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树头发出簌簌的响声,坐在树下的孕妇猛地挥舞双手。
密闭空间里的韩琳忽然又能透过气了,睁开眼,她发现自己靠在一张破旧的老式竹椅里。
低头可见高耸的腹部,四周是青砖的围墙。韩琳揉了揉眼,不太确定的在脸上掐了一把,疼得她直搓牙花子。
这这这……不是做梦!肚子这么大,难道?
她明明拿了国厨的特等奖,兴冲冲地回家跟妈妈报喜,结果被那个混蛋邻居沐谯嘲讽是火夫。
两人打了一架又去赛车,她的车速太快,从桥上冲到了江里窒息而死。
最后那一刻,她看见沐谯跳下江拼命向她游来……他是后悔了吧?
韩琳庆幸自己没死,苦恼的是她穿到了孕妇身上。
脑袋异常的疼,就像一条蚯蚓在里面拱来拱去,大概是缺氧后遗症。
脑海中忽然涌出许许多多新记忆。
一九八七年,孕妇与她同名,在家排行老二,上有兄下有弟。爹走得早,娘是个胆小的,为了让大哥娶媳妇,她自愿嫁给梅家老大梅久保,换了三十块大团结。
梅家恶名远扬,老头儿懦弱抠搜,老婆子心狠嘴毒。大儿子梅久保吃军粮,一年难得回来一趟。三小子梅梁新二十出头,天天偷鸡摸狗。老二梅小丫好吃懒做,跟她妈一个德行。
因为梅久保的关系,梅老头承包了山下的竹林。全家靠老大寄回来的津贴和后山竹子,过得跟村长家有得一拼。
身后女人尖锐的嗓音刺破了长空,吓了韩琳一跳。
“哪家媳妇像你,不是挺尸就是躲懒,我今儿不修理你,大概你不快活!你屁股粘浆糊了,赶紧给老娘滚起来……”
女人上身一件涤棉红条纹衬衫,下面是黑布裤子,黑色布鞋。一刀切的短发压在双耳之后。
灰暗的皮肤衬着一双精明的跳蚤眼,粗壮矮短的身型活像一个麻将白板。
女人骂骂嘞嘞,说着话手到了韩琳跟前。韩琳有些发懵,头上就挨了重重一下。
“你干什么!”韩琳不满地瞪着对方。
看模样,这就是重男轻女的黑心肝婆婆罗素云。
儿媳妇竟敢顶嘴,罗素云老脸一沉。
“呵,你说我干啥?我是你婆婆,叫你干啥就干啥,你得听我的!这个时候不做饭,不知道孝敬公婆,你想要饿死我们全家,啊啊?”
“要吃自己做,又没断手断脚,我还是孕妇呐!”韩琳忍了一拳,仰头怼她。
“怀个丫头片子,还想我伺候你?”罗素云得寸进尺,扑到韩琳身上掐她,嘴里不停骂。
“来,老娘伺候你!给你掐出水,让你舒坦舒坦,要不是你大肚子,我非打死你不可,顶嘴,让你顶……”
韩琳肚子太大被罗素云堵着站不起来,背后又是大树无处可避。
罗素云指甲又尖又黑,连皮带肉的捻,特别疼。
不过她隔着褂子,身上不会留指甲痕,只会有青红印记。他儿子回来,小贱人告状也赖不到她头上。
韩琳行动不方便,被掐中了好几下。罗素云发泄差不多,气喘吁吁地停手,“哼,你去烧锅煮饭,我今天饶了你!”
不等韩琳争辩,罗素云甩着大屁股,边走边叨咕:“老东西又上哪块活流思(玩、快活),一天到晚灌猫尿,喝死特拉倒......”
韩琳瞄一眼肚子,有些涨涨的,八成快要生了。这种情况,想要生产保命必须回娘家。
先稳住梅家这窝狼心狗肺的,让她做饭是吧,那就给他们尝个鲜?
韩琳抚着肚子默默祈祷,里面鲜活的小生命,给了她强大的力量。不但要活,还要好好地活着!
韩琳做得一手好菜,看着土灶上一把米、两把面、两个蛋,她气笑了。
她用鸡蛋和面烤了薄饼,边烤边吃,吃差不多,就去刮了一碗墙皮灰,倒进红薯稀饭里搅和。
“噗噗~”韩琳一边拿勺搅和,一边往大铁锅里吐口水。看着渐渐浓稠的米汤,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午后的阳光洒在青砖上,印出许多个光圈。门两侧贴着掉了色的对联,经过风吹日晒,坑坑洼洼。
大门的木头门栓磨得透亮,立秋农忙,门外打草场上号子声不绝。
滚了一身泥巴的黄狗趴在门槛上,看见罗素云,立刻摇着尾巴跟在脚下。
罗素云一见韩琳坐在桌上,立刻暴跳如雷。“哎呦喂,你个丧门星,哪个让你上桌先吃的?你个饿死鬼投胎,屁股上长芥子的烂货……”
午觉刚起的姑子梅小丫扭着腰,扫了一眼桌子:“老娘,少了鸡蛋,一定是她偷吃了!”
韩琳一脸淡漠:“鸡蛋在饼子里,”
罗素云火了,撸起袖子,指着韩琳鼻子就骂:“你个败家的玩意,偷吃鸡蛋还骗老娘?今儿个院子里的衣服洗不干净,不许你吃饭!”
梅小丫见韩琳不动,直接扑上来撕扯。韩琳眼一瞪,左手捂着肚子,右手就给了梅小丫一嘴巴。
“我这肚子里可是你们梅家的种!你乱动手,一尸两命,梅久保回来,看你们怎么交代?”
“妈、她现在都敢打我了!呜呜,等她生完,我还有命活啊?我干脆死的算了!”梅小丫装模作样地往门上撞。
罗素云向来偏闺女和小儿子,见梅小丫吃亏。赶紧拉住闺女:“丫头,咱们不死,娘代你教训她!”
说着话冲上来动手,抓住韩琳的头发往外拖。
“你个坏心眼的东西,敢打我闺女!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有老梅家的种,我不把你屎打出来,我就跟你姓!”
韩琳搬出梅久保也没镇住这对母女,她防着早产,也不敢太用力挣扎,任罗素云将她拖到院里。
老梅头屁颠颠跑过来,腆着鞋拔子脸凑上前劝:“老婆子,现在打不得,等她把伢子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