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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大院:高冷教授娇宠小作精沈宴礼周芸晚最新章节

兜兜有米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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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大伯母,你们误会了,他可不是什么野男人,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战友,这次来是专门送我父亲和母亲一程的。”周芸晚假装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就像是被他的话吓到一样,连忙解释清楚沈宴礼的身份,娇软的嗓音不高不低,确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同时,也显得楚楚可怜,可信度直线飙升。在这个年代,军人及其家属都备受尊重,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一听沈宴礼是军人的后代,一些围观群众忍不住开口抱不平。“这老周家的怎么回事,没弄清楚状况,就一口一个野男人的,多叫人寒心啊。”“可不是嘛,他家侄女才刚成年不久,也不怕坏了人芸晚的名声。”听着周围人对周家人的讨伐,周芸晚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喷子的嘴都是一把利器,好好利用能够事半功倍。而当下,怕...

主角:沈宴礼周芸晚   更新:2025-01-11 18: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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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宴礼周芸晚的其他类型小说《七零大院:高冷教授娇宠小作精沈宴礼周芸晚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兜兜有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伯,大伯母,你们误会了,他可不是什么野男人,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战友,这次来是专门送我父亲和母亲一程的。”周芸晚假装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就像是被他的话吓到一样,连忙解释清楚沈宴礼的身份,娇软的嗓音不高不低,确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同时,也显得楚楚可怜,可信度直线飙升。在这个年代,军人及其家属都备受尊重,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一听沈宴礼是军人的后代,一些围观群众忍不住开口抱不平。“这老周家的怎么回事,没弄清楚状况,就一口一个野男人的,多叫人寒心啊。”“可不是嘛,他家侄女才刚成年不久,也不怕坏了人芸晚的名声。”听着周围人对周家人的讨伐,周芸晚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喷子的嘴都是一把利器,好好利用能够事半功倍。而当下,怕...

《七零大院:高冷教授娇宠小作精沈宴礼周芸晚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大伯,大伯母,你们误会了,他可不是什么野男人,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战友,这次来是专门送我父亲和母亲一程的。”
周芸晚假装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就像是被他的话吓到一样,连忙解释清楚沈宴礼的身份,娇软的嗓音不高不低,确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同时,也显得楚楚可怜,可信度直线飙升。
在这个年代,军人及其家属都备受尊重,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一听沈宴礼是军人的后代,一些围观群众忍不住开口抱不平。
“这老周家的怎么回事,没弄清楚状况,就一口一个野男人的,多叫人寒心啊。”
“可不是嘛,他家侄女才刚成年不久,也不怕坏了人芸晚的名声。”
听着周围人对周家人的讨伐,周芸晚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喷子的嘴都是一把利器,好好利用能够事半功倍。
而当下,怕是没人比她这个热搜女王更懂得利用舆论。
“大伯啊,做人可要讲良心,既然你把话说到这儿了,那我就要大家伙帮我好好评评理了。”
“我住你们家没错,但每个月我爹娘都会寄十五块钱当我的生活费,根本不存在我吃你们的,用你们的。”
“相反,是你们用我的,吃我的。”
一个月十五块钱!乡下人家养个闺女一年也用不到这么多啊,难怪这年头都想去当兵,这福利待遇就是好啊,两口子还都是在部队有职位的,拿两份工资,难怪能这么阔气。
只是......周芸晚这丫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被富养长大的,反而跟常年吃不饱饭一样瘦巴巴的。
众人心中刚产生这个疑惑,就见周芸晚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要掉不掉的在上面流连,肩膀微微颤抖,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看得众人不忍心地别开眼。
“我爹娘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拿到手过,都是你和大伯母保管,你们还有两个堂哥堂姐穿的用的哪个不比我好?”
听见这话,大家纷纷看向周家人,后者下意识地纷纷用手抱住自己身上今年刚做没多久的新棉袄,想要挡住四周投过来的视线,但却更像是掩耳盗铃。
与他们一看就很暖和的新衣服形成对比的,是周芸晚身上打满补丁,尺寸还不合适的外套,又薄又旧,寒酸极了,虽然这放在贫穷的村子里很常见,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结合她的眼泪,大家心中的天平早就倾斜了。
“真不要脸,私吞人小姑娘的生活费给自己做衣服。”
“少放屁,我们这都是自己花钱做的。”罗香娟呸了一声,但脸上的心虚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当然,大家也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都是在地里刨食吃的,每年撑死了就赚那么点儿钱,勉强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人手一件新衣服了。
眼看他们要吵起来,周芸晚连忙提高音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拉回来,她还没说完呢,等说完了,再批判他们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也不迟!
“家里的大小活计都是我在干,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给你们做饭洗衣,上山捡柴摘野菜,白天还要上工赚工分,跟老黄牛一样任你们使唤,要是没顺你们心,打骂更是家常便饭,我自问没有一件事是对不起你们的。”
“可是......”
说到这儿,周芸晚哽咽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我爹娘刚死,你们就骂我扫把星,连我爹娘的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直接把我赶出家门,昨天晚上要不是沈大哥救了我,我早就冻死在你们家的院子里了。”
说完,她咬紧了下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控制自己不要哭,可是泪水还是无声无息地砸了下来,“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难不成你们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巴不得我早点死,那样的话就能光明正大地霸占我父母的抚恤金了?”
“周家的事情我知道,他们夫妻俩不是出意外死的吗?就这都能怪到人女儿身上?这一家子也太不要脸了。”
“军人的抚恤金可不少,为了钱冻死亲侄女的这种缺德事都干得出来,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啧啧,没天理了。”
“把生活费贪了给自己家花就算了,还使唤人干这儿干那儿,又打又骂,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这种人跟地主有啥区别?我看就应该举报到书记那儿,把他们绑起来批评教育。”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心眼,淳朴又善良,遇到这种不公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做旁观者,说着说着就要去公社喊书记过来。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周起峰一家子慌了起来,他们哪想得到一向懦弱,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的周芸晚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们家那档子事跟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是不是脑子冻糊涂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周起峰气得跳脚,但是又不敢再激怒周芸晚,只能哄着道:“咱们是专门接你回家的,有什么话咱们等会儿到家了再说。”
说完,一脚踹在罗香娟的小腿上,冲她使了个眼色:“赶紧把医药费给了,趁着雪停了,赶紧把小晚接回去。”
罗香娟脸上顿时露出了肉疼的表情,让她给周芸晚花钱,那比杀了她还难受,这可是他们家的钱,凭什么给周芸晚这个赔钱货花?这不是纯纯浪费吗?
可是看着周起峰眼中的警告和催促,她不敢再耽误,连忙挤出人群去缴费了,途中不知道是谁借着混乱冲她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气得她破口大骂,但对方人多势众,她只能讪讪地止住了话头,低声骂骂咧咧往缴费窗口跑去。
但就算这样,局势也没有好转多少。
“那不是我的家。”周芸晚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言外之意也很明显,她不会跟着周起峰他们走。
眼见着周芸晚油盐不进,周起峰的耐心也消耗殆尽,他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好好想清楚,你爹娘都死了,以后还不是要靠着我们家过日子,大伯不跟你计较你今天说的这些胡话,你也最好乖乖听话跟我回去,不然我不管你,我看谁管你,以后又有谁敢娶你。”
这话一出,周芸晚哑了声,像是真的被周起峰这番话给震慑住了,她咬住下唇,似乎在犹豫。
见她这副样子,周起峰勾起唇角,果然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死丫头片子,几句话就给唬住了,只要她跟着回去,关起门来,看他怎么收拾她!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逼迫周芸晚跟他回家,一旁就插进来一道沉声。
“你们不管,我管。”

两人并肩坐着,哪一方稍有动作,彼此的胳膊就会触碰在一起,微小的身体摩擦传递着细微的刺激,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周芸晚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在意他,相比于她的心不在焉,他倒是气定神闲得很,淡定从容,仿佛不会被周围的事物所影响。
哼,不解风情的坏家伙。
居然连一眼都没朝她这边看过!
周芸晚愤愤鼓起脸颊,也不去偷瞄他了,不稀罕她的人,她也不稀罕他。
“唉哟人可真多,排老长队了。”郑怀国提着三个水壶回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周芸晚鼻子的异样,赶忙放下水壶,走过来关心道:“咦,小周同志,你鼻子咋回事?”
“天气太干,我不小心流了点儿鼻血,马上就要止住了。”周芸晚扬了扬嘴角,一点都看不出她刚才正在生闷气,笑意盈盈的,十分讨喜。
“那就好。”听她这么说,郑怀国松了口气,招呼两人过来吃饭:“你们饿了没?过来吃饭吧,免得等会儿凉了。”
“好啊,我早就饿了。”周芸晚眼睛亮了亮,一路走来,除了睡觉,她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说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感觉已经不会再流血后,就把手帕取了下来,举了这么长时间的胳膊,她的手都酸了。
想着沾了血的手帕不好再还回去了,她软声说:“我以后再还你一块新的。”
沈宴礼盯着她看了两眼,确认她已经无事了,淡声道:“不必了。”
见他拒绝,周芸晚也没有坚持,只是默默记在心中,就跑到走道没人用的小桌板旁边,帮着郑怀国把带上车的晚饭给拿了出来。
他们抵达火车站之后,部队里的同志就把借来的吉普车开走了,顺便给他们带了打包的饭菜,用铝饭盒封装,上面盖着毛巾用以保温防漏。
饭菜还是温热的,五花肉炖萝卜,搭配上炒青菜和土豆丝,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周芸晚早就饿了,吃的那叫一个香。
用过饭后,因为没事可干就只能通过聊天打发时间,周芸晚坐在小桌板前,一边磕着从供销社里买的瓜子,一边听郑怀国讲述他在部队里的事迹以及生活琐事。
“哇真的吗?郑叔你也太厉害了!”
“郑叔看上去这么年轻,儿子居然都二十多岁了?”
周芸晚擅长调动气氛,时不时夸张的哇两声,给足了情绪价值,郑怀国也越说越起劲,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一旁静静聆听的沈宴礼身上。
“说起来我儿子跟沈教授差不多大呢,就只差了两岁。”
闻言,周芸晚眨巴眨巴眼睛,已知郑叔的儿子二十四岁,只差了两岁的话,那沈宴礼岂不是都二十六岁了?
虽然他为人处世都十分的成熟稳重,但是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二十六岁快奔三的人啊,或许是二十二岁呢?可是郑叔又喊他教授......
捉摸不清,她故意试探道:“你儿子比沈大哥大?”
郑怀国摇了摇头:“不不不,沈教授要大些。”
周芸晚轻轻“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看向坐在另一边座椅上独自看书的沈宴礼,他借助窗外的余光,慵懒随意地翻动着纸张,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模样。
原来真是二十六岁啊。
难怪会对她的靠近表现得那么冷淡。
对他而言,原主十八岁的年纪,简直就是小妹妹啊,刻意保持合适的距离才是应该的,毕竟如果太热情的话,可能会被误会成不怀好意的禽兽。
八岁,年龄差确实有点大哦。
如果是她前世二十三岁的年纪,与他方方面面倒是挺般配的......
就在她走神之际,并未注意到某人翻书的指尖一顿,半敛的黑眸似有若无地朝着她的方向睨来两眼。
盯着女孩儿若有所思的小脸,以及皱起的秀眉,沈宴礼薄唇抿成直线,她这是嫌弃他年纪太大了?
只听那道柔美嗓音又换了个问题:“郑叔,听你一直叫沈大哥教授,他是教什么的啊?”
通过称呼不难猜出沈宴礼是从事教育工作的,但具体的她并不清楚,于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了解沈宴礼。
郑怀国自豪回答:“教数学的。”
似乎是觉得这几个字无法完全概括,他又小声补充道:“在华清大学任职,国内国外拿了不少奖呢。”
“这么厉害啊。”周芸晚先是一愣,旋即由衷赞叹道。
作为一个文科生,数学和理科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灾难,而在她不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的人自然值得敬佩,尤其是这么年轻就能取得一番成就的,肯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这个年代的知识型人才,含金量不言而喻,只怕走到哪儿都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也是不少人眼中的最佳女婿,相亲市场上的抢手货。
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但二十六岁的年纪也不小了,就算街坊邻居都瞎了不给他介绍女孩子,那么他还能逃过大学校园里青春靓丽的女学生吗?
不说谈婚论嫁,肯定早就谈过恋爱,有了对象吧?
可这只是她的猜测。
周芸晚抿了抿下唇,她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与其拐弯抹角从郑怀国嘴里套话,她更倾向于直接去问本人。
她嘴角一翘,笑眯眯抬高了声量:“沈大哥,你有对象吗?”
沈宴礼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促狭,缓缓从书页中抬起头,双眼定定地看着她,没过多久,不带情绪的声音在喧嚣的车厢里显得很轻飘。
“没有。”
四周好像安静了一瞬。
等周芸晚反应过来男人说了什么,眉眼一弯,差点脱口而出:我做你对象怎么样?
好在她的理智尚存,没有真的昏了头,为掩饰自己的兴奋,她强装淡定地顺了顺胸前的辫子,缓缓点了下头:“哦,这样啊。”
谈不上热络的反应,甚至说太平了,完全无法跟她刚才的表现相比。
沈宴礼半阖眼睑,意味不明,他没有对象,她很失望?

哐当......哐当......
夜幕降临,绿皮火车摇晃行驶在铁轨上,蜿蜒盘旋,呼啸的冷风阵阵,树影婆娑摇曳在车窗之上,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车厢里静悄悄的,基本上都睡着了。
周芸晚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身上的被子异味太强烈了,就算换了床单她也觉得有些膈应,便只让被子盖住腰肢以下的位置,反正有外套撑着,她也不觉得冷。
不止如此,床位也很小,她翻个身都困难,稍微动一动就嘎吱作响,为了不打扰别人,她只能干巴巴平躺着,盯着上铺的床板数绵羊。
数着数着,忘了数到第几只了,又得重新数。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她都睡得如此难受了,沈宴礼怕是比她还要难受,毕竟他的身高和体重摆在那,那双长腿能不能放下都还是个问题。
如她所想,沈宴礼也睡不着,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养神,长腿半曲才勉强放下,不仅是因为火车的噪音,还因为头顶上方时不时传来的细微动静。
她似乎跟他一样失眠了。
从躺下以后,就有频率的翻来覆去,动作很小,但是身处下铺的他能够清晰察觉到她的每一个动作。
比起他们的煎熬,隔壁铺的郑叔睡得十分香甜,都开始打鼾了。
他不禁想,她怕是更难睡着了。
果不其然,鼾声一响起,他就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她还轻轻锤了两下被子,似是在无声控诉郑叔响彻天际的鼾声。
沈宴礼缓缓睁开眼睛,失笑地小弧度勾了勾唇。
一直坚持到后半夜,上方的动静才逐渐消失,她终于熬不住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周芸晚是被沈宴礼叫醒的,茫茫然抬起半边眼睑,就瞧见他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优越的身高足以让他站在平地上,也能睥着眸与她对视上。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嘴巴刚张开,就忍不住咳嗽:“咳咳,沈大哥?”
因为怕打扰到别人,她赶忙捂住嘴,脸蛋都被憋得红彤彤的。
压抑又痛苦,听得人忍不住产生怜惜之情。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脑袋灌了铅似的沉重,嗓子也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昨天还活泼灵动的小姑娘,今天就变成了这样一副虚弱可怜的模样,沈宴礼薄唇用力抿了抿,“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的嗓音磁性清润,如同春风拂过,自带一股缱绻缠绵,好听到让人心醉,某个瞬间,周芸晚觉得她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可这种状态没维持多久,她就又败给了来势汹汹的病毒,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也显得哑:“咳咳,喉咙和胃都不太舒服,脑袋也昏昏的。”
沈宴礼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他是想叫她吃早餐的时候发现的异常,一开始以为她是睡得太晚所以睡得沉,但是她的脸颊太红了,呼吸也不是那么顺畅。
察觉到不对,他立马就把她叫醒了,果然是感冒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发烧。
他压了压眼睑,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周芸晚愣了愣,脖子下意识缩了缩,卷翘纤长的睫毛就那么擦着他的掌心拂过,带来些微的痒意。
沈宴礼指尖微顿,低声道:“别动。”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氤氲缱绻,周芸晚水盈盈地看着他,后知后觉明白了他的意图,轻轻“哦”了一声,便主动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就像是小猫磨蹭主人一般挠人心肝。
没过多久,他的声音骤然变沉:“果然是发烧了。”
周芸晚吸了吸鼻子,不得不怀疑是她自己昨天晚上不好好盖被子导致的,原主身体本来就不好,她居然抱着侥幸心理就那么睡了一夜,不感冒才怪了呢。
火车上又不卖药,沿途也不好下车,除了强撑到京市,似乎也没有第二个法子。
不过感冒了也有好处,她感觉现在眼皮重得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立马睡着,总算不用数半宿的绵羊了。
于是她心态良好地表示:“沈大哥,我没事的,睡一觉应该就能好了。”
说完,也不给沈宴礼说话的时间,她就把眼睛一闭,像是即刻就要进入梦乡。
沈宴礼神情复杂,深知眼下也没有第二个法子了,就没有再开口打扰她。
一整天周芸晚都是浑浑噩噩的,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眨眼间外面的天色就又黑了,不过只要度过今天晚上,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能抵达京市。
也算是有了盼头。
在硬邦邦的床上躺了十几个小时,周芸晚感觉腰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忍不住伸手这里揉一揉,那里捏一捏,像只扭动的蛆虫一般在床上辗转反侧。
隐约间她听到郑怀国的声音:“沈教授你回来了?那你继续看着,我去上趟厕所。”
紧接着是沈宴礼的声音:“郑叔你去吧。”
听着两人的对话,周芸晚停下了揉捏的动作,她睡着之后,沈宴礼去干嘛了吗?
正巧这个时候沈宴礼来到她身边,轻声询问她醒了没有,周芸晚支起半边身子,一低头就看见他手里端着的一碗黑乎乎的汤水,像是中药。
苦涩的药味一缕缕涌进鼻腔,周芸晚漂亮的脸蛋霎时间皱成一团,忽地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挑了挑眉:“哪儿来的药?”
沈宴礼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大娘就替她解了惑:“还不是你对象挨个包间挨个包间问来的,恰好前面包厢有个小姑娘之前也得了感冒,买的草药还剩下一包。”
“也亏得你对象想的出来,去餐车找列车员帮忙,把药给熬了。”
周芸晚循声看过去,这才发现原先属于大爷的那个床位,重新换了个大娘在住。
她正感动于沈宴礼为了她到处奔波,下一秒,他就兜头给她倒了一桶凉水。
“我们不是对象,她是我妹妹。”沈宴礼沉声反驳。
这年头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下定论?
“啊?原来是兄妹啊,看着也不像啊......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大娘被他看得心虚不已,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想到阅人无数的自己,也有看错眼的一天。
周芸晚慢慢地回过劲儿来,这才发现他们又被误会成对象了,算上之前的两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也是,帅哥美女在一块,长得又不像,旁人当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是一对。
前两次沈宴礼没有听见,所以她也就没有专门去解释,可这次他听见了,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反驳了。
她果然没猜错,他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而不是一个女人。
他对她的好,不带任何的旖旎色彩,纯粹是看她年纪小,把她当晚辈才特殊照顾。
这个认知,让周芸晚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在床上不方便,我下来喝吧。”
她忽然变冷淡的语气,令沈宴礼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心。
下了床铺,周芸晚便接过了沈宴礼手里的碗,满满的一大碗浓黑汁水,实在很难让人下咽,不过为了早日康复,不喝又不行,只能捏着鼻子一口闷了。
浓浓的药汁顺着口腔流入喉咙,呛得她眼冒泪花,五官都变形了,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苦啊。”
就在这时,沈宴礼摊开掌心,给她递来两颗糖果。
周芸晚诧异的抬眸,就撞进他漆黑如渊的瞳孔,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就在卫生院里提过一嘴她最怕苦了,没想到他就记住了,甚至提前准备了糖果......
但很快苦意又翻涌上来,顾不得深想下去,她赶紧拿起其中一颗糖果,剥开外衣快速塞进了嘴里。
甜甜的味道,一路将苦意掩盖,甜进了心尖尖。
就在她喝完药没多久,不远处突然插进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同志,药有效吗?”

大爷到嘴边的话讪讪咽了回去,结结巴巴地回复:“没、没跟你说呢,大爷我在自言自语。”
这态度转变得太快,周芸晚又不是傻子,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朝着后方看过去,却不慎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捂着额头掀眼一看,才发现是某个人的胸膛,又冷又硬,视线再往上,便对上凉薄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撞疼了没?”
窗外的余晖照在沈宴礼的半张脸上,乌黑短发如墨,骨像优越,阴影下的眉眼显得神秘又危险,可是开口的嗓音却无比清润温柔。
这种反差感令周芸晚的心跳不由自主慢了一拍。
她鬼使神差地撩拨了他一下:“有点儿,要不你帮我揉揉?”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她的声音软糯如棉花糖,甜甜的,却又不显得粘腻,令人耳朵发酥发麻,心甘情愿被她牵着鼻子走。
“嗯?好不好嘛?”见他迟迟不给反应,她故意拖长尾调,桃花眼雾蒙蒙的,望一眼,就忍不住沉沦进去。
在她再三的攻势下,沈宴礼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冷静,剑眉紧蹙的同时,顾念到她还是个小姑娘,兴许只是在跟他撒娇而已。
他动了动唇,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离他半臂的人儿睫羽轻颤两下,轻哼一声:“不愿意就算了,小气鬼。”
沈宴礼目露错愕,眼见她就要往后撤去,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
周芸晚撩汉不成,本想就此放弃,不曾想,下一秒,他带着凉意的掌心就贴到了她光洁的额头上,动作非常轻柔。
诧异两秒,她悄悄抬眸,却见他的神色坦坦荡荡,正义的看不出一点动摇和缱绻,仿佛只是耐不住她撒娇的无奈之举。
他敷衍地替她揉了揉,没一会儿就收回了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带了一套夏款的被单被套,不过来的时候用过一次,你不嫌弃的话我帮你换上。”
周芸晚从震惊中回过神,额头上他的余温似乎还残留着,愣愣看向他从编织袋里翻出的被单被套,深灰色的,简约干净,如他所言是夏款的,薄是薄了点但容易携带。
经过上回在饭店,她已经了解到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肯定也和她一样无法忍受公共场合脏乱差的环境。
但没想到他想得这么周到,不像她什么都不知道准备,但也不怪她没有这个意识,毕竟她以往需要出行或者出差的时候,都有助理和经纪人帮忙安排好了一切。
周芸晚抿了抿红唇,明显他只准备了一套,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那我用了,你用什么?”
“没事。”沈宴礼语气寻常,看不出丝毫的勉强和妥协,极大的照顾了她的情绪。
周芸晚再次瞅了眼一言难尽的床位,心情颇为复杂,她知道有洁癖的人一般很难做出让步,可他不仅没有嫌弃她矫情,也没有觉得麻烦,甚至愿意为了她委屈自己将就......
试问,这一点哪个女人能忍得住不心动?
何况他的长相本来就是她喜欢的类型,说是梦中情人也不为过,经过她这些天的观察,就连人品也没得挑剔,除了性格冷淡了些,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所以这阵子她总会有意无意地对他下手,就比如刚刚。
可他就跟个不开窍的朽木疙瘩似的,她刻意撩拨,他却不为所动。
看着他淡漠的眉眼,周芸晚无奈地抿了抿唇,没想到备受男人追捧的她,有一天竟然也能体会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滋味儿。
缓了缓情绪,她莞尔一笑道:“那就麻烦沈大哥了。”
她可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的笑容甜美,沈宴礼不由多看了两眼,嗓音也沉了两分:“等着。”
落下这两个字,他就利索地爬上了中铺,开始动手帮她把被单被套换上去。
他个子高体型又大,在狭窄逼仄的空间有些伸展不开手脚,只能被迫弯腰弓背,身子往下压的瞬间,外套跟着往上滑了滑,不小心露出了一截窄瘦劲腰,好身材瞬间展露无遗。
看得周芸晚一阵脸红心跳,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挪开目光礼貌回避,但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眼睛就跟天生长在那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没多久,上嘴皮忽地划过一道热流,她脑中顿时涌上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抬手抹了抹,不出所料,白皙的指腹立马就被些许鲜血染红。
她不信邪,又拿手背擦了擦,量不多,但的的确确是血。
周芸晚瞳孔骤然放大,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她一个阅片无数的老色批,居然对着男人的屁股流了鼻血?甚至还不是果体,而是隔了层布料?
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在她疯狂懊恼之际,沈宴礼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别乱摸。”
沈宴礼换好被单被套,一转头就看见她流了鼻血,联想到她上车前鼻子就不太舒服,眉宇间倏然染上一抹凌厉,猜测是天冷干燥导致的。
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或许是他突然开口吓到了她,她竟呆站着不动了,可鼻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于是他扬声提醒道:“用手按压鼻翼部位,按10分钟左右。”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认真,周芸晚下意识就按照他说的,乖乖抬手一边一根手指给鼻翼两侧按住了,小巧的鼻孔被堵住,模样滑稽又莫名有几分可爱。
趁着这个空档,沈宴礼也从中铺下来了,他本想开口让周芸晚坐到自己床位上去,相较于站姿,坐姿更有利于止血。
但开口前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峰微蹙,抓紧时间去拿了件衣服铺在床位上,才示意周芸晚坐下去别动。
随后又拿出一条柔软的手帕,给她擦拭不小心弄到脸上的血渍,还好发现及时,流的量不多,没一会儿就擦干净了。
离得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白皙的皮肤,细嫩得连一丝毛孔都没有,然而按压鼻子的时间久了呼吸难免不畅,她只能小口小口用嘴呼吸。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逐渐偏离,沈宴礼眸光一滞,狼狈地转过头去,低声嘱咐:“天气太干了,记得多喝水。”
周芸晚微微仰着头,并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闻言连忙附和,像是对他的说辞表示非常赞同,“对对对,就是天气太干了,哈哈,不然我怎么可能流鼻血呢。”
她才不会承认,她是因为欣赏他的屁股才流了鼻血,这种可以载入史册的丑闻绝对不可能被除了她自己的第二个人知道。
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紧张的语气莫名有种欲盖弥彰之嫌,沈宴礼狐疑地挑了挑眉峰。
可是观察几秒,又找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只能暂时把其归咎于错觉,把手帕递给她堵住鼻子后,就在她旁边的空位置坐下,静静等待她的鼻血止住。
床铺就那么大一点,沈宴礼的存在感不要太强。

走出病房,被走廊里的冷风一吹,沈宴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军大衣落在了周芸晚那。
想到这儿,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大大的军大衣蜷缩在自己怀中的画面,指腹在掌心摩挲两下。
他没打算回去取,乡下的卫生院条件简陋,病床上的被子又薄又脏,她盖着他的外套能睡得温暖安稳些。
她已经足够可怜了,少经历些磨难也算是一件幸事。
这时,郑怀国也发现了他没穿军大衣,以为他是忘了,故而打算折返回去:“这天真冷啊,沈教授你的外套!我帮您回去取。”
郑怀国跟随领导多年,沈宴礼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十分优秀,国外留学回来后就担任了国家重点项目研究所核心成员,同时还兼任第一学府华清大学的数学系教授。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他的身体可不能出问题。
谁料,沈宴礼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去,直到走到楼梯间,郑怀国才挠了挠额头,犹豫着开口道:“现在怎么办?”
沈家重情重义,领导和周同志更是有着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要不是领导重伤未愈,肯定会亲自前来,而不是拜托自己唯一的儿子走一趟。
来之前他们想的是把钱送到,再好好把人送葬后就立刻回京,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依照他对沈宴礼的了解,显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给处理了。
沈家给的那笔补贴不是小数目,要是直接交给周同志家里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无异于白送给周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沈宴礼自然也能想到这点,女孩儿的哭泣声犹在耳边回荡,他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睛,沉声道:“明天一早去趟公社。”
*
下了一夜的雪铺满山河,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洒在地上,为冬日增添了一抹温暖。
丰星公社由附近好几个村子共同组成,办公区位于中心地带,由三栋平房构成,由于是冬天,所以几乎都是大门紧闭,郑怀国去敲了门,等向工作人员出示了相关证件,才被请进书记办公室。
“同志你好。”丰星公社的书记是一位中年男人,名为唐云山,天生一副笑脸,头发剪得很短,看不到什么白头发,塌鼻梁,厚嘴唇,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看上去人畜无害。
“你好。”
双方互相打过招呼后,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几人中间摆着一个炭盆,源源不断的热气从里面飘出来,让整个房间保持适宜的温度。
郑怀国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们这次是替上面下来慰问烈士及其家属的。”
唐云山脑子灵活,不用提醒就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位,当即露出遗憾悲痛的表情,“周同志去当兵那么多年,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郑怀国可不是来和对方客套的,面色严肃地继续道:“昨天晚上我们本来是想去周家给周同志上柱香的,结果却发现有人差点儿被冻死在院子里。”
听见这话,唐云山心中一惊,如今可不比往年,要是村子里有人被冻死,那他这个当书记的必定第一个被追责,而且眼下正值年底,正是验收一年绩效的关键时期,如果有人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被拉下马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唐云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追问道:“还有这种事情?是谁?”
“说出来,可能唐书记都不敢信。”郑怀国表情严肃,张开嘴巴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周芸晚,周起涛同志的女儿。”
“什么!”如他所言,唐云山满脸的不可思议,周起涛夫妇刚下葬,他们的女儿好端端的不在家里待着,天寒地冻地跑去院子里待着干什么?还差点被冻死?
“她是被赶出去的。”沈宴礼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双老鹰似的眼睛犀利地盯着唐云山,嗓音低沉有力。
“军人在外保家卫国,军属却在老家常年遭受虐待和压迫,这次更是严重到差点儿丢了命,你们公社的领导管是不管?”
男人清俊挺拔地坐在木椅上,换了件黑色外套让他显得有些深沉,配上晦涩不清的表情,只是一眼周身便起了寒意。
唐云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被沈宴礼的这一番话堵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家庭纠纷,但现在有了京市来的贵人插手,往大了说......
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性,唐云山越想,掌心中的汗就出得越多,哪敢说半个不字,保证绝对会还周芸晚一个公道后,就马不停蹄地带人赶往了大河村,谁知道却扑了个空。
而此时此刻的卫生院里。
一夜无梦,周芸晚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她起身,拿着昨天晚上沈宴礼买的洗漱用品往热水房走去,乡下的卫生院面积很小,总共也没几个房间,说是热水房其实就是一个小隔间。
她去的时候里面没人,用热水洗漱过后,她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注意力立马被一面镜子给吸引住,她伸出手擦干净镜面上的雾气。
这是周芸晚第一次看清“周芸晚”的长相,她红唇微张,不敢置信地望着镜中的女孩子,两人可以说是有八九分的相似。
乌发红唇,眉眼惊艳,漂亮到令人挪不开眼。
美人天生丽质,这么多年不管干了多少脏活累活,皮肤依旧白里透红,就是有些干,头发也有些毛躁,想要达到她后世那种“完美无缺”的程度,还需要未来精心保养才行。
只是......周芸晚摸了摸脸颊,不由叹了口气,现在生存都是问题,想这些还不如想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思及此,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天晚上被沈宴礼投喂的那碗瘦肉粥,这可是这具身体不知道时隔多久才尝到的一次荤腥,味道鲜美,入口生香。
回想得越入神,饥饿的感觉就越清晰。
到最后,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吵闹声,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瞧见了两个女人站在卫生院门口对着护士破口大骂,口水四溅。
“放屁,那死丫头肯定就在你们这儿,把她交出来!”
中年女人穿着深蓝色的大棉袄,插着腰踮起脚尖指着护士的鼻尖,面目狰狞,让人见了只想躲远点儿。
“这位大婶,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自己刚才也在里面找过了,怎么就不信呢?”护士满脸无语,好言相劝道:“不要大吼大叫,还有其他病人在。”
“我们来问的时候是你亲口说人在这儿的,我不管,反正现在找不到人,你必须要负责,赔钱!”
护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个世界上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年轻女人站出来,语气是和中年女人如出一辙的咄咄逼人,“我们家一大早没吃饭就出来找人了,整个村子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人,肯定是你们联合那个野男人故意把人藏起来了。”
眼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护士转身想往里面跑,找救兵过来,结果刚有所动作,就被中年女人给掐住了胳膊,“你跑什么?心虚了吧?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拐卖人口!”
“拐卖人口?我人不是在这儿吗?”
就在此时,几人身后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
听见熟悉的声音,中年女人和年轻女人倏然回头,就见到周芸晚笑眼盈盈地站在空地上,唇边勾起的弧度有些刺眼。

沈宴礼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孩儿,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简单检查过对方的身体状况后,便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大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她似乎冷极了,正在本能地往最近的热源靠去,冻得发紫的小脸隔着布料蹭在他的胸膛上,泛起阵阵痒意,一双手也搂紧了他的脖颈,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近到呼吸可闻。
沈宴礼有些不自在地顿了一下脚步,直到郑怀国打开车门,他将人安然无恙地放在了后座上才重重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也缓缓恢复正常。
他脱下军大衣盖在她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道刺耳的质问声:“哎,这是我侄女,你要把人带哪儿去?”
闻言,沈宴礼循声看过去,就瞧见一个穿着黑色袄子的中年女人拨开人群冲了出来,然后探出身子似乎是想看清楚车后座那人的情况。
沈宴礼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住了对方打探的视线,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那人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心虚和忐忑,清了清嗓子又再次道:“我问你话呢,你哑巴啦?”
“送人去卫生院。”沈宴礼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昏暗光线映衬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越发凌厉逼人,令人不敢多瞧一眼。
“咱们家可没钱去卫生院,躺躺就好了,哪有那么金贵。”罗香娟被沈宴礼的气势吓得大嗓门都轻了许多,撇了撇嘴嘀咕道:“这死丫头跑外面躲懒,冻死了都是活该。”
听见这话,沈宴礼对周家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实质性了解,同时也知道跟这种人多说无益,纯属浪费宝贵的救人时间,于是便扭头看向郑怀国,沉声开口道:“我先送她去卫生院,你留下来。”
话音落下,他的指腹摩挲了两下,似乎是在迟疑,最后坚定道:“东西先别给他们。”
“是。”郑怀国颔首,视线扫过车后座被军大衣裹住的身影,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在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过了周家的背景,这个年纪的女孩周家只有一位......
烈士遗孤居然差点儿被冻死,这个事情要是传了出去,那影响可就大了,更何况看沈同志的意思,是没准备轻拿轻放,想到这儿,郑怀国不由向旁边还在胡搅蛮缠的罗香娟投去了同情又愤恨的一眼。
自作孽不可活,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
周芸晚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还是没什么力气,但身上不再是冰冷的积雪,而是温暖炙热的军大衣外套,衣服很大,能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肥皂香味,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周芸晚缓缓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猜测这里应该是医院,救她的那个男人不知所踪,屋内只有她一个人。
她脑袋晕晕乎乎的,伸出手摸了一下,有些烫,估计是冻久了的原因,嗓子也干得又疼又痒,迫不得已,她只能撑起身子从病床上下来,摸着黑往外走想去找点水喝。
明明病床离门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可是却仿佛用了她全部的力气,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她红唇微张,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握上去,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来不及反应,也没力气躲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门即将撞在一起,周芸晚害怕地闭上眼睛,可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腰上传来被一双大手紧紧搂住的触感。
原来是来人眼疾手快地抱着她躲开了撞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清爽干净,就算周芸晚没瞧清对方的长相,心中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没事吧?”
头顶上方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随着话音落下,那双大手也随之极有分寸感地挪开了,两人一触即分,默契地像是刚才近在咫尺的距离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是相贴部分的炙热酥痒却开始慢慢发酵,缠绕在肌肤上久久不肯散去。
“谢谢。”周芸晚眼睫轻颤,借着走廊的光缓缓抬起头看向男人,他换了一件黑色外套,身形高大挺拔,剑眉星目,是令人过目不忘的优越外貌。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不由咽了咽口水。
她前世在圈子里看过的帅哥不说成千上万,几十上百至少是有的,可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把她惊艳住了,他不管是身材还是样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出类拔萃。
最关键的是,他看起来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类型,通俗来说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平时正经矜贵,可私底下却......
打住打住,现在是想那些少儿不宜画面的时候吗!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沈宴礼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女人身形高挑,可是披着他的宽大外套,却衬得她有些娇小可人,像极了偷穿大人衣物的小孩,一头乌黑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腰间,露出细长的天鹅颈,皮肤白净细腻,由于身在病中,所以颊边微微泛着不正常的红。
五官生得极其明艳精致,是那种十分张扬的漂亮,又娇又媚,一双魅惑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格外动人心弦,此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毫不躲闪。
没想到她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胆子倒挺大的。
沈宴礼率先挪开目光,长手一伸将门口的开关打开,顿时昏黄的灯光铺满整个房间,也让双方更加清晰地看清彼此。
“身体感觉怎么样?”他走进屋内,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从包里面拿出来,同时还不忘解释了一嘴,“我看你还睡着,就出去买了一些吃食和生活用品。”
周芸晚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黑色皮靴鞋底沾着些许泥巴和雪渍,刚才抱住她时,身上也是冷的,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
这个点,乡下的供销社和国营饭店都关门了,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儿买到这些东西的。
周芸晚没有细问,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将这份恩情又往上提了提,同时不免感叹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想到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倒还挺细心周到的。

在招待所没住几天,沈宴礼就以雷霆手段快速搞定了介绍信和户口问题,带着她去往省城坐火车前往京市。
气派的吉普车里,周芸晚靠在窗边,抱紧了怀里的土布包袱,在大伯家待了十几年,却没什么可带走的,几件破衣裳,政府补贴的抚恤金,原主父母当年参军拍的黑白照片,就再也没了。
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荒凉冬景,周芸晚不住地琢磨未来的打算。
离开农村,若想真正在城里站稳脚跟,还得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可这个年代,去哪里都要介绍信,找工作更是得靠“关系”,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目前来看,似乎除了寻求沈家的庇护,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
现在是一九七六年的冬天,再过一年就会恢复高考,只要在这一年里她好好学习,顺利通过考试,拿下大学文凭,她就能在这个时代迎来美好的新生活。
她就不信她一个前世国外名校毕业的高材生,重来一次,还搞不定高考了?至于别的,她暂时还没有思路,只能到了京市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车子颠簸在泥巴路上,周芸晚收回思绪,到省城还需要几个小时,没坚持多久,她就被晃得来了困意,眼皮上下打架,没一会儿就靠着窗户睡了过去。
时间流逝,太阳缓缓落入地平线,坐在副驾驶的沈宴礼透过后视镜往后睨了一眼。
恰好此时,微弱的太阳光透过玻璃洒进车厢内,睡得香甜的女孩儿因为这抹阳光轻轻颤了颤睫毛,下意识偏头往阴暗处躲了躲。
或许是因为睡得不安稳,她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不安分地挪动身子,试图找个舒服的姿势,可是车内空间狭窄,等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车身却在此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女孩猛然惊醒,一双葡萄大的黑亮眼睛眨呀眨,茫然抬头随意一扫,刚好与后视镜里的沈宴礼撞了个正着。
后者来不及收回视线,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缓慢蜷缩了下。
僵持几秒,见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眸底晦涩一闪而过,旋即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平视前方,坐正身子假装理了理衣襟,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但其实周芸晚什么都没看清,刚睡醒,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很不舒服,闭了闭眼睛,又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才有些好转。
随着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她这才注意到窗外的风景不知何时已经变换。
凹凸难走的烂泥巴路变成了较为平整的碎石路面,大片大片荒无人烟的田野也逐渐开始穿插几栋零星可见的低矮自建房,而远处,更是依稀可见几栋具有未来现代化气息的高楼。
一切都和落后的大河村不一样。
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周芸晚鼻尖发酸,一瞬间竟感觉有些想哭,但她并没有哭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诅咒她前世的亲爹和小三不得好死,最好一不小心踩空,跟她一起从高楼上摔死才好呢。
如果不是那对奸夫淫妇,她怎么可能会穿到这个要手机没手机,要网络没网络,一切都处在百废待兴的时代来受苦呢?
可是抱怨归抱怨,她却深知自己已经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就算能回去,她也不想回去,毕竟她原来的身体,估计已经摔成一滩烂泥了。
想到那副惨状,周芸晚不由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捂紧了身上的军大衣。
温暖的香味席卷,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从初次见面开始,他的这件衣服就一直被她“霸占”着,时间久了,上面清洌的男性味道逐渐被她甜软的气息给侵占融合,暧昧交织在一起,令人想入非非。
周芸晚咬了咬下唇,往前方那道露出半边身子的背影看去一眼,莫名想起了对他的初印象,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可惜了,她这辈子怕是无福享受到这种极品帅哥在床上的伺.候......呸呸呸,她这个脑子里被黄色废料填满的小黄人,怎么又开始亵渎起救命恩人来了。
人家把她当亲生妹妹般呵护,她倒好,一天天地不想些正经事,光想些不切实际的歪门邪道,这样可不行,她也得把他当成亲生哥哥看待。
就在她东想西想的时候,前面的沈宴礼就像是有所察觉,突然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几眼,看得她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差点就以为他会读心术,发现了她的那些龌龊思想。
所幸,他只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还没到火车站,如果太累的话,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这一路都是沈宴礼和郑怀国换着开车,比起她,他们才更应该休息,可偏偏她一个没事人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思及此,周芸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
“没事,我已经不困了。”
一开口,她就觉得嗓子无比的干涩,痒痒的很不舒服。
于是她掏出水壶喝了两口热水,那股难受的感觉顿时消退了不少,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刚到火车站,症状就加重了。
站台上迎面的冷风吹来,周芸晚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赶紧拿出卫生纸擦了擦鼻子。
然而这个年代的卫生纸可比不得后世的柔软舒服,粗糙又劣质,可条件就这么个条件,她就算再嫌弃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多抽几张叠在一起用。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羊脂玉一般细腻,被粗糙的卫生纸那么一擦,红了一大圈儿不说,鼻孔四周还火辣辣得疼,没受过太大苦楚的娇娇大小姐当即就委屈得红了眼眶。
她下意识偏过脑袋,寻求安慰:“呜呜沈大哥。”
与她一步之遥的沈宴礼长身玉立,面容肃冷,两只手分别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三人都是轻便出行,行李其实不多,里面装着的大部分都是她买的见面礼。
其中一半都是吃的,重量并不轻,她用两只手都很难提起来,但是他一手拎一个却不见吃力,甚至还游刃有余。
一听到她的声音,沈宴礼微微偏了下头,眉峰当即蹙起:“你的鼻子怎么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芸晚就感觉更疼了,冬天里皮肤本就干燥,她刚才那么一折腾恐怕破坏了肌肤屏障。
她赶忙扯着他的衣角,踮起脚尖把小脸往他的方向送了送,“我的鼻子好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破皮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她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淡淡的香味喷洒在沈宴礼的脸上,激起阵阵痒意。
她毫不设防的举动,让他的喉结不由得缓缓滑动了两下。

清冷低哑的嗓音掷地有声,徐徐飘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管?你凭什么管?她是咱们老周家的人!”周起峰缓过神来,有恃无恐地讥讽了一句,完全没把这个小辈放在眼里。
而且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外人又能怎么着呢?
沈宴礼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眼底是难以压制的怒意,若不是还有一息理智尚存,他的拳头早就挥了上去。
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父母双亡,还被唯一的亲戚如此虐待排挤,若他不管,她以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他明明不是容易心软的人,毕竟这样的例子在广大的农村地区比比皆是,可是不知为何仍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帮她,想带她离开这地狱般的地方。
况且,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半是因为他们家的原因才造成的。
想起那双纯净美丽的眼睛,沈宴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忽地变得锐利:“她也可以不是。”
“什、什么?”周起峰人傻了。
沈宴礼的话也让周芸晚愣住了,她刚才故意不反驳周起峰的话,就是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出手帮她,事实果然如她所料,沈宴礼是个正直的人,再加上愧疚,不会对她放任不管。
不过,什么叫她也可以不是周家的人?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他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使得看过不少言情小说的周芸晚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些狗血桥段。
在玛丽苏小说里,有很多男女主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选择了假结婚,难不成他也想用婚姻捆绑的方式,暂时救她于水火之中?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芸晚紧张地扣紧了手指,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心想如果对象是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现实与想象是有差距的......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不是咱周家的,难不成还是你家的?”被一个小自己两轮的小辈再三顶嘴,周起峰的脸面早就挂不住,声嘶力竭骂道。
只是没想到他的一句无心之言,后来竟一语成谶。
“只要周芸晚同志点头,我随时可以带她离开这里。”
说到这,沈宴礼突然停了下来,好看的眉眼皱起来,似是在纠结什么,好半晌,他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看向旁边的周芸晚郑重开口:“周芸晚同志,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京市?”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惊呆了,就连一旁的郑怀国也是满脸的诧异。
周芸晚猛不丁地抬头,再次望进沈宴礼深邃的黑眸之中,很快就反应过来,生怕他反悔一般,马不停蹄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这种情况下,说不愿意的才是傻子吧。她本来就打算利用他的善意离开这个小乡村,如今他主动提出带她离开,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有些好笑于自己的脑补,她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想到他会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幸福娶她呢?他又不傻。
在她说出愿意两个字之后,沈宴礼微皱的眉头缓和了两分,毕竟这是他临时做的决定,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也会尊重她的想法。
不过,只要她点头了,一切都好办了。
沈宴礼转头看向旁边的周起峰,温柔的表情立马变得格外冰冷,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不想再跟这些根本称不上人的畜生纠缠,于是快刀斩乱麻道:“你们一家涉嫌长期虐待烈士遗孤,违规霸占抚恤金,我已经把情况反馈给了公社,相信很快就会出调查结果。”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向周起峰,砸得他眼冒金星,尖厉的嗓音几乎破了音:“你胡说八道什......”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人厉声打断。
“沈同志说得对,公社一定会认真调查!”一路从公社赶到周家,又从周家赶到卫生院的唐云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赶忙扒开人群冲出来表决心。
一看来人是他们公社的书记,周起峰盛气凌人的态度瞬间就恹了下去,转而变成一副讨好的表情:“唐书记,这里面有误会,你可不能听他们两个小辈忽悠......”
“抚恤金本来就是优先发放给直系亲属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唐云山怎么可能看不出周起峰的那点小心思,冷哼道:“我劝你赶紧把抚恤金交出来,不然等上面来了人,你怕是要吃牢饭。”
“吃、吃牢饭?哪有那么严重?”周起峰脸色大变。
“你以为我唬你呢?得罪人之前也不看看别人是什么身份,那位可是从京市千里迢迢来的大人物,别说你了,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连我都得吃一壶。”
唐云山把周起峰拉到一边,半是恐吓,半是相劝地给他说清楚里面的门道,倒不是为了周起峰着想,而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快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周起峰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方才听说要坐牢时,心中就已经有些害怕,尤其看唐书记都十分惧怕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份,仔细一琢磨,自然分得清轻重。
恰好此时去交医药费的罗香娟回来了,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抚恤金呢?快给我。”
“你要抚恤金干嘛?”罗香娟不明所以,下意识捂紧胸口。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家突然获得了一大笔横财,为了防止有手脚不干净的趁他们不在摸进家里偷钱,所以她一直都把钱放在胸口带着。
罗香娟体格健硕,因为常年做农活,力气也大得不得了,周起峰尝试了两三次也没能得手,恼羞成怒之下,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
“妈的,臭婆娘,叫你拿来就拿来,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直接给罗香娟扇懵了,也扇老实了,周起峰如愿拿到了抚恤金,屁颠屁颠交到了沈宴礼手里:“抚恤金全都在这了,我们一毛钱都没动。”
讨好谄媚的表情一改方才嚣张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畏惧,看得四周不明真相的群众一愣一愣的,唐书记给他说了什么,这态度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被打懵的罗香娟此刻也反应过来,自打嫁进周家,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周围人的视线如同一把把带刺的尖刀割在她的脸上,她也顾不得什么抚恤金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住周起峰的头发和他打成一团。
狗咬狗的戏码精彩绝伦,周芸晚脸都要笑烂了,若不是沈宴礼把她拉走,她可能还会上去补上两脚。
回到病房,一切的喧嚣都隔绝在房门外。
周芸晚长睫颤了颤,本想说些什么打破宁静,却倏然意识到他还牵着她的手。
男人的手骨瘦且修长,温暖的掌心带着些许湿气,轻轻松松就将她的小手给包裹在其中。

吃完饭,沈宴礼就带着她去了招待所。
县城的建设情况比起乡下好了太多,招待所也更加高端方便,总共有两三层楼高,有点儿像后世那种便宜的小宾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破旧朴素。
走进招待所,负责登记的地方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兴许是太阳快下山了,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在值班,她一边快速登记,一边程序化般说道:
“水房和厕所都在每一层楼的尽头,热水晚上七点以后就不供应了,需要提前接热水的,房间里有盆和热水瓶,这是你们房间的钥匙,上去吧。”
到了陌生的环境,周芸晚多少有些拘谨,友好地笑笑:“谢谢。”
招待所一天要接待的客人虽然数不胜数,但是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是难得一见,大娘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又看了看跟她一起的帅气小伙子。
趁着沈宴礼走出大门,大娘及时叫住周芸晚,笑眯眯道:“小姑娘,他是你对象啊?你俩可长得真般配。”
又一次被人误会成了对象,周芸晚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扭头看向沈宴礼,他一步未停地走出了大门,应该是没有听见。
想着以后也不会再和大娘有交集,周芸晚就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茬,攥紧手里的钥匙,快步追了上去。
这时身后又传来大娘好心的提醒:“小年轻没扯结婚证可别住一间房哈,时不时会有公安来查房的。”
周芸晚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脸也跟着红了大半,早知道,她刚才就直接否认了。
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沈宴礼的房间靠着楼梯往右数第一间,周芸晚的房间在紧挨着他的第二间,而郑怀国的房间就离得比较远了,都快靠近水房了。
房间内设施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套桌椅,几个挂衣服的钉子,基本上就没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把她送到房间后,沈宴礼和郑怀国就张罗着帮她打热水,收拾床铺。
许是因为原主可怜的身世,周芸晚能察觉到他们对她特殊的待遇,但她却不是个坐享其成的性子,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帮不上忙的就自己找点事做。
没多久,房间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们也就打算各回各的房间休息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周芸晚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开口叫住了沈宴礼:“沈大哥,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虽然那软软的嗓音很是轻微,但是沈宴礼还是听清了她的话,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孩。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无辜又清澈,似是怕他拒绝,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就一小会儿。”
沈宴礼会意,递给郑怀国一个眼神,“郑叔,你先回去吧。”
郑怀国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识趣地离开了,顺便带上了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房间内灯光昏暗,隔音又差,楼上楼下走动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得七七八八。
周芸晚斟酌了下措辞,拘谨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客气道:“沈大哥,你先坐。”
房间内除了床,就一张椅子可以坐,所以沈宴礼并没有动,垂眸看向面前的女孩儿,“小周同志,怎么了?”
他的声音磁性清润,带着一点水汽滋润过的微哑,尾音上扬,莫名缱绻。
“我想要在去京市之前,给伯父伯母买一点东西带过去当见面礼,你能抽空陪我去一趟供销社吗?”
第一次去别人家里,总不好意思空手过去,但买什么却让周芸晚犯了难,能培养出沈宴礼这样优秀的儿子,沈父沈母的出身和见识肯定都不低。
可好的贵的她又送不起,投其所好又不知道他们的喜好,左思右想,她打算先去供销社逛逛,顺便还能让沈宴礼帮忙参谋参谋。
沈宴礼听完她的打算第一反应便是婉拒,毕竟他爸妈什么都不缺,她没必要破费去花那个钱,可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到嘴边的话愣是被他咽了回去。
算了,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于是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周芸晚盯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她缓缓眨了眨眼,笑吟吟往他面前凑近了些:“那就麻烦沈大哥了。”
她歪着脑袋,迎着光,笑容恣意,脸上脂粉未施,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光滑白皙,鬓边细小的绒毛微微浮动,像是在他心里挠痒痒的小刷子。
他敛了敛眼皮,下颌线压得很紧。
周芸晚敏锐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两分,若有所思片刻,刚想再说些什么,余光里却瞧见一道灰影快速从眼皮子底下掠过,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笑容僵在脸上,原本还在运转的脑子瞬间宕机。
周芸晚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丑陋肮脏的老鼠和昆虫除外,若是距离她半径十米内出现这些生物,她能当场表演一段旋转华尔兹。
事实也是如此,在发现老鼠的瞬间,周芸晚就被吓得花容失色,抓着沈宴礼的手臂四处转圈圈,一边快速跺脚试图把老鼠赶走,一边指着地上无声怒吼:“老鼠!有老鼠!”
可她反应越大,就越发刺激到那只老鼠,它在狭窄的空间里四处乱窜,一会儿钻进桌子下面,一会儿跑出来在他们周围狂奔。
就在老鼠快要窜到她的脚边时,她不管不顾地攀附住离自己最近的沈宴礼,两条长腿用力一蹬,五指抓住他的短发做支撑点,奋力往上爬去。
两人的距离猝不及防拉近,由于姿势过于亲密,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受到沉重的分量。
口鼻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缕一缕独属于女孩子的清香直往里钻。炙热的暧昧疯狂发酵,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
沈宴礼喉结不自觉滚动,双手高高抬起,扶住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整个身体都僵硬的不知道该如何运作了,只余一颗剧烈跳动的心砰砰作响。

周芸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感受到他尚未平息的情绪,时间流逝,她忍不住摩挲了两下指尖,率先打破宁静:“咱们就这么走了,合适吗?”
沈宴礼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余光向后方扫去,两人离得很近,一股浅浅的香气被风吹到他鼻尖。
两人相触的地方犹如无数只蚂蚁爬过,莫名的痒意一寸寸往他的骨头里钻。
他敛了敛眼眸,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放软了语调道:“有郑叔和唐书记善后,不会有事的。”
他面上虽然淡定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隐藏在碎发后的耳尖却缓缓变得通红,常年待在男人堆里,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牵女孩的手,柔软小巧,微微泛着凉意,也不知道是她有些冷,还是体质原因。
周芸晚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牵个手而已,她并不放在心上,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他刚才提到要带她离开这里的事。
出于礼貌,她本不该主动提及,但是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思虑片刻,为防他变卦,她试探地问出了口:“沈大哥,你刚才说要带我去京市是认真的吗?”
软软绵绵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沈宴礼恍然回神,低头看向眼前的女孩儿。
她仰着头,一双清透眼眸水盈盈的,就像是曾经被伤害过无数次,下意识竖起保护屏障的幼兽,面对外人的靠近,怀揣着谨慎和小心,却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想到她之前的遭遇,沈宴礼嗓子干涩,有些说不出话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格外认真,一字一顿道:“当然是认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说罢,他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歉意:“正如我昨天跟你说的那样,是我们家愧对于你,理应对你负责。”
“如果我对你坐视不理的话,我父亲得知后也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一听这话,周芸晚弯了弯樱红的唇瓣,心里瞬间有了底,同时也不免对他生出了些许好感。
面对她这样复杂的家庭情况,估计很多人都会嫌麻烦从而拿钱打发息事宁人,很少有人会像他一样管到底。
“沈大哥你没必要道歉,反而是我应该感谢你。”
周芸晚适当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眼冒泪花,红唇轻颤,小声啜泣道:“如果你不带我走的话,我留下来也没有立足之地。”
沈宴礼明白她的苦楚,思忖片刻,继续道:“待会儿我带你回周家去取些东西,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去县城的招待所住,等事情结束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京市生活。”
“至于户口和介绍信,我们可以对外宣称你是我爸妈的干女儿,之后你要是想继续上学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安排。”
听着他周到仔细的计划,周芸晚抽了抽鼻子,抬手假装擦了擦眼泪,缓而慢地点了点头。
自从知道了沈宴礼的身份后,周家人哪里还敢造次,在他的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罗香娟和周起峰顶着两张鼻青脸肿的猪脸,在前面带路回家开锁,好让周芸晚去拿自己的东西。
原主住的地方与其说是一个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杂物间,采光极差,连窗户都没有,狭窄的空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下脚的地方都基本没有。
墙上贴着卷边旧报纸,几块木板搭成的床上是洗得发黄的床单和薄被,女孩子的衣物没地方放,就只能折好了堆在床的角落里。
随行而来的唐云山等人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疼不已,这哪里是一个女孩子该住的环境?
房间只能容下一个人进去,周芸晚按照记忆扫视一圈不大的空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走的,平日里原主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会有钱买别的东西呢?
简单把仅有的几件衣服收拾好后,她就翻开了单薄的床单,在最里侧的床板上方,翻出一张保存平整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一对慈眉善目的夫妻,身着军装,笑容灿烂。
他们是原主的亲生父母。
周芸晚的心情颇为复杂,或许他们是尽职尽责的好军人,重男轻女的旧思想严重裹胁了他们的大脑,使得他们未能成为尽职尽责的好父母。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造成原主凄惨命运的罪魁祸首。
把孩子生下来却不管不问,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生,但凡他们稍微上点心,原主也不会受那么多罪,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原主直到死,都没有等到心心念念的父母来接她,也没有等到她该有的救赎,就那么死在了冰冷的夜里。
可斯人已逝,周芸晚不想再继续追究他们生前为人父母有什么过错,匆匆扫了一眼,就把照片给好好的收了起来。
收完东西,周芸晚回头看了眼这间原主住了十几年的破烂屋子,又看了眼不远处完好无缺光鲜亮丽的周起峰一家人,忽然觉得心有不甘。
她觉得她还可以再做些什么,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这时,她恰好和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的罗香娟对上了眼,她不禁想起了罗香娟刚才在卫生院门口和护士起纠纷时说过的话。
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拐卖人口!
对啊,公安局!
不管在什么年代,老百姓有了难处都可以找公安局的同志帮忙。
七十年代的司法程序虽然不如后世完善,但是上头历来重视对军人和军人家属的保护,长期虐待烈士遗孤这一罪名,没准儿还真能把周起峰一家子送进局子吃一辈子的牢饭。
思及此,周芸晚脸上不禁露出兴奋的笑容,而与之对视上的罗香娟,却不禁感到后背发凉,一阵毛骨悚然。
时间还早,一路坐车赶到县城,也才刚过正午,周芸晚跟沈宴礼说了自己的想法后,沈宴礼并没有嫌麻烦,而是表示他会全力支持,并且耐心陪着她去了最近的公安局报案。
在值班的公安同志的帮助下,周芸晚一步步进行着报案流程。
但由于缺乏现代的信息系统,整个过程更多依赖于人工操作和纸质记录,速度就会比较慢,可周芸晚一点都不着急,只要一想到很快就能替原主讨回应有的公道,她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途中,沈宴礼离开了一会儿,周芸晚也没多想,一心扑在做笔录上面。
了解完情况后,公安同志十分重视,立马就出动大批警力前往了大河村。
后续只需要周芸晚配合公安调查,保持联络通畅即可,这期间,她不需要一直待在公安局,但是由于没看见沈宴礼的人,她只好暂时留下来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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