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肩膀处磨出的毛边里,露出嶙峋的肩胛骨。
我忽然发现他后颈的白发,在灯泡昏黄的光晕里,像落了层未化的霜 —— 那些在砖厂搬砖、在稻田打药的日子,早把四十岁的人磨成了老树虬结的枝桠。
母亲在厨房剁饺馅的力道比往日重,案板咚咚响着。
她终于舍得往肉馅里多搁半勺香油,可握菜刀的手还是和从前一样,指节上留着洗不掉的冻疮疤痕。
我望着墙面新刷的白漆,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这才想起上个月还和母亲数着墙上的砖缝打发漫漫长夜,如今那些粗糙的红砖都被石膏板封在了里面。
其实这些都是我想象的。
那时候老爹和大伯不在家,因为超过一定数额是需要去省里头的。
后来,当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欢乐和喜悦之中时,我竟才发现原来每天干着重粗累活的老爹消瘦了好多,难得四眼仔的我清晰看到了他的白发。
曾经总是觉得那么强壮有力,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
母亲就更不用多说。
让我想起超人也会累。
居住好几年的没有装修的砖头毛坯房变成了高档别墅,就像是把我卑微的自尊心一下子从地底升腾到了高空。
但可笑的是,那时候的我,面对姑姑的打趣,她或许都没想到我可以那般冷静,直言说着自己将来娶媳妇的钱自己赚。
其实只有我知道,当看见父亲在新客厅里笨拙地摆弄红木实椅时,当听见母亲对着全自动洗衣机不知所措地嘟囔时,那些突然涌来的富足,反而让我想起老房子房梁上悬着的腌肉 —— 挂得太高,总怕哪天绳子断了,摔得汁水四溅。
后来我搬到了外宿去住,后来我有了一台新的高配电脑,后来我的生活费和日常伙食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不知为何,我却并没有感到预期中的快乐。
相反,是深深的麻木笼罩着我。
每当我静下来的时候,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仿佛能够真切地体会到作者的心境。
但其实是我对过去悲苦的日子,为了替代那时候的无奈情绪,应激反应罢了只不过我一直不愿去想的,是假如没有这笔钱,我的未来是不是又会增添几许悲惨。
我不敢想。
高考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