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袖中拿出了个盒子,在我面前缓缓打开了,我往里看了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里头居然装着一根大青虫!
“傅君赫,你想死吗!”我赶紧跑到一边,愤怒的说道。
傅君赫嘲笑道,“堂堂世子,七尺男儿,居然怕一条虫子,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四周其他人,也是当即哈哈的讥讽嘲笑了起来。
我倒是不怕,只是觉得,这玩意儿恶心的很,落在身上会叫我浑身发麻。
傅君赫还故意把虫子拿出来,要丢到我的身上,我吓得想跑,他们就在后面追,还不停的取笑着。
“谁敢欺负我家世子!”
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久违的声音。
我回头,就见皎皎她拿着滴着水的扫帚跑了过来,朝那帮人一挥,扫帚上的水溅了他们一身。
“什么东西?”傅君赫闻了闻手上沾到的水,居然一股子尿骚味儿!
几个人顷刻是大惊失色。
“滚,都给我滚!”
皎皎拿着扫帚打他们,吓得他们赶紧四散而逃。
皎皎持着扫帚,叉腰对那些人道,“下次谁要是敢拿大青虫恶心我家世子,信不信我糊你们一身屎!”
我在后面呆呆看着她的背影,明明都没我高大,可是却又那么叫人心安。
她丢掉扫帚,转身来到了我面前,同我说,“没事了世子,我把他们都打跑了。”
“你这是打跑吗?你这招也太下三滥了。”我道。
她言,“龙配龙,凤配凤,下三滥对付下三滥。”
我被逗笑。
又觉得很难为情,说,“很丢人吧,我这个样子。”
“路先生说了,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没什么好丢人。”她理所当然的说。
我看着她,发现她的手上还有脸上,有好多伤。
那日离开时,她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
我上前掀开了她的袖子,手臂上也到处都是。
“你一直没有回来,有个人他抢走了你的银子,我就把它抢回来了。”她将钱袋给我说,“数数吧,一分没少。”
“所以,你挨打了?”
她默认。
“你傻啊,抢了就抢了。”
“但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拿着等你回来。”
“等什么等,我那天就是故意把你丢下的。”
“哦。”
“哦?我把你丢了,你……就一个哦?”我很诧异,说,“你不生气吗?不难过吗?”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她无所谓的在旁边悠哉坐下,道,“像我这种人,被丢了,也是情理之中啊。”
“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自己找回来了,我答应过沈伯……”她顿了下,“广陵王,我答应过王爷,现在暂时是不会离开王府的。”
看着她豁达的样子,我心里觉得很是羞愧,我确定,我做错了事。
我走上前,向她伸出了手,说,“起来。”
她自己站了起来。
我牵过她的手往外走。
“没用的,不管你把我丢到哪里去,我都会自己找回来的。”她说。
我心里一颤,停下了脚步,回头同她说,“以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带你去看大夫,治治你身上的伤。”
皎皎一听,忙说,“就这小伤,看什么大夫啊,多费银子,它自己会好的,你要费这银子,倒不如直接给我。”
“我给你银子,但大夫也得看,走了。”我拽着她进了医馆,给她看大夫买药。
擦药的时候,一位父亲抱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进来,那小姑娘似乎是摔了,腿上破了一小块皮,但她母亲却是急的焦头烂额,小姑娘在父亲怀里也是嚎啕大哭着。
皎皎看着,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兴许是愧疚,我抢过她手里的药膏。
她不解的看着我。
我又拉过她的手,给她擦起了药。
“我自己可以。”她道。
“别动。”我死要面子的装作不耐烦,说,“擦个药,磨磨蹭蹭,慢死了,赶紧擦完了好回家。”
回家……
她不说话了,看着我。
我一边擦一边想,好在傅君赫他们不在,不然要是被看到,自己堂堂世子给一个侍女擦药,又得让他们取笑一阵。
后来,我带着皎皎回了府。
父亲看到我把她带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但是把我狠狠的罚了一顿,用家法把我的屁股抽得皮开肉绽。
“夫人,不管管世子吗?”常嬷嬷看到我受罚,心疼的跑到母亲问到。
母亲言,“既做错了事,那便理应挨罚。”
罚完我后,父亲要皎皎以后去他院里。
但是皎皎却拒绝了,她还是愿意留在我的院中。
父亲向来尊重皎皎的选择,便也不强人所难。
我被下人抬回了床上,“哎哟”的一路哼个不停。
屁股像是着火了一般火辣辣的。
上药的时候更疼。
“你你,快给我扇扇。”
我同皎皎道。
皎皎拿过蒲扇,在床边坐下,慢慢给我扇着。
丝丝凉风可算是缓解了一点。
我趴在枕上,又好奇问她,“小哑巴,你怎么不去我父亲院子里?”
皎皎没有回我。
后来我才想明白,她是不想父亲跟母亲隔阂更大,若留在父亲那处,母亲就会更生气,留在母亲那处,她看见她也气。
只有留在我这里,才会让他们俩好受些。
深夜,母亲站在窗边,望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天,问了句旁边的常嬷嬷,“嬷嬷,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不该这么执着,明知他心里有了人,还要嫁于他……”
“夫人,莫要多想了。”常嬷嬷将披风披在了母亲的身上。
而父亲此时,则立于远处,静看着母亲……
后来母亲把常嬷嬷的亲闺女杏儿指给了我,让她和皎皎一同服侍于我。
经历此事后,我俩也算是安生的相处了一月余,但后面,她又不爱搭理我了。
她一不搭理我,我就想要捉弄她。
当然她也会暗搓搓的报复我,比如半夜给我递的茶水,齁咸。
比如,把我的裤子,洗成了开裆裤。
外头的天气是越发冷了,出行都要揣个暖炉才行。
从外头回来,刚好瞧见皎皎在洗衣服,一双手泡在冷水里,冻的通红,十指跟个大粗萝卜似的。
我走上前,说,“这么冷的天,洗衣服不知道添点热水吗?”
“根本就没用。”皎皎道。
想来也是,水里都是冰碴,添了热水也一下就凉了。
看着她的手,我道,“行了,你别洗了。”
“为何?”她仰头不解的看我。
我言,“把我的衣服都洗烂了,不要你洗了。”
“这可是你说的。”皎皎擦了擦手,难掩开心。
我回了房间。
杏儿给我沏来了茶水。
“世子,阿月方才,不给你洗衣,去烤火了。”杏儿同我说到。
说实话,这杏儿,我是不太喜,性子跟傅君赫似的,老爱告状。
但奈何,她是母亲指来的人,还是常嬷嬷的女儿,我不能将人送走。
我说,“是本世子不让她洗的。”
杏儿不解。
我言,“这死丫头,老把我衣服洗烂,不像你做事细心。”
“世子过奖了。”杏儿娇羞一笑。
我忽然想到什么,说,“要不这般吧,你去给本世子洗衣,这端茶递水的粗活儿,就让她来吧。”
“啊?”杏儿一脸差异,忙说,“世子,那阿月做事笨手笨脚的,还是由杏儿来吧。”
“就是因为她笨手笨脚的,所以才不能叫她洗我的衣服了,我那些衣服,名贵的狠,这差事你做最适合不过。”我故意问,“还是说,你不愿?”
“我,我自是愿的。”杏儿勉强笑着答应了下来。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隔天,我被先生留堂说话了。
她在外头等着我。
待我出来,只见她蹲在门口,用手正逗弄着书院的一只金丝虎。
穿着我给她买的红色披风,蹲在哪里小小的一团。
跟那金丝虎一样。
那只金丝虎,可是书院出了名的暴脾气,除了它的主人,见人就呼就咬。
可现在这金丝虎,今日到是破天荒,这么温顺的在她跟前,还让她摸它圆滚滚的肚子。
皎皎被金丝虎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
这还是我的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明媚。
我就这样看了许久才回神。
“这金丝虎真肥啊。”我走过去道。
那金丝虎看见我,从地上一下翻起了身,顿时炸了毛,然后跑走了。
皎皎回头看向我。
我尴尬一笑,说,“这可不怨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奇怪,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心里想着。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岁月流逝,转眼已过几个春秋。
又到了广陵最冷的时候。
我走在街上,皎皎跟在后头。
她在后面打了个喷嚏,我转身看向她,又看到了远处的馄饨,问,“想吃混沌吗?”
她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说,“算了,还是不要了。”
“想吃就吃,钱我来出,好了吧。”我无奈道。
她赶紧开心的又直点头。
她那点小九九,我一看便知。
我带着她来到了摊边坐下,叫老板来两碗混沌。
老板很快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抽过筷子,就迫不及待的要吃。
我故意咳了咳。
她才想起什么,赶紧把筷子递给我。
“这才对嘛,小哑巴你记住,以后什么好东西,都得先想着我,知道吗?”我满意的接过。
她点了点头。
然后自己拿筷子吃。
我随便吃了两口,其实我不喜欢吃馄饨,只是看这丫头冷,所以想带她吃点热乎的。
我看着她,问,“好吃吗?”
她点头。
我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感叹, “这么冷的天,若是别处,早就下雪了,可惜广陵从未下过雪,还真想看看广陵若是下了雪,会是什么样。”
我正试想着广陵下雪的样子,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扭头看去,她捧着个碗,汤都见底了。
碗直接挡住了她的脸,好像什么东西,在她手里都会显得很大。
她放下碗,一脸餍足。
她又看向了我的碗,问,“你怎么不吃啊?”
“不好吃。”我道。
“怎么会,明明很好吃。”她言,又打着小算盘说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就给我吧,丢了怪浪费的。”
“那给你吧。”我推到她面前。
她开心的又吃了起来。
很快另一碗也见了底。
“多谢世子款待。”她高兴的说到。
“不谢。”我抬了下手,道,“老板,结账。”
结完账后,我们打道回府。
夜间。
我同芍药道,“院子里的人,每人再添三件冬衣吧,小哑巴的要更厚实点,这家伙怕冷狠。”
芍药,是我今年买进府的丫头,我见她做事稳重,还会算术,又年长一些,同我相仿,便让她做了这院子里的大丫鬟。
她是个可怜人,因为容貌,被家里人亲手卖入了清歌坊,为保清白,本欲自尽了结此生,恰巧被我遇见,于是我便出手替她赎了身。
本欲给些银子,让她自己去谋个好去处。
可她却要誓死报答我这救命之恩,在府外等候了三日之久。
正巧我院子缺个管事的,于是便索性将她召了进来。
她也不负我所望,做事圆满周到,把院里打理的倒是井井有条。
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让皎皎来当这个大丫鬟。
但我总觉着哪处不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算便找个,她太贪财,怕她卷了我的钱财为理由,说服自己和一些好奇的人。
她也确实贪财,看到银子就双眼放光,跟猫见了鱼一样。
那钱袋里的铜板,她天天数都数反光了。
让芍药当大丫鬟时,杏儿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她还跑到皎皎面前,阴阳怪气的说,“你看你跟世子最久,结果世子却把管院之事,交给了一个外人,你不觉得不开心吗?我们以后都要听她的差遣。”
“反正都要被人使唤,谁不都是一样呢,而且,她也不是外人了,她现在也是院里的。”皎皎不以为然的说到。
“你呀,就是丫鬟命,一辈子要给人当丫鬟,没志气。”杏儿鄙夷的说了句,气愤的走了。
皎皎还是无所谓。
昼夜交替,如滚滚东流水一样,没有休止,一样的日出和日落,院中的古桃树又是一季花开,岁月总在花开花落间流淌而过,缱绻而葳蕤生香。
珠流璧转,日居月诸间,我已年满十五。
身为世子,年满十五,则必须前往皇室,听学三年。