。
脑中那些对于儒家和读书人的轻蔑,在脸上化为郑重。
他肃穆的整理下衣冠,摘下头上的亲王帽子。
低头,用最为谦卑的弟子礼行礼。
“熥,能得先生教诲,大幸也!”
“能为先生弟子,熥,荣幸之至!”
“啊!!”紧接着一阵女孩的啼哭声。
朱允熥扭头,两个穿着孝衣的五六岁女孩跌倒在雨水中。
这两个大的六岁叫宁儿,小的五岁叫秀儿,是朱允熥同父异母的妹妹。
说起来,他们和朱允熥的身世一样,先是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
他们的生母本是吕氏身边的宫女,在吕氏怀孕的时候,被送到朱标的屋里。等他们出世之后,他们那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娘,又突然暴病去世。
望着前方吕氏悲戚地身影,朱允熥心中冷笑。皇宫是这世上最阴险的地方,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眼看两个丫头跌倒,朱允熥快步走过去,抢在太监和宫女的前面,亲手拉起来。
“别哭,疼吗?”
两个丫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三哥,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来吧,三哥抱!”
嘴里说着,朱允熥伸开双臂,将两个丫头抱在自己的怀里。
小点的丫头秀儿把小脸埋在朱允熥的脖颈上,大一点的宁儿在他耳边问道,“三哥,我们再也见不着爹爹了吗?”
即便不是亲人,可是朱允熥也听得心里发酸。记忆中的画面告诉他,朱标是个好父亲,就在去世的前几天,还要亲眼看看自己的儿女们,并且艰难的嘱咐交代一番。
“别怕!”朱允熥手臂用力,让两个丫头坐稳,“以后有哥哥在!”
宁儿哭的眼泪顺着眼眶直接流到了脸颊,乖巧地趴在兄长那有些瘦弱的胸膛上。
奉安殿渐渐近了,风却渐渐大,雨也渐渐大了起来。
越近大殿人越多,风雨之中,带刀的侍卫屹立在宫墙下一动不动。文官们跪在通往奉安殿的路上,嚎啕大哭。
真是风声雨声哭声,声声入耳。白袍白衣白玉带,处处皆白。
当朱允熥抱着两个丫头,出现在百官身边,那些百官们的哭声更大了,甚至许多人看着朱允熥,泪流满面的同时,以头抢地。
朱允熥清晰地看到,前面的吕氏和朱允炆,在这骤然增大的哭声中,回了头。
嫡子就是嫡子,朱元璋亲手颁布的皇明祖训中说过,“凡皇帝位,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其三年朝觐,并如前式。”
皇帝老了,太子却先走了。皇帝对太子之爱,天下皆知。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谁是太子储君,但是作为太子朱标唯一的嫡子,朱允熥在官员们的眼里,分量比朱允炆这个庶子,要重得多。
朱允熥的眼中泪水还在,他不住对沿途的官员颌首,用眼神表达着自己作为嫡子,对他们的谢意。
再走几步,即将踏入奉安殿中,他的脚步却停住了。
迎面三个面容憔悴的汉子,大步流星而来。前面两个四旬年纪,后面一人五十多岁,都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武人。
朱允熥脱口而出,“二舅,三舅,舅老爷!”
这绝不该出现在宫中,出现在皇孙口中,寻常人家对长辈的称呼,忽然出自朱允熥之口,对面三人忽然愣住了。
过来的三个人中前两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正是朱允熥的舅舅,常遇春的儿子。面黑的是二舅舅常升,因为大舅常茂已经在去年故去,常升袭了郑国公的爵位,后改为开国公。
边上面色稍微白皙一些,同样魁梧满脸胡须的汉子,是朱允熥的三舅常森,身上挂着世袭的怀远侯爵。
而当先那个,眼神如刀,个子瘦高,浑身好似充满了力量的五旬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战功赫赫,扬威捕鱼儿海的大将军蓝玉。按照辈分,这是朱允熥的舅老爷,他母亲的亲舅舅。
这三人,是除了朱允熥父母之外,最亲的亲人。
在朱允熥的记忆中,这三人对他十分关爱。无论年节都会送礼物进宫,去年蓝玉在草原上打仗,朱允熥生辰之时,还千里迢迢送了两匹小马驹。
一声舅舅,一声舅姥爷。顿时让三个战功累累,杀人不眨眼的汉子,红了眼眶。
所谓见舅如见娘,朱允熥这一声喊,也是残存的记忆中天生的亲近,感情使然。
“听说你早上昏厥了,好些了吗?”二舅常升颤声问道。
“千万要保重身子,你可千万不能.......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了!”常森眼中隐隐有泪光。
朱允熥目光在三人脸上看过,悲戚道,“多谢两位舅父惦记,太医看过,外甥只是太过悲伤才昏厥,身子无碍!”
周围没有人,侍卫太监都离的远远的,所以朱允熥放低了姿态,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口中叫着舅舅。
又一声舅舅,两个从小跟随常遇春南征北战的汉子,双眼通红,双肩微微颤抖。这个孩子,可是当年他们的姐姐,拼了性命也要生下的孩子,这个孩子身上,也流着他们常家的血。
常森哑声道,“无碍就好,你可千万保重!”
“外甥命苦!”朱允熥抱着丫头们,苦笑着说道,“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没爹没娘的孩子,谁还疼我!”
“说啥胡话?”蓝玉上前,红着眼珠,慢慢地正色说道,“孩子,娘亲舅大,没了爹娘你还有舅舅们,还有俺这个舅姥爷!俺们疼你,俺们照看你,俺们帮你!”说着,看看左右,“哼,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敢给你脸子看,看俺们咋收拾他!”
说完,冷冽的目光望向奉安殿内,吕氏和朱允炆落座的方向。
怪不得此人在历史上,那么大的功劳都被朱元璋杀了。要知道此处可是宫中,不管边上有没有人,你蓝玉身为臣子都不能说这种话,往小了说你这是嚣张跋扈,往大了说你这是目无君长。
虽说蓝玉话里话外都是对朱允熥的关切之情,可是言语间的肆意,和目空一切的神态,实在太过狂妄。
此时又有两个六旬老人快步走来,两位老人虽然已是须发皆白,但是步伐铿锵有力,丝毫没有老态。
朱允熥脑子中瞬间涌现起两个名字,这二位分别是,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都是大明朝皇朝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的老臣。
“白白给朝廷增加一份财源,何乐而不为?”
朱允熥的话,让奉安殿的群臣表情不一。
有人交头接耳议论,有人闭目沉思,有人心里默默算计。
但无论是谁,现在都已经挑不出半点的问题。
驿站改邮政,利用国家的传递方式,和交通枢纽,为百姓传递信件货物,为商旅提供便利,这本就是朝廷的德政。
再想到即将因为发行各种票据,而产生的巨大财政红利,还有繁华的商贸,众人没人不动心。
大家都是经年老臣,略微一算就能算出来,吴王这条建议,能给国家带来多大的收益。
如果运用得当,怕是每年的收益,不下百万之数。相当于五个州的税收,而且这种财源还不受老天的限制,无论丰年灾年都是如此。
吏部尚书詹徽先开口,“陛下,臣以为吴王殿下之条陈,可行,臣附议!”
户部尚书傅友文也开口道,“臣附议!”
大理寺少卿,“臣附议!”
掌管天下军马的太常寺,“臣附议!”
最后大明文官之首,中书舍人刘三吾说道,“臣也附议,但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谋定后动!驿站改革不是小事,牵一发动全身,还需深思熟虑!”
”刘学士老成谋国之言!“朱允熥笑道,”我只是提一个条陈,其中关键和细节还需各位臣工仔细斟酌。我只是有点小聪明,治理国家还要依靠诸位!“
众臣开口,”臣等惭愧!”
朱元璋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意气风发的朱允熥,心中满是欣慰。
“臭小子,知道藏拙,知道自己的长处短处,知道不骄不躁,最难得的是,知道自己该抓什么,放什么!“
一位君王,要提出大纲领,然后再由臣子们描绘出细节。
无论纲领怎么好,最关键的是不能急躁,要稳重要慎重。而且要知道,臣子们的作用。
”小子,你爹在你这个岁数,都没你这两下子!“
朱元璋心中满意,脸上都是笑容。
想到此处,从御座上站起,”熥儿,明日开始,上午读了书。你就去内阁值班房,和诸位臣工一块儿商议,驿站之事如何改革,如何落实,如何颁行!“
说着,朱元璋的表情严肃起来,”既然朝廷要开放驿站给民间使用,还要制定严格的奖惩制度,明白吗?“
”孙儿明白!“朱允熥说道,”皇爷爷是怕好好的德政,到了驿站小吏的手中,成了他们中饱私囊的好处。皇爷爷是怕,驿卒不用心传递,导致信件货物丢失,丢了朝廷的脸面!“
”孺子可教!“朱元璋笑道,”记着,这是给天下人办的好事!别办砸了,让天下人背地里骂咱们老朱家!“
”臣,遵旨!”朱允熥下跪说道。
“咱们爷俩啥臣不臣的!”朱元璋把朱允熥扶起来笑笑,“你这是立了一大功,为朝廷开源,为赋税增收,为君父解难!”笑声中,朱元璋看看群臣,“熥儿,说,你想要啥?皇爷爷赏你!“
众臣看着这祖孙二人,心中再次惊涛骇浪。
皇帝这是拿皇孙当成继承人一般在培养,眼神的宠爱,言语中关切,只要不瞎不聋都能看到。
别人还好,那些东宫的旧臣,差点当场落泪。
”孙儿正有一事,请皇爷爷允许!“朱允熥笑道。
”你说!“朱元璋大手一挥。
朱允熥看看群臣,再次跪下,”孙儿请皇爷爷于十月万寿之日,允许藩王进京贺寿!“
朱元璋和众臣都是一愣。
”骨肉团圆乃是天伦之乐,皇爷爷身为九五至尊,子嗣众多却无一人能侍奉于膝前!“朱允熥朗声道,”孙儿见皇爷爷每日为政事忙碌,从早到晚都是孤身一人,心中难受!“
说着,抹抹眼睛,”皇爷爷不是不想一家团圆,是害怕藩王给地方财政带来困难!今日孙儿立下一功,为朝廷开辟一条财源。斗胆请皇爷爷允许,叔父们进京城,给老爷子您贺寿!“
朱元璋动容了,他许诺给朱允熥随便开口,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这个老头子能在过生日的时候,见见自己的儿孙。
多孝顺的孩子!多懂事的孩子!这紫禁城冷冷清清,自己何尝不想骨肉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孙儿已经算过了,叔父们如果不大张旗鼓,只带少数人进京,所用的费用少之又少。“朱允熥抬头到,”户部可以先给地方垫付,藩王只能花指定的额度,用不了多少钱!“
说着,朱允熥看看殿中户部尚书笑道,”如果傅尚书觉得为难,我可以自己掏钱!“
”你哪来的钱?“朱元璋奇道。
”孙儿是吴王了,虽然还没去封地,但是按照大明律,没就藩的王爷每年有一万两银子的俸禄,孙儿可以提前预支十年俸禄,给叔父们作为过路的耗费银子。“
说完,朱允熥调皮一笑,”反正孙儿守着爷爷,这钱没地方花,不如用在自己家人身上!“
”诸臣工,古往今来哪位帝王,有如此贤孝仁德之孙?“朱元璋老怀大慰的同时,升起浓浓的自豪。
他自问文治武功,比秦皇汉武略逊。但是治家,那二位大帝却远不及他。而且那二位,绝对没有这么好的孙子。
不止那二人,就算是历朝历代所有皇帝,谁有如此乖巧懂事,心怀诚孝,又有治国才华和能力的孙子!
”吴王纯孝,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臣子们再次拜倒。
吏部尚书詹徽又先开口,”陛下,皇孙吴王殿下一片诚孝,骨肉团聚乃是人伦大礼。臣以为,吴王殿下所说可行,臣亦请殿下恩准,藩王进京!“
”臣等附议!“
朱元璋心中是骄傲和喜悦,而臣子们心中又是另一种心思。
就拿詹徽来说,他从朱允熥的提议中,看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德!
一旦朱允熥成为皇太孙,那他今天所说的 ,所做的,关于藩王进京一事,就会成为千古传唱的仁德,会成为千古传唱的 孝意。会让那些藩王,在暗中感激。
同时,也在那些藩王头上有了一个孝的大义,还有名分的大义。
说通俗些,就是老人家的嫡亲孙子,给老爷子做寿,把那些分家打发出去的庶子叔叔们都叫回来一起乐呵。
在民间都是美名,何况是朱家皇明?
”准奏!“朱元璋拉着朱允熥的手,越看越满意,心中却忽然生出几分酸楚,一时有些失态,”上天让咱没了儿,可还是怜惜咱这个老头子,给咱一个好孙子!“
正在祖孙深情之时,殿外忽然传来迅速的脚步声。
一个侍卫拿着盖有加急印章的文书进来,跪下大声说道,”启禀陛下,边关告急!“
霎那间,朱元璋身上那股慈祥老人一般的平凡褪去,迅速转变成久经沙场的将军,眼神如刀。
”呈上来!“
朱允熥走下台阶,为祖父接过加急奏折,呈上。
”哼!“只听冷哼一声,朱元璋满脸冷笑。
”皇爷爷,怎么了?“朱允熥问道。
”伪元太尉也先帖木儿,率军犯边!“说着,朱元璋仰头大笑,”咱这头老虎刚打个盹儿,耗子就开始蹬鼻子上来,来人!召集诸将上殿。”说着,对身边的太监继续说道,“给吴王搬个凳子来,坐在咱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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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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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可比读书练武难多了。来这个世界快三个月,朱允熥的身体素质已经得到很大的提高。可是在每次在地里干上那么一会活,都会腰酸背痛。
听了祖父的揶揄,朱允熥回头笑笑,随后再弯腰跟水田的里杂草较劲,但是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拿起来一瞧,顿时乐了。
”皇爷爷!“朱允熥举着手里的东西,回头喊道,”您看,田螺!“
“肥不肥?”朱元璋顿时坐起来,趿拉着布鞋走到水田边,笑道,“肥的话捞一碟,咱爷俩一会吃田螺!”
“好嘞!”朱允熥笑着在水田里摸起来。
“哎呀,咱地大孙子呀!咋这么笨呢?”朱元璋笑着甩了鞋子,进入水田,“咱告诉你,当年你爷爷小时候,十里八村的孩子摸田螺,没一个人能摸过我!”
说着,朱元璋咧嘴一笑,“看看,有啦!”
“皇爷爷,厉害!”朱允熥顿时马屁如云,随后又跟个孩子一样惊呼一声,“皇爷爷,水田里还有小鱼呢!”
“抓起来,炸着吃,香哩!”高兴之余,朱元璋的嘴里冒出了从小说到大的淮音。
天边斜阳起,满眼夏日红。
金色的余晖在大地上洒落,人间满是金黄。
金黄色的光透过了叶子,落在林间的饭桌竹席上。
简单的木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
米是去年宫里水田收获的稻米,晶莹剔透弹性十足。
菜是一碟姜蒜炒田螺,一碟煎得金黄的小鱼,一碟蒜苗炒虾米,一碟朱重八最爱的萝卜干炒咸肉。
干了许久的活,朱允熥又累又饿。
他早就摸通了朱元璋的性子,他这个皇爷爷最是见不得儿孙畏手畏脚,在他老人家眼里,狼吞虎咽才是好男儿。
所以爷俩刚刚做好,朱允熥先是给朱元璋盛饭,又给他倒了一小盅酒。
随后把炒咸肉那油汪汪的汤汁浇在米饭上,大口的吃了起来。
呼哧!呼哧!香!
一口下去肉油和米的味道,在嘴里完美的融合,脸上全是满足的愉悦。
“多吃,多吃!”朱元璋笑着给朱允熥夹了一块五花三层的咸肉。
“皇爷爷,您也吃!”朱允熥笑道。
“咱先喝酒!”朱元璋朗声一笑,白色的眉毛动动,随后拿起一个田螺美滋滋的吃着。
他的动作很娴熟,两声轻响之后,田螺的肉就进了他的嘴巴,然后再端起酒盅,小小的喝一口。
之后,又夹起一条金黄色的小鱼,一口咬掉脑袋,在嘴里嚼着。
清晨,触入眼帘的晨光五彩斑斓。
三两只小鸟在枝头跳跃,几只蝴蝶在花丛中嬉戏,翩翩起舞。
奉天殿后的花园中,朱允熥打了一套军体拳,出了一身汗之后。和朱元璋坐在花厅的石凳上,一同用早饭。
金黄色的小米粥,白如玉的煮鸡蛋,一碟子香油拌咸菜,三笼龙眼包子。
“把上面那素的给咱,你吃那两屉荤的。”朱元璋把咸菜拌进粘稠的小米粥中,嘬了下筷子说道,“两屉都吃了,别剩!”
朱元璋吃饭很快,端着碗呼哧呼哧。
朱允熥还在长身体,吃起来也是风卷残云。
两人一个吃起来没有皇帝样,一人吃起来没有王爷样,反正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正吃着饭,黄狗儿蹑手蹑脚的靠近,“陛下,蒋瓛大人来了!”
“叫!”朱元璋把最后一口粥喝完,碗里干干净净。
“臣蒋瓛,参见陛下,参见吴王殿下!”面容刻板,身材高瘦的蒋瓛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洛阳的事儿,知道了吧?”朱元璋问。
“臣,知道!”蒋瓛话不多,他这个位置,这个官职,也容不得他话多。
“嗯,这案子吴王督办,有什么事以后秘折给他。”朱元璋站起身,往殿里走,“这也是你的主子!”
(主子这个词不是清代专有,早在朱元璋创业初期,楚国公廖家兄弟来投,朱元璋就说乱世之中武人要找个好主子,求得富贵。但是主子,也不是清代那种奴隶制的关系,而是私人君臣的关系。)
你主子?蒋瓛抬头看了眼朱允熥,眼神中难得有了些波澜。
他这样的人必须要喜怒不形于色,失神就代表着心中震撼至极。作为皇帝的私人心腹,他的人生信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只有皇帝才是他的主子。
而现在皇帝轻飘飘的一句,吴王也是你的主子,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皇帝心中已经选定了吴王,吴王是所有锦衣卫下一位的主人。
想到此处,蒋瓛的表情更加恭敬几分,朱允熥没说让他起来,他始终谦卑的跪着,头也不敢抬。
“今日会有旨意发到刑部,大理寺,督察院。”朱允熥吃完了放下碗,面色有些沉重,没有笑意,“洛阳倒卖储备粮草是大案,你亲自跑一趟吧!”
“臣,即刻动身!”蒋瓛叩首道。
“此案所涉及的人员全部锁拿回京,涉及的财产人口一律查封。”朱允熥话中带着告诫的意味,“孤知道下面办案的人不容易,但是你要管好你的人,别查封财产的时候浑水摸鱼!”
说着,朱允熥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森,“在三司会审之前,所有人犯不得私刑拷打,涉及的财产以后也都要上交国库,你的人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锦衣卫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人为了功绩,才不会管别人的死活,事情越大他们越高兴。而且涉及到钱财这东西,他们免不了上下其手。
“臣明白,臣亲自办理此案!”蒋瓛郑重道。
“不是信不过你们,而是这案子要办得漂亮,既不能让有罪之人逃脱,也不能牵扯到无辜的人。”朱允熥脸上带上些笑意,“做好了,升官发财孤自会给你们请功。但是做不好,做出什么丢人的事,谁都保不住你们!”
蒋瓛背后冷汗淋漓,原以为吴王年少会好说话一点,没想到吴王居然把下面的人心看得如此透彻。这吴王将来和皇帝一样,都是个眼里不揉沙子,要小心伺候的主子。
“臣,明白,臣一定尽心尽力!”
“娘娘,陛下说,他没空!”
黄狗儿说完,有些不敢去看吕氏的脸。
这个曾经被皇帝亲口称赞过,贤惠有已故皇后之风的儿媳妇,不知道如何恼了陛下,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上了。
而吕氏更是知道他没空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皇帝不想见,不愿意见,不稀罕见。这三个字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代表着很多东西。
世界上没有秘密,不出一个时辰,宫里宫外就会传遍皇帝对她这个儿媳妇,有了些看法。
皇帝不待见一个人,往往代表着危险。
回去的路上,吕氏有些心不在焉,失魂落魄。
宫是座城,城里的人,都是这世界上最聪明,也是这世界上最会察言观色,同时更是这世界上最歹毒的人。
吕氏一路走一路想,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得皇帝嫌弃,惹得皇帝厌弃,惹得皇帝对她有了看法。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因为一个人。
朱允熥。
想到这个名字,吕氏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自从太子葬礼那天开始,那个一直以来都被她所刻意压制的,被她瞧不起的老三,怎么忽然就进了皇帝的眼?忽然变成了皇帝喜欢的孙子?
朱允熥,怎么突然之间就在皇帝心中,代替了吕氏和朱允炆母子的位置?
“当时他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
“定是皇帝认为,我私下里是个刻薄的妇人!”
“定是皇帝以为,朱允熥以前那个样子,是因为怕我?”
瞬间,吕氏想到了很多答案。
瞬间,她的心变得冰凉。
如果真是这样,皇帝不但会她心生怨恨。恐怕这种怨恨,还会嫁接到自己的儿子,朱允炆身上。
自己死就死了,可是自己的儿子?
自己这么多年所做的,都是为了儿子?
想着,吕氏渐渐在宫中,走错了方向。
“娘娘,这不是回宫,是去大学堂的!”
一个宫女,在吕氏身后悄悄提醒。
吕氏停步,回头。
温和端庄的脸在初夏的阳光下,像是泛着一丝柔和的光。
她笑了笑,微微动动嘴角。
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胆战心惊。
”本宫去哪儿,用得着你这个贱婢管吗?“
”娘娘恕罪,奴婢多嘴!“宫女顿时跪下,面色惨白。
”呵!“吕氏又温和的笑笑,再转头,眼神变得异常阴冷,”吴龟儿,掌嘴!“
啪,啪,啪,啪!
红色的紫禁城夹道中,脆嫩的绿荫下。
吕氏依旧如常前行,脚底的软布鞋踩在石板上,没有任何声音。
她的身后,垂柳之下,她的太监正在左右开弓,打着一个宫女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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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娘娘.......“
大学堂口,行礼的侍卫和宫人在吕氏的手势下,没有大声叩拜。
”本宫看看淮王读书!“
淡淡一句话,吕氏留下身边的宫人,只身一人朝着学堂走去。
下午的风,有些柔和,阳光下是绿树的影子,还有偶尔随风摆动的落叶。
学堂的窗户开着,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些年少的皇子藩王们,无心听讲,都仰着头看着房顶出神。
他们或许在想着,早点下课了,回去吃点好的,玩点好的。
”一群废物!“
吕氏的目光在朱元璋的幼子们身上扫过,带着不屑。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学堂最前面,那个专心和老师请教,身材有些消瘦的少年身上。
顿时,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并且充满了骄傲。
那是她的儿子,她的仰仗,她的未来,她的心中宝,朱允炆。
朱允炆拿着一本书,指给翰林学士齐泰在看。
后者露出孺子可教的微笑,然后不厌其烦的讲解起来。
"殿下,汉武帝晚年倦政,生活奢侈。同时听信谣言,父子失和,致使太子被迫自杀。”
“事情的起因,是巫......”
吕氏站在窗外默默的听着,听着翰林学士给自己的儿子讲解历史上的得失,听着遥远的关于阴谋和流血的故事。
然后,吕氏慢慢转身,在翰林学士们的办公房中,发现她的几位翰林学习,端庄的颚首,无声的离去。
离去时,她依旧满脸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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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朱允熥第一次出宫,对他而言,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是好奇的。
应天作为大明的都城,是天下最繁华的所在。
街道宽阔笔直,尽管不全是石板路,可是泥土的地面也被夯得结实平整。路两边都是粗大的垂柳,有贩夫走卒坐在绿茵下休息,有货郎小贩卖力的吆喝。
路边,还有那些三层楼高,挂着招牌和幌子的商行。卖布的,卖粮的,卖酒的,卖糖的。
络绎不绝的行人,穿着各种衣裳,在路上悠闲的闲逛。有普通百姓,有带着小厮的书生,有带着孙儿的老者,还有软轿,马车等等。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热闹,这里的人看起来是那么平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这里的人都长着一张带着朝气的脸。
朱允熥一身便衣在街上闲逛,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看。这繁华的大明,任何一个普通的场景,在他眼中都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他身边同样便装的锦衣卫,还有皇宫侍卫,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各个都像积蓄力量的随时可以暴击的豹子一样。
检阅完即将出征的大明的精锐,朱允熥带着随身的侍卫乔装打扮,在京城中闲逛。反正朱元璋给了他一天的时间,他也正好想看看这个时代的真实面目。
“三爷!”朱允熥身后的廖镛小声说道,“回吧?”
“急什么!”朱允熥笑着道,“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怎么也得在京城逛逛!”说着,手里的折扇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你不懂,这叫身临其境!”
廖镛不懂,只能微微弯腰方便吴王拍打他,同时戒备的看着四方。
他不明白什么是身临其境,但是他知道吴王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
一切在朱允熥的眼里都是新鲜的,见惯了后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高楼大厦,这个时代的大街小巷是那么有人情味儿。
街上没有汽车轰鸣,没有暴躁的司机,没有那些脸上写着生活艰难的打工人。
有的,都是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祥和滋润。
这里,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天堂。
“三爷,回吧?”廖镛有些煞风景的继续说道。
朱允熥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侍卫们生怕有人忽然钻出来害他一样。
但是想想他们也是职责所在,自己若再继续这样,怕是他们回去也要受到责罚。
刚想说话,目光落在路边一家卖糖果的铺子上。
“出来一趟怎么也得买点东西回去,家里有两个妹子,给他们买点!”朱允熥笑着,大步进去。
糖果铺子的伙计,见一个少爷带着一群长随过来,忙哈腰带着热情的招呼。
“这位少爷里面请啦!小店有山东来的芝麻糖,扬州来的梅子糖,苏州来的栗子糖,杭州来的桂花糖。”
“有福建来的龙须糖,广州来的椰蓉糖,广西来的甘蔗糖,番邦来的麦芽糖,还有塞外来的奶酪糖!”
一连串的话儿从小伙计嘴里说出来,既俏皮又好听,一连串说了许多不带喘气打磕巴的。
朱允熥的目光在店铺里转转,笑着问,“小女孩,还有老爷爷吃的什么糖?来上二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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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拎着几包糖果,朱允熥迈步出门,再看看繁华的街景,在侍卫的簇拥下,往紫禁城方向走去。
他今天格外开心,见到了大明的虎贲,见到了这个富裕从容的时代。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不是平日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眼神,变样了。
“有人找事儿!”
龙椅上,洪武皇帝轻描淡写吐五四个字。
就好像教父,在对他的家族的士兵们说,有人装逼一样。带着些有趣,带着些玩味,带着些嘲讽。但也有着深深的霸气,和必须战而胜之的决心。
而于此同时朱允熥心中那种震撼还未散去,大明皇帝的奉天殿堂中,忽然响起一丝嗤笑。
是的,就是那种完全没瞧得起别人的,冷嘲热讽满不在乎,把对敌人的不屑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的嗤笑。
“呵!”一个笑,各个都笑。
那些须发洁白的老将军笑得露出漏风的牙齿,那些年轻的将军们笑得前仰后合。
可是紧接着,这笑声突然变大,从嗤笑变成了大笑,像是听到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那般,像是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一样。
奉安殿中的男人们,肆无忌惮的,肆意张扬,洒脱豪迈的,甚至是有些狰狞的笑了起来。
龙椅上的朱元璋也笑了起来,那双手托着下巴,哭笑不得却又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笑声在奉天殿中回荡,笑声震动了将军们身上的盔甲,震动了御案上的宝刀,震动了屋顶上张牙舞爪的金龙。
笑声传出大殿,在深深的宫城之中开始飘荡,那些锦衣的武士,重甲的士兵听到了笑声,也都咧嘴无声的大笑。
他们的笑容在脸上盛放,眼中却是尖锐,是凌厉,是热,是血,是狂,是战!
朱允熥是唯一没笑的人,站在朱元璋身边的他,看着大明开国的皇帝,看着这些无所畏惧的将军们,看着殿外那些随时准备出发征战的年轻士兵们。
他想呐喊,他想呼唤。
“我来了,我来到这个风华绝代的大明。”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这个时代最无惧无畏的笑容。”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们的心声。”
“我见证了,我见证了这个时代金戈铁马的气势。”
朱允熥的心,被这些男人们的笑声,震撼得心潮澎湃。
”这才是大明!“
"朱允熥,这将是你将要继承的大明。”
“朱允熥,来到这个时代,是你的荣幸!”
“朱允熥,认识这些人,更是你的荣幸!”
“朱允熥,你要守护这个时代,让这个国家,一直充满今天这种肆无忌惮的霸气!”
唐末以来,直至弱宋,中原屡次沦丧。契丹,女真,大元。
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凶。
快马弯刀的胡儿,笑中原男儿软弱。
可是就是这些软弱的男儿,这些种地的泥腿子,靠着这种不要命的霸气,视死如归的决心,硬生生的打出一个绝代无双的大明。
这一刻,朱允熥才认识到,自己的身份是什么?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未来意味着什么?
“笑个屁!”朱元璋站起来,一手扶着一手捋着胡子,大笑,“咱说,有人闹事!”
“哈哈哈!”殿中的武将们笑得更加的灿烂的。
许多人干脆直接笑出了眼泪,直不起腰来。
渐渐的朱元璋不笑了,武将们也不笑了。
朱元璋的目光变得冷清,带着狰狞,“伪元太尉也先帖木儿,率六万大军,进犯我大明边界!”
说着,朱元璋再次冷笑,“杀边关烽火驿大明边军三百六十二人,杀边地小城百姓一千七百九十六人!”
砰,朱元璋一拍桌子,怒发冲冠,大声道,“老伙计们,儿郎们,谁愿意打头阵,砍死那帮狗日地!”
“臣,愿往!”
殿中众武将的声音山呼海啸一般,震撼天地。
喊声中,朱允熥也情不自禁的跟随众人跪下去,请命出征。
朱元璋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老伙计们都挺起胸膛,眼神期盼。
“陛下,臣虽老,依然能战,给臣八万...不,五万大军,老臣用那些王八羔子的脑袋,修长城!”颍国公傅友得大声道。
“陛下,臣好多年没打仗了,这把老骨头也该动动了!”武定侯郭英道,“陛下,臣请出战。臣跟随陛下数十载,不愿死在家中,请死边关!”
“ 臣亦愿死于边关!”
“臣请战!”
请战之声连绵不绝,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对于战争的狂热。
不,不是战争,而是对于保家卫国的狂热。
朱元璋目光转了一圈,忽然看到朱允熥也跪在地上,脸色激动的通红。
“熥儿,你跟着凑啥热闹?”朱元璋笑道。
朱允熥抬头,满是坚决,“皇爷爷,孙儿不懂战阵,但是孙儿有一把子力气。孙儿身为皇明嫡孙,就要为大明浴血疆场!”
说着,朱允熥叩首,“孙儿请皇爷爷恩准,跟随大军出征。不求为将,但愿为大明一小兵!”
“呵呵!”朱元璋开心的笑笑,骄傲的对臣子们说道,“看到没,咱家老三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随咱!”说着,把朱允熥拉起来,拍拍他的胳膊,小声道,“别胡闹!”
“让你这吴王上战场,要他们干啥?”朱元璋指着殿下群臣,笑道,“爷爷对你的期望,比这个高!”
一句话,顿时让殿中的武将们瞪大了眼,他们可不是大老粗。
皇帝可不会随便乱说话,对你期望高什么意思?还用想?
尤其是蓝玉常家兄弟等淮西一脉的武将们,眼神中闪烁浓浓的惊喜。
“咱问你,你说咱大明这么多名将之中,该选谁去?”朱元璋忽然出乎意料的问起了朱允熥。
选谁?
这是个大问题,要是说不好,肯定会得罪人。
看着殿中武将们热烈的目光,朱允熥朗声开口。
“皇爷爷,您真要孙儿说?”
“咱是皇帝,能随便说话?”
“皇爷爷,要是让孙儿呀说!”朱允熥看着众武将笑笑,“机会,还是多给年轻人一些!”
说着,朱允熥又是笑笑,自信的笑笑,”咱大明这些老将军,各个都是定海神针,让他们去杀一些无名之辈,岂不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这话说的风趣,奉天殿中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武将们,都咧嘴笑了起来。
”诸位老将军有报国之心是好事,但是边关苦寒,这一去就是一年半载。与其让老将军在前面冲杀,不如坐镇京城指点江山。“
朱允熥继续说道,”如果要孙儿选,孙儿会选择大将军蓝玉!”
殿上武将之中,蓝玉抬头,一股当仁不让的气势悠然而出。
“当蓝玉领兵,多带些咱们的大明的年轻将军们见见世面。”朱允熥又是一笑,“让那些伪元的贼子,帮着皇爷爷磨刀,多好!”
朱元璋连连点头,心中对朱允熥的看重更重几分。
看重的他是这份知道培养军事人才的心!
大明开国虎贲犹在,但是毕竟核心人物都老了!
而各家各户的小家伙们,在父辈的余荫下,还没上过战场。
没上过战场的兵,算不得好兵。
没打过打仗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朱元璋点点头,笑道,“蓝玉,吴王让你去,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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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饿!
简单两个字一出来,朱元璋原本满是笑容的脸色,顿时凝固,凝结成冰霜。
而且从他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朱允熥看出了种种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的情绪。有惆怅,有愤怒,有忧心,还有苦涩。
“孙儿在长安街见到一老一少两个乞丐,后来在洛阳巷那边的破庙里,看到了好多个要饭的,有几十人!”
朱允熥用筷子慢慢的搅着碗里的米粒,小声说道,“别人告诉孙儿,应天城西门外边的窝棚里,还有更多挨饿的人!”
吃饱,一直是困扰华夏人几千年的大问题。再美好的时代,看不见的角落里,也有不完美的影子。
在遇到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之后,朱允熥在大明的都城中,那些刻意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看了许久。他看到了盛世的残缺,看到了大明风华之下,一些无依无靠的百姓。
没有任何的社会和政权是完美的,有问题不怕,有了问题就要面对问题,就要处理问题,让这样的问题不再出现。
“咱,已经让应天府去救济了!”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和寂寥,他是皇帝,是天子,但是他也做不到让人人都能吃饱。
“皇爷爷!”朱允熥小声的说道,“光是救济也不是个事呀?”
“那你说说,咋办!”朱元璋苦笑道。
“孙儿打听了一下,今年开春淮西发水了,许多穷苦百姓没办法才逃到京城这边。”朱允熥小心的组织着语言,“京师是戒严之地,光京师就这么多,其他的地方就别提了!”
啪,朱元璋一扔筷子,怒气勃发,“上上下下都该死!”
朱允熥低下头,不出声。他知道皇帝骂的是谁,骂的是那些没有及时汇报,并且处置不当的官员们。
“皇爷爷!”朱允熥继续开口,“咱们大明这么大,年年都会有天灾人祸,种地的百姓一旦遭灾颗粒无收就只能举家逃荒!”
“这事咱也清楚呀!孩子!”朱元璋揉着额头,“当年,咱老家绝收。你大爷爷病死了,你二爷爷,三爷爷,都出去逃荒,死在了路上。全家就剩下爷爷一个人!”
说着,朱元璋叹口气,“那时候咱就在想,要是官府那些当官的稍微有些良心,知道救济救济百姓,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国家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用百姓种出来的粮食,救济百姓不是天经地义吗?”
说到此处,朱元璋摇摇头,“可是呢,当官的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你知道当官最怕什么吗?”
朱允熥摇摇头。
“最怕的就是没良心!”朱元璋继续说道,“淮西大水冲了一万多亩土地,近万灾民嗷嗷待哺。咱从开春就开始说救济救济,地方官也一个劲儿的上折子,如何安置。可你现在看看,逃荒的百姓都跑到京城了!”
“你那句话说的对,京城都有了这么多,别的地方呢?”朱元璋眼中闪出一丝狠辣,“他们以为咱天天待在宫里不知道?嘿嘿,咱骂他们该死,是因为他们真的该死,他们只会当官没了良心!”
“若是尽心的安置流民百姓,怎么会变成乞丐?他们就是懒,就是不愿意主动做事。他们看不见就以为没有,他们看不见还以为咱也看不见!”
朱元璋发火,朱允熥默不作声。
这位皇帝的脾气非常暴躁,尤其是在涉及到百姓的时候。朱元璋是一个有着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他认为手下的官员不但要清廉,而且要和他一样,关心天下的百姓。
所以稍微有些不如意的地方,就大发雷霆,让百官战战兢兢。而对于处置办事不利的官员,他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一个字,杀。
大明每年被革职,被流放,甚至被杀的官员,贪腐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都是尸位素餐,没有作为,乃至无法提升治下民生的官员。
发了一通火,朱元璋似乎是心里舒服了。对朱允熥说道,“别看咱是个皇帝,可是很多事,身不由己呀!”
皇帝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也顾不过来全天下的人。
朱允熥看看朱元璋的脸色,再次开口说道,“有了灾荒就救济,这是皇爷爷的德政。但是,孙儿想...."
”你吞吞吐吐地干啥,咱爷孙俩有啥不能说,直说!”朱元璋说道。
“大明年年都有地方闹灾,江南在这边还好,北方山陕边地,黄河边上的中原等地,还包括淮西等地,隔三差五不是闹旱,就是洪水!”
朱允熥缓缓开口道,“当地的官府本就不富裕,连年拿出粮食救济百姓,也是一种负担。而且...."说着,看看朱元璋的脸色,”而且,那些地方官也未必是尽心救济!“
”呵,甚至有的干脆把朝廷的赈灾银子粮食装进了自家的口袋,是吧?“朱元璋冷笑。
朱允熥沉默一下,算是赞同。
”所以,孙儿想,为什么有灾难的时候,朝廷不把这些灾民组织起来,以工代赈呢?“
朱元璋皱眉琢磨,”这倒是个好法子!可是就怕地方官打着以工代赈的主意,给百姓增加徭役!“
这老爷子!
朱允熥心里发笑,原来是怕地方官滥用民力。
大明的百姓除了交税之外,每年还有徭役等。比方说修筑城墙,疏通水路,铺设官路等等。
有的百姓为了避免徭役,就会给官府交钱交粮,所以这也是地方上,那些官吏们发财的手段之一。
现在是朱元璋当皇帝,他两只眼睛盯着,地方官自然不敢胡来。可是明朝后期,因为百姓负担过重,也成了大明灭亡的导火索之一。
”孙儿说的以工代赈,和以往不同!“朱允熥继续开口,”比如说黄河,孙儿翻阅宫中的档案,发现从洪武二十年开始,三次治理黄河总共花费了白银一百二十余万两,动用民夫三十多万!“
”孙儿以为,若是用灾民取代民夫,朝廷不但可以赈济灾民,还能省下许多不必要的开支!“
”以今年春天淮西发水为例,就是因为淮河没有疏通河道导致的。洪水这东西,堵不如疏,疏是一个细致漫长的过程。“朱允熥边想边道,“既然有了受灾的灾民,就是现成的劳力,朝廷与其不停的赈济,不如组织起来。”
“他们干活也是为了自己干,疏通好了河道,以后水患也少了!水患少,百姓的日子就好。所以孙儿觉得,以工代赈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听着朱允熥侃侃而谈,朱元璋不住点头。
原本因为生气而皱起的眉头也慢慢散开了,脸上甚至浮现出笑意。
他最满意这个孙子的地方,就是这个孩子独到的眼光,和敢于做事的勇气。
那么多皇子皇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翻阅宫中的档案,知道治理黄河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人。
那么多皇子皇孙,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这个岁数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心里的看法。
等朱允熥说完,朱元璋沉思一下,慢慢开口,“熥儿,咱听说你心善,救了一老一少两个流民乞丐?”
“是!”朱允熥知道自己的举动,肯定有人告诉朱元璋,当下开口说道,“孙儿让楚国公家的廖镛带回家里安置,想他楚国公的府里,应该不多两张嘴!”
朱元璋笑了笑,“那么多流民乞丐,你咋只救了那俩人?”
这话是随口一问,但是朱允熥却面色郑重起来。
“一老一少为祖孙,是爷爷带着一个孙女!”朱允熥小声道,“他们无依无靠的,孙儿...."
朱元璋明白他的意思,叹息一声,”好孩子!“
祖孙,孤苦无依的祖孙,朱元璋心中有所感悟,看着朱允熥的神色更加疼爱几分。
”再说,那么多流民乞丐孙儿也救不过来!“朱允熥一笑,自信的抬头,”救一人是小,救万人是大,孙儿要做能救天下苍生的,万人敌!“
”说的好!“朱元璋一拍大腿,”这才是咱朱家男儿,该干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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