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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三个笨贼

发表时间: 2022-11-25

云昂在院子里接待各路莫名其妙的访客们,今天是周三,是必须上班的日子。正和一个大妈讨论她儿子该娶什么样的媳妇。一辆老式路虎开到门口,下来了五个人。

最前头那个小伙进了院门就冲云昂跑过来,给了云昂一个大大的熊抱,云昂个子太高,这小子抱住云昂的腰,头正好趴在云昂胸口上,有点……小鸟依人。

后面的是两对夫妻,一对老年一对中年。

中年男人穿着旧夹克,鞋倒是簇新。走到铁碗之前就把手伸到夹克里向外掏东西,一捆,两捆,三捆,最后掏出了十捆,掏一捆扔一捆,每捆一万,十万块。

那对老年夫妻打扮气质一看就是老年知识分子,这点倒是不难确认,那个老头也穿的夹克衫,胸口上绣着单位名称——某某研究所。

认识,这小伙一个月之前来过一次,问的啥问题,云昂想不来了,一天天的来的人太多。

“谢谢你,我父母复婚了。”小伙直接给出了答案。

想起来了,这小伙的爸爸是一个钼矿场的老板,妈妈是大学老师。俩人本来是大学同窗,大一谈恋爱到研究生毕业,一直就没分开过,是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后来男人离校进入行政机关,再然后下海经商成了老板。女人一直在高校当老师。去年,俩人离婚了。

小伙当初扔进铁碗一张票,然后问云昂怎么能让父母复婚。云昂给的答案是找你奶奶去要一样东西。小伙问是啥东西。云昂说:“银行存折。”

小伙找到奶奶一问,家里就一张存折,打开一看,户名是小伙自己。上面的数额非常大。找到爸爸一问,和老套的伦理剧一样,爸爸积劳成疾,癌症。不想让妻子儿子太伤心,就想先离开大家,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小伙后来让爸爸来找云昂。说试一试总是没坏处。

当时云昂请男人去东屋坐了一会,然后说,“我觉得你是误诊了。”

然后就果然误诊了。找回了家庭和健康的男人带着一家老少加上岳父岳母来感谢云昂。

那个岳父有点意思,走到近处看了一眼云昂,也不握手客气一下,来了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打发走了有文化的土豪一家,云昂随手拿起那十捆钱走到西屋放在一个箱子里。这个箱子是老屋子遗留的东西,外面的铁钌铞锈的直接断了,木料可是上好的水曲柳。雷老太太对这事不放心,担心这个箱子锁不上,放钱不安全。云昂说,人家真想偷,拿起箱子就跑了,还用管你的锁?那之后,雷老太太每天傍晚跑一趟银行,把白天收的钱存起来才放心,这让云昂对雷老太太的人身安全又不放心了。没办法,只能让老太太休息,自己每天跑一次银行。几次之后,见雷老太太不再盯着这事,云昂就偷懒了,一周才会跑一次。雷老太太要是问,就说收的钱大部分都花出去了。云昂的花销确实不小,除了请客喝酒,见到顺眼的人,还会给钱救济。毕竟到铁碗寺来的人,各有各的难处,最多的就是穷。

今天箱子里一共积攒了有十一万左右,云昂习惯在手边留一万现金,晚上看来要跑一次银行,把那十万存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云昂打开箱子,看了一眼,钱还在,把钱拿起来之后,云昂笑了笑,又把钱放进了箱子。

关门睡觉,不忘喝一杯睡前酒。

夜里俩点。听着墙头瓦被踩碎的声音,云昂心疼啊,这老瓦片是碎一片少一片。

“嗵嗵嗵”三声,这是直接蹦下来了。

来了三个,竟然也不留个人放风。云昂打了一个哈欠,感觉有点无聊。

三个人进了院子,在屋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向了西屋的窗下。

西屋本来也是纸糊的窗户,考虑到西屋放的东西多,挂板要是装上就太黑了,西屋就一直没挂挂板,改安了玻璃,老式窗户在东北是上下合扇的,三人在窗下研究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

笨贼们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拿出蒙面头套戴上,他们看明白了,这种老式窗户窗棂很细,一脚就能踹碎。偷不来就抢!

正要实施暴力破拆的时候,“嘎吱”一声,正屋门开了。

三个贼吓的一时之间都不敢动,慢慢把头转过来看着门口。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用手肘碰了碰同伙“没人,门栓没插好。”同伙捅了捅他的屁股,意思是你说没人,那你先上啊。

说话的这位也没那个勇气,把最后那位拉了一把,顺势一推。

最后一个贼是个矮胖子,这体型就不适合做贼。胖子平衡性不好,被拉了一下又被推了一把,直接就向屋门摔了过去,踉跄两步之后,发现已经进屋了。

这位从兜里抠摸半天,拿出一个所谓的战术手电,都是网上买的,蒙面头套加战术手电一共二十九块九,买不来吃亏,买不来上当。一摁,亮了,但是亮度不足,好像忘记充电了。

拿着手电这位东照西照,明白自己是进了堂屋,这个堂屋里面只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理石面的餐桌。上面杯碟碗筷各种餐具还有一个双眼的打火灶。看来这餐桌还兼顾灶台的功能。

东照西照半天,这位急的的脑门冒汗,一左一右两道门,哪个是东屋?哪个是西屋啊?这位没住过平房,分不清方向了。

幸亏那俩位见这位进去半天没动静,也跟了进来,刷刷又亮起两道手电光。三道手电都不怎么亮,看来是集体忘记充电,东照西照的,你们当这屋里是迪厅啊?还玩镭射?

终于有人分清了东西南北,来之前有人告诉过他们,千万不能进东屋。这三位也不留个人看门,直接一个跟一个都挤进了西屋。

进了西屋,果然地上摆着一个木箱子,箱子上果然没有锁,打开一看,箱子里果然有钱!问题是,只有五毛钱,还是个钢镚,明显是大小眼扔的那个啊。

矮胖贼心想都说贼不空手,为了行业作风的坚持,伸手把这五毛钱揣兜里了。

“钱都收了,请你帮个忙呗。”柔和温厚的语音在背后响起。三个人吓得一哆嗦,大半夜的,你不能这么干啊!人吓人吓死人。

云昂站在堂屋那个大餐桌边,手里拿了一瓶葡萄酒,正用启瓶器开酒。手指粗,干这活不怎么顺当。拧了几下,一用力,把启瓶器薅了出来,瓶塞被薅出了一个豁口。这位脾气有些急,右手竖掌成刀,“啪一声,把瓶子切去一小半。”切的不太准,瓶口部分去的有点多,葡萄酒漏出了不少,洒出的红葡萄落在地上,如洇湿的血迹。云昂摆弄酒瓶的时候,这三个笨贼还拿手电给他照亮。弄得云昂好像表演一样。舞台效果那是相当不错。

矮胖子当场就尿了,站在地上浑身哆嗦,就他么的我手欠,非拿这五毛钱干嘛?另两位反应虽然慢,这时候也找到当贼的自觉了,一个按灭了手电就往外面跑,但是刚跑了一步,发现要是从堂屋出去,就要从这个大个子身边过,一个急刹车,反向就奔了窗户。另一个忘记关手电,但是走窗户的想法倒是比他快了一点,正拿着手电照窗口,琢磨呢,电影里撞破门窗逃跑的,都是大扇的玻璃门窗,没看过带窗棂的啊。这可咋整?

“别费劲了,过来喝点吧。”云昂正用一边用手巾擦手,一边到处找酒杯,根本没看这三个。

拿手电照窗户那个这时候终于捋顺了想法,偷不到就抢,主要是明显抢不过,抢不过就跑,主要是明显逃跑线路被堵。想起来了,刚才在外面自己就想把这破窗户踹碎了进来,现在也可以踹碎了出去啊。这叫一以贯之。

一脚下去,又狠又准。声音很大,玻璃碎了满地。笨贼手捂着脚腕坐在了地上。镶嵌的玻璃碎了不少,窗棂纹丝不动。

把云昂心疼的直咧嘴。“上百年的东西了,你轻点啊。”也不喝酒了,酒瓶子放在桌子上,走上去一人一巴掌,全部扇倒,好像就用了俩巴掌?还有一个自己倒下了,省了一把掌。

铁碗寺铁碗寺,名字里有个铁字是有道理的。这窗棂是铁的,而且这么些年不锈不朽,看来还不是凡铁。

超大的餐桌边放了三把椅子,三个笨贼坐在上面。云昂在他们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葡萄酒,自己重新开了一瓶白酒,也不用杯,对着瓶子慢慢饮。

三个贼被布置了今天的作业,不答完不许回家不许睡觉。

作业的内容很简单,姓名,身份证号码,来铁碗寺的目的,事情经过,事后的心得。前因后果写清楚,不许少于三百字。三个贼老老实实写完,字迹力求工整。

其实这个三个家伙纯属临时起意。他们是在麻将室听到有闲人说起铁碗寺今天收入十多万,临到晚上,手里的俩钱输的差不多了,就直接过来了,三人都说自己是第一次干这事。这点云昂信了,就这么笨,能干第二次?那需要多好的运气啊。

云昂看了看三个人的姓名。王新听,王新看,王新闻。“谁是王新闻?”矮胖子站了起来。

“你们这是三兄弟?”云昂忍着笑。

“叔伯兄弟。”这个王新闻问啥答啥,态度很老实。

“这大半夜的,让哥三个白跑一趟,一杯薄酒聊表歉意。”云昂手挥了一圈。

三个人没反应过来。云昂一皱眉,“干杯!”

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三人秒干。王新闻喝完了还把杯子倒过来示意,真的喝干了,一滴都没剩啊。

“也没东西可招待贵客了,大家散了吧,王新闻,你留下。”

王新看和王新听转身就想走,看了看王新闻,又坐下了。毕竟是叔伯兄弟,不好意思让他一人顶缸。

王新闻嘴里嘟囔着“为啥单留我一个?”

“因为你拿钱了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大兄弟,你这回接了个大活。”

凌晨时分,铁碗寺里签下了三份工作合同。

这几天,曲晞有点忙。阴阳脸生病了,虽然是普通的感冒,但是他是残疾人,没法自己照顾自己的。妈妈要照顾家里那点菜地,还要收菜卖菜,本来就忙的脚打后脑勺。弟弟也要上初中了,家里这一阵钱上比较宽裕,给他报了俩学习班。倒不求学的多好,但是起码不能落下太多。另外,弟弟放学之后,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很孤单啊,吃饭也不及时,学习班里起码有几个伴,晚饭可以在外面吃。

曲晞现在下午四点就要跑到菜市场上帮忙,班主任知道她家的情况,允许她不上晚课。曲晞收完摊还要去看一眼阴阳脸,阴阳脸天天要打针,他血管不好,身体哪都不太好,药进的慢,中午挂上针,护士走了,就靠红姐照顾,红姐五点钟也要回家接孩子,中间这段时间,阴阳脸身边没人,就在昨天,打针打的回血了。他自己换不了药瓶,关紧阀门也没挡住回血,就那么看着塑料管里慢慢的变红,挺……可怜的。

今天摊子都没收完,曲晞就往丁白驹家跑,怕他出啥意外。挺大个老爷们,纸糊的一样,太脆了。

曲晞到丁白驹家看了一眼,没啥意外情况,又赶忙往市场跑。一个人装车干活不方便,必须有人给妈妈搭一把手。摊子都收起来,需要两个倒三轮才能装下,一个装剩菜和工具的放在丁白驹家车库,另外一个连着几个空筐需要骑回村里,等明天妈妈收完菜,用这个车再带过来。倒三轮现在都装了电动马达,比以前是省力多了,不过离家毕竟有二十里路呢,城里这时候正堵车,要走小半个小时。

丁家离市场很近,曲晞来回加一起也就用了五六分钟。可就这五六分钟不在,妈妈身边怎么就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挺丑的,又矮又胖,抬头看了曲晞一眼,不敢说话,赶忙低头干活。这男的干活也不利索,抬个空筐都要俩只手。

“妈,这老武家大哥你打哪找来的?”曲晞第一眼看这人就不顺眼,说话一点不客气。

“别瞎说,这是王家三哥,叫王新闻。”妈妈低头干活,没空搭理闺女的无礼调侃。

曲晞也不多说,手脚麻利收拾东西。等收拾完毕,妈妈骑上三轮车就走,曲晞推着另一辆车直奔丁白驹家的车库。王新闻左右看看,觉得还是跟着曲晞好点,小跑着追上曲晞,帮忙推车。

曲晞瞪了他一眼,大小眼这么一瞪,那只大眼大的吓人,王新闻当时就萎了,低头看车轱辘。都住在附近,知道这位是有名的小霸王,不是善茬啊。

“自己坦白,是看上我家摊子了?还是看上我妈了?”曲晞给王新闻弄了一个二选一的问题。

俩都是送命题啊,不能选、王新闻不傻,还是实话实说吧。“铁碗寺那位让我来的,说是给你家帮帮忙能让我锻炼下身体。”这句真是云昂的原话,只不过掐头去尾了。云昂当时是这么说的“一个月三千,你去帮市场上那个大小眼的小姑娘卖菜,这能让你加点良心减减肥膘,给人帮忙还顺便锻炼身体,你小子这是祖上积德了。”

王新闻的祖上积德没积德不知道,王新闻就知道自己祖上肯定没积财,家里就一个字“穷”。今早回家之后,跟爸妈说找到工作了,给爸妈乐坏了,说你三十多岁了终于知道挣钱了。当时王新闻给自己弄得也很感动,说我这算是浪子回头?可老子一直也没浪过啊?穷浪穷浪的也算浪?。

王新闻还跟爸妈说:“新听新看也找到工作了,比我这个活轻巧,不过挣的没我多”。

当时,工作是这么分配的,王新闻帮忙卖菜,一月三千。王新听王新看买菜,一人一月两千。

那边亲哥俩加起来四千,自己一个人三千。王新闻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第一次获得了认同,明显就顶堂兄弟一个半人。

王新闻对这工作有点太上心,当天回家补了一小觉就来上晚班了。然后,人家卖菜的大姐不认识他。这就有点尴尬。毕竟王新闻也是穷浪过的人,这点问题就不是问题。厚着脸皮主动帮忙收拾东西总不能赶走我吧。忙了一会,曲家妈妈和他聊了几句,大概也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铁碗寺那位啊,那就算了”。大小眼自打见到云昂的第一眼起,就有莫名的信任感,一眼就感觉那个大高个是个实诚人。

第二天清晨,王新闻五点钟不到起床,早早的来到市场开早市。走到市场里面才知道,自己还是晚了,赶早市卖菜的已经来了一大半,安装摊位的,卸货的,干的最早的已经把货摆好等着卖了。

大小眼家到的尤其早,等王新闻到了的时候,大小眼正在吃早餐。有个卖豆腐的来的格外早,带来的豆浆极烫,大小眼吃的急,被烫的直吐舌头,卖油条那家出的第一根油条拿在左手,也很烫,不过大小眼有经验,拿两根筷子穿了,一上一下的从俩头开始吃。

看到王新闻来了,大小眼从车底翻出书包,油条豆浆又重新买了份自己包了一下,装豆浆的塑料袋太薄,外面还要加套一个厚袋子,收拾完毕,大小眼骑上自行车,临走还不忘冲王新闻喊“好好干活,铁碗寺那边我替你说好话,那个假和尚听我的,我说话好使!”然后比了一个大大的V字手势,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就不见了。

曲晞还要在六点之前赶回家给弟弟送早餐,然后和弟弟一起上学,先送弟弟到小学,自己再去初中。中间的时间不宽裕。

不知道为什么,背着初升的太阳,王新闻忽然感觉这世界分外美好,这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这闹哄哄的早市格外可爱。生活原来也可以是这样。

早市快收摊时候,负责买菜的那哥俩也来了。走到曲晞家的摊位前,啥东西剩的多买啥,然后去旁边的肉摊买肉,另外的粉条,鲜蘑,豆腐,鸡蛋。都按写好的买,分成十几份。云昂给他们写了一个名册,上面有地址,挨家送去就完活

第一份就是雷老太太家,雷老太太一般在铁碗寺和云昂一起吃,但是雷老太太家不是她一个人,她还有一个六十岁的儿子。这个儿子年轻时候当海员,等到退休回家,离婚了,又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离婚时候房子给了前妻和儿子,弄得自己没房住,就回了妈妈家,六十岁的儿子也是儿子。

第二份修钟表的贾哥家,第三份是开小卖铺的任哥家,任哥家人口多,特意注明要给打个大包。

最后三份是王新闻王新听王新看。哥俩咧嘴一笑,这个工作还有这个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